「人獸」五二.夜風

 

火光在皮質的棚頂上搖晃。簡陋的棚頂有很多縫隙可以看到黑暗的天空。
雖然吹在臉上的夜風有點冷，但是在火光壟罩的範圍還是相當溫暖。
蓋在身上的毛皮也相當保暖舒適.......
藍道一瞬間回過神，想要坐起來，身體的力量卻空空蕩蕩的。大量失血後的乏力感。
他突然想到鈴蘭。這就是她的症狀。但是她傷好那麼久了還是沒有回復。
是當初我刺進她身體的那一劍造成的嗎？
鈴蘭人呢？......

腹側的傷有一種特殊的麻癢。不用看，藍道憑經驗就知道，傷口被縫合了。
雙手雙腳沒有被綁住。
他躺著的地方，是一種木頭架子，架子上舖著獸皮固定得像是吊床，柔軟有彈性的獸皮躺起來非常舒服。
哈魯瓦地的床是在木板上直接舖獸皮，硬多了。
藍道慢慢聽見了均勻的呼吸聲。就在床邊。
熟悉的呼吸聲。
他沒有側過頭去看，但眼睛可以約略看到她的頭髮與頭飾。
藍道忽然整個安心了下來。
他想伸手摸摸她。
甚至，想抱住她，大喊「我們活下來了！」。

............蠢。他聖神的。

安心的感覺讓藍道開始昏昏欲睡。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只記得自己往那四個「未哺者」衝過去，才揮了幾劍試圖逼退他們，就開始意識模糊了。
應該是那個女學者說的商人救他們的吧？既然離他們營地很近.......
龍牙！
我的劍！
才這麼想，就看見龍牙的劍柄立在左手邊架著。顯然是以劍尖抵著地面立起來的。
哪個蠢貨！劍尖會磨損！.......算了。
這些蠢獸人根本不懂劍。

大量失血帶來的倦怠感讓他覺得無比疲憊，連對邪惡獸人的敵意都變得軟弱。
嗯.......就是這樣我才會想去抱住鈴蘭大喊。她只是我恢復人身的工具。如此而已。

「鈴蘭，你睡了嗎？」愛歐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沒有.......我還沒睡........」鈴蘭揉著眼睛爬了起來。
鈴蘭一清醒，發現叫她的是人類愛歐，臉上立刻恢復了警覺以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但是看見她端來冒著蒸氣的食物，眼睛就無法移開來，「我......不餓.......」
肚子居然在這時候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嚕的聲響，讓鈴蘭尷尬的無地自容。
「吃一點吧？」愛歐說，然後居然小聲的用人類的語言說了句「.......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還
嘴硬.......」
這個女人.......
鈴蘭沒有注意她說的人類語言，一直盯著食物，急忙回過神「你說甚麼？」
「沒，只是人類諺語，『聖人千里苦行也需要麵包』，不重要。吃一點吧，你要照顧他需要體力。」

「好一個人類諺語。」安圖忽然冒出話。
「你在哪？」
「唷，老哥你醒啦？掛在你的劍上。」一發現藍道清醒，安圖就開始口述重播藍道與四個「未哺者」的戰鬥過程。
「老大你真的很帥啊！一個人單挑四個高大的獸人，砍傷一個，還差點把一個傢伙的頭剁下來.......」

吵死了。早知道就不要讓安圖知道自己醒了。
在安圖的囉唆聲音裡，藍道聽見了鈴蘭說「我可沒有要照顧他......」然後不客氣的抓起食物準備塞進嘴裡，但是她看了一眼愛歐，於是只把食物放在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
這傢伙......明明就是把食物塞了滿嘴直到口水流出來嘴巴合不上，才拼命搖頭要我拿水救她的粗魯吃相，現在卻故作高雅？

安圖似乎察覺自己的話題沒有引起藍道注意，「喔喔！這個雌獸人在你倒下的時候，哭了喔！」
「哭了？」
「對！對！哭了！還甩開那個雄獸人的手朝你爬過去！一邊爬一邊哭，不停的喊著甚麼呢！」
藍道有點呆住。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期待我死的人吧？
「老哥，你真是魅力十足，連雌獸人都被你俘虜啦～哈哈哈哈～～～～」
一點都不有趣。藍道對安圖說。
但是這個事實卻讓藍道有點震撼。
一邊爬一邊哭？為什麼？
「幸好那些巨大獸人的『飼主』出現，不然你跟這個雌獸人就完蛋了.......啊........我也會被拋入誰都不會回應我，永恆的孤寂世界.........好可怕啊～好可怕啊～想到這一點，我就差點跟那個雌獸人一樣一邊爬一邊哭了～啊......我好像沒有手啊～哈哈哈哈～」
安圖，你的笑料越來越無聊了。

「可以談談嗎？嗯.....把你帶來這裡似乎不是很正確？她們好像對你......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愛歐的說法似乎顯示鈴蘭與這個商團的主人有什麼衝突？
「一群雌獸人圍著她指指點點，咕咕嘎嘎的說話，這樣算衝突嗎？」安圖說。
不用看到愛歐的臉，藍道就可以知道她現在雙眼正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每一個學者都是好奇的貓，因為好奇而死也在所不惜。
不過「老頭」可是嚴重駁斥這樣的說法，他說求知慾是每個人都有的，只是會成為學者的人求知慾比較強大一點而已。
絕對不是一點而已。藍道想。
任何人都可以聽出愛歐語調裡的渴望。
鈴蘭也聽出來了，雖然她不熟悉人類的情感表達的方式「.......我們只是信仰不同......」
鈴蘭想了想，露出一種認真的表情，似乎覺得她在說明的事情，即使對人類說也不能馬虎。
「我們雙方都信仰聖母，但是彼此對聖母的解釋不同，所以她們容不下我。」鈴蘭以她覺得最簡單清楚的方式說明。
「容不下你，就會在你吃的東西裡下毒，然後把屍體丟到河裡放水流了。」一個雌獸人高亢的聲音冒了出來。
這話冒出來的時候鈴蘭正咬了一口食物，她狼狽的食物吐了出來。

走進棚子的雌獸人身材苗條，肌肉緊實。相對於鈴蘭身上毫無魅力長袍，她上半身裹著毛皮把豐滿的乳房更加集中，並且用黃金與寶石點綴凸顯出乳房的形狀讓它看起來更大，下半身垂著羽毛與毛皮搭配的下擺，以一條寶石腰帶繫在腰上，群擺下露出修長的腿。
她與鈴蘭一樣有一張小臉，但是下巴比較尖，輪廓更深，小獠牙有一點點彎曲，在火光中晶瑩亮麗。

玲蘭與來人互瞪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的禮儀，她站了起來做出特殊的祈禱姿勢。
「聖母賜予的祥和、豐盈與溫暖永遠伴隨，姊妹佳瑪。」
那個被稱為佳瑪的雌獸人皺著眉頭，似乎對這樣的禮貌感到不耐。她比較期待對方衝過來扭打，然後自己可以騎在對方身上狂毆。
「女神力量降臨，願你子孫繁衍滿林，代代不息，姊妹鈴蘭。」
說完，兩人不由得從鼻子發出了小小的，充滿不屑的「哼」。

「看來你的治療對你的矮冬瓜祭衛沒什麼幫助嘛，如我讓我來，就不會浪費了珍貴的藥物！」佳瑪帶著譏諷的口吻說，邊走向床邊。

佳瑪一走近，藍道就聞到了充鼻的香氣。一種性感、充滿挑逗意味的香氣。
性感？這種感覺讓藍道必須克制著想轉頭去看的慾望。
藍道從來沒有想過獸人會有「性感」這種感覺。
從鈴蘭那裡他知道獸人與人類不同，不像人類隨時可以「繁殖」，他們有固定的發情期與繁殖季節。除了那些時候，雄獸人腿間的東西只能用來排泄。
藍道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雄獸人那麼喜歡互搏戰鬥。
如果人類男性「那話兒」只有短短的發情期能「用」，那大多數男人平常一定會充滿精力的想把一切都砸毀。

佳瑪的到來，讓棚子裡的其他人醒了過來，發出「呼呼」的興奮呼吸聲。
藍道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居然躺了兩個「未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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