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艾爾文的傷?」
過了半晌,彷彿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坎培爾開口。
愛蓮娜一邊收拾用完的工具,一邊回答:
「目擊者說,艾爾文被打倒之後,曾有莫名的綠色光球在他四周,沒多久消失不見,但他的傷……」
愛蓮娜遲疑了一下。
「傷?」
「……雖然沒有明確證據顯示這就是原因,但他的傷應該就是那時治療好的。」
「這麼說,是特殊能力?」坎培爾皺起眉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艾爾文就不能算是「普通人」,而是沒有被反抗軍察覺的變異者。
「應該不是。」愛蓮娜搖搖頭,遞出一疊資料給坎培爾,「由於這次的事件,我已經再次檢查過艾爾文的身體。大部分是和之前一樣,沒有異狀,但是卻多了一樣東西。」
愛蓮娜走到坎培爾身旁,將資料翻到其中一頁。
那是一張手的X光透視圖。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在手腕的部份,很明顯有一圈漆黑的不明物體。
「這是艾爾文左手上的手鐲。」愛蓮娜指著一圈漆黑說道。
坎培爾不解地皺起眉頭。
「為什麼不拿下來?」
「不可以。」愛蓮娜回答,「或許該說……沒辦法。」
「那個手鐲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和艾爾文融為一體。就像基因改造者一樣,完完全全地融入細胞之中,根本沒辦法分離。除非,砍斷他的手。」
「手鐲融入細胞?這……」
「嗯,這東西……或許可以說是手鐲形狀的生物。」
「變種魔物嗎……?」坎培爾沉吟一會兒,雖然有點奇怪,但世上魔物的種類如此繁多,即使有這種的魔物存在也不足為奇,「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地方異常嗎?」
「沒有,除了多了手鐲之外,其他報告都跟之前一樣。但詳細情形,還是得等艾爾文起來之後再進行確認。」
「手鐲有什麼特殊的影響嗎?」
「不清楚。但很奇怪,艾爾文對手鐲幾乎沒有排斥。一般來說強制嵌入,都會引起排斥反應,畢竟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東西。」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艾爾文對它完全沒有排斥,甚至可以說,就像找到原本缺少的那一塊拼圖,完全契合。」
「太奇怪了……」坎培爾難以置信,但證據卻明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端詳了片刻,他再度問道:
「那兇器呢?據說是匕首?」
「類似,但不是。」
愛蓮娜取出一個透明罐子,那是經過特別設計的,裡頭常駐反重力裝置,能夠保護內容物不遭碰撞,防止毀損。
特製罐子裡面,一柄形狀特殊的武器懸浮在其中。
它的長度大約不到二十公分,寬度也只有一公分,作為武器絕非理想。而且它和普通的劍類武器不同,無論是鋒刃或握柄,都是由植物的莖交纏而成,與其說是匕首,還不如說是「刺」來得貼切。
但更讓人吃驚的是,原本應該是護手的部份,竟長出了一朵朵鮮艷的黃色小花!
「這是……抑制花?」
坎培爾拿起罐子仔細看了看,不確定地問道。
「沒錯,是抑制花。你知道他們今天有藥草學的課吧?」
「赫爾不會提這種事,但我看過課表。」
「嗯,」愛蓮娜翻出另外一頁資料,上面東西不多,但全是針對這怪異武器的分析,「他們的課需要用到花,昨天才去城郊採來的。」
「該不會……」坎培爾心中登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對,這就是昨天採的那朵花。」愛蓮娜點點頭,「研究指出,這東西原本是花沒有錯。但因為不明原因,讓它產生異變,根莖異常硬化,型態也有了改變。剛才做過測試,它甚至能夠毫不費力地貫穿鋼板。」
「至於那『不明原因』……」愛蓮娜沉吟一會兒,「我認為是手鐲的緣故。」
「等、等等,你的意思是,手鐲把花變成了武器?」坎培爾大吃一驚。
「嗯,」愛蓮娜微微頷首,「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
再度觀察一下「刺」,坎培爾長吁一口氣。
「看來問題的癥結,就在手鐲,不,『手鐲魔物』上面了。」
看向愛蓮娜。
「他什麼時候戴上手鐲的?他應該不是喜歡裝扮的那種人。」
即使認識不深,他也大略了解艾爾文的習性。
「不清楚,但赫爾說,他是昨天才知道有這東西。但他說的……」
愛蓮娜還沒說完就住口,看向沉睡中的赫爾。
這傢伙的觀察力爛透了!根本不能當作參考。就算愛蓮娜沒講出來,坎培爾也知道她的意思,他自己也從來沒對赫爾抱希望過。
「唉……真的只能等艾爾文醒來了……」
「嗯……等他醒來……」
愛蓮娜低聲囈語,彷彿贊同著坎培爾的話,但溫柔似水的眼神卻凝在赫爾身上。
見到此景,一向豪放豁達的坎培爾,眼中閃過一絲不捨。他朝著愛蓮娜伸出手,略微猶豫地凝在半空,最後才輕輕搭在她的香肩,微微施力,讓她面對自己。
「嗯?」
愛蓮娜這才回過神,不解地看著坎培爾。
眼角含淚。
坎培爾輕輕為她拭去淚水,柔聲道:
「忘了他吧。」
「你、你說什麼?」
愛蓮娜大吃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但卻被坎培爾牢牢抓住。
他的語氣愈加堅定。
「忘了他,也放過你自己。」
「忘了……他?」愛蓮娜驚得呆了,腦子頓時停止思考。
坎培爾凝視著愛蓮娜,突然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坎培爾,你……」愛蓮娜這才回過神,使力掙脫。
但她的力氣怎麼比得過身經百戰的坎培爾,掙扎一陣,便放棄抵抗。
「忘了他吧!愛蓮娜。忘了他,也放過你自己。」坎培爾緊緊抱住愛蓮娜,不忍、不捨、不解,所有的情感彷彿隨著這一擁傾瀉而出。
「三年、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你退居後援,埋首醫療部的研究,減少和他人相處,甚至不惜……把自己封閉起來。」
坎培爾的擁抱是熱切的,話語是誠摯的。這三年,他一直在等,等愛蓮娜走出傷痛、走出陰霾。每一次看見她自我懲罰地封閉心靈,不再願意和自己分享,甚至形同陌路,他的心,總會緊緊地抽痛。
「忘了他吧!愛蓮娜。」
坎培爾抱得很緊,緊得,讓她感到疼痛。
徹骨的疼痛。
痛得,讓她忘記了,究竟,痛的是身體,還是心靈?
愛蓮娜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的景色逐漸變得模糊。
是幻覺,還是淚水?
時間,彷彿正在倒轉。
倒轉著,回到那一天。
她永遠不會忘記的,那一天。
那讓她不斷回憶,卻又不敢回憶的一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