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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當英雄而死......就是活著看自己變成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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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是一片模糊，似乎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電燈。意識仍然不清楚，她很努力的對焦雙眼，試著讓逐漸模糊的眼界再次清晰，腦袋裡的理智全力命令自己抵抗睡意，終於讓她逐漸真正清醒過來。
意識重新搭上線後，一陣劇痛從左腕傳來，痛的她咬牙緊閉雙眼，恨不得再次躲進夢鄉裡逃離痛楚。她想發出叫聲，但自己卻沒有力氣吶喊，只能努力忍耐著。
一陣子後劇痛稍退，她睜開濕潤的雙眼，往自己的左手看去。她的手腕已經綁著層層的繃帶，一條管子從繃帶裡伸出，連接到上方的點滴袋上。此方這才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起來自己被絕望擊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現在她顯然受到妥善的醫療照顧，這表示......
她往自己的右邊看。
鏡就趴在她的床邊，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睡臉則略帶點憔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方內心浮現了無數個問號，她為什麼還活著？是誰發現她的？是誰送她來醫院的？
最重要的，為什麼鏡會在這裡？
此方無法克制的盯著鏡的睡臉，自己的袖子部分隨著鏡的吐息而凹陷又恢復，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靠近鏡了呢？她忍不住移動她的右手，非常緩慢、輕柔的從鏡的臉龐移開，深怕自己動作稍微大了點會把鏡吵醒。此方手移開後停了一下，確認鏡還在熟睡後，用手指摸了摸鏡的頭髮，她的動作非常非常輕，鏡根本毫無感覺。
「小鏡......小鏡......」
此方著迷的摸著頭髮，隨著手指每一次的觸碰，以往高中的回憶就伴隨著過往的快樂進入腦海。她的生活，也曾經是充滿歡樂的色彩，若現在的日子是用哭泣與嘆息所組成，那麼高中的三年絕對是由喜悅與歡笑編織而成。
「如果一切在那時候結束就好了...」此方低著頭悄聲說道。「在最快樂的時候做個結束，讓我的生命以Happy Ending做收，總比讓我在痛苦中離開來的好上不少。」
「不，一點也不好。」
像是回答她似的，一句話突然冷不防的插了進來，此方抬起頭，發覺鏡已經坐直身子，正用十分嚴厲的眼神瞪著自己。此方迅速把右手抽走，心虛的把頭別過去避開鏡的視線，儘管如此，她還是可以感覺的到有股惡狠狠的眼神像是要割開她內心似的刺著自己。
此方心想，鏡沒有一看見自己醒來就哭著抱過來，說什麼太好了妳還活著之類的話，反而近乎是憤怒的對待自己。不過想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自己做出不珍惜生命的事情，又給週遭的人添了麻煩。
此方焦躁的舔了一下嘴唇，微微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現在的氣氛、剛剛摸鏡的頭髮、自殺未遂等事都令她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於是她只能等待，等待那可怕責難降臨的一刻。
「此方。」鏡先開口了，平淡的語氣無法掩飾那微微隱藏於其中的怒氣。
「哈...哈囉。」此方的眼珠轉了轉，頭低的更下去了，好像如此才能掩藏不斷湧出的心虛。「我知道妳一定很生氣，小鏡。應該的，應該的。」
「我的確是很生氣，」鏡淡淡的說。「但在我發飆之前，我有更多的問題想問妳。」
「我想也是啦......」此方用眼角的餘光環視整間病房，除了自己和鏡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人。
「泉伯父正在外面走廊休息。」觀察到此方舉動的鏡說。「妳昏迷的這兩天來幾乎都是伯父在病床旁邊不眠不休的陪伴著，一直到今天上午在我執意的勸說下，才與我交換去休息一下。」
聽到總次郎，此方整個人黯淡了下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讓總次郎為她操心。
「我很想現在就通知泉伯父妳醒來了，畢竟他是那麼的關心妳，不過有些事我想妳我兩人私下先談一談會比較好。」鏡閉上眼睛，稍稍緩和一下內心複雜又洶湧的情緒。「比方說......妳是什麼時候開始決定犧牲自己，把我和純一湊做堆的？」
「小司已經全部告訴我了。」看到此方瞪大眼睛的模樣，鏡接著解釋。「別怪她沒有保守秘密，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我早該想到的，妳對我的態度總是有點奇怪，老是問我幸不幸福，只是因為妳我都是女生，我才一直卡住沒想到這點。」
「既然小司已經說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此方抿抿嘴唇。「我......喜歡小鏡，是戀愛的那種喜歡。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懷有這種感情的，只知道高中的某一天，妳突然跟我提起被人告白的感覺，我當下就明白小鏡妳一定是遇上這樣的情況才會來問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了解了自己對小鏡的感情。......其實也沒什麼好提的，都是一些過往的事，一些...垃圾。」
「為什麼妳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此方？」
「告訴小鏡？說我喜歡妳？」此方挖苦的乾笑了一聲。「這句話沒把妳嚇跑就算三生有幸了，再怎麼說，妳和我都是女生，這份感情是不正常的，即便小鏡妳真的寬宏大量，聽了我的告白還願意繼續當我的朋友，但是彼此的關係怎麼可能不會改變？異性之間告白被拒絕都會很尷尬了，何況還是同性別的人。這份心意除了破壞，根本一點價值也沒有，所以我沒有對妳說。」
「即便是這樣，」鏡輕輕搖頭。「也沒必要湊合我和純一讓自己如此痛苦啊。」
「因為小鏡已經選擇了羽鳥，沒有我介入的餘地了。可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好喜歡小鏡，真的好喜歡，只要小鏡能幸福，我一定也會很高興。我想看到小鏡幸福的笑容，就算是對別人笑也無所謂，所以......我才會......努力搭起妳和羽鳥之間的橋樑。」
鏡聽到細微的抽泣聲，知道此方肯定是講著講著就哭了。鏡咬咬嘴唇，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
「最後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小鏡和羽鳥已經非常穩固了。」此方終於抬起頭，臉上的微笑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小鏡不再需要我，會阻礙小鏡幸福的只剩下我對妳的喜歡，所以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此方才剛說完，鏡就從椅子上猛烈躍起，整個人衝到此方面前。如果不是此方插著點滴還帶有傷勢，鏡肯定會一把抓住此方的衣領把她拎起來。
「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鏡大聲怒吼，此方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憤怒的鏡。「妳覺得妳死了我會很幸福嗎！？妳這是什麼屁邏輯！！」
「我只是......不想再成為任何人的累贅...」此方別過頭，避免直視著鏡。「一無是處的我已經給太多人添麻煩了......我不在了對大家都好...」
「妳給我閉嘴！！」
鏡怒不可抑的狂吼了一聲，就算此刻她直接一巴掌打下去也不意外。不過她沒有這麼做，而是怒怒氣沖沖的轉身走離病床來到窗邊往外望，試著平息那徹底爆發的怒氣。
看到鏡的反應，此方不僅沒有震驚訝異，反而一個人自嘲的笑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沒錯......」此方沒有笑出聲音。「我只會惹得大家不愉快，令人討厭。」
「......妳知道是誰全力衝去妳的租屋處，又發了瘋似的打電話送妳去醫院嗎？」背對著此方，鏡沉重的看著窗外汽車來來回回，她的怒火已經稍微消散了些。
「...爸爸嗎？」
「不對，是我。」鏡說。
「咦？」此方吃驚的抬頭。
「妳又知道是誰打電話要我注意妳的狀況嗎？是小司。小司要我試著連絡妳看看，可是我一直打電話卻都沒人接，心裡覺得有種不詳的預感就立刻跑去妳的租屋處。我在門外狂按門鈴卻沒有回應，於是我跑去找管理人拿了備份鑰匙，看到妳倒在房間裡......血流滿地。」
「......」此方看了看手腕上的繃帶。
「為什麼？為什麼妳會覺得我們不想理妳，覺得妳是麻煩呢？雖然畢業後連絡少了，但我們都還是很關心著妳，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妳拋下，為何妳始終感覺不到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此方翻了個身背對鏡，身體略微發抖，肯定又開始哭了。「我一直覺得好孤單，好像被這個世界放棄了一樣，感覺周遭的人都離我越來越遠，我成了根本不需要的存在。我沒有辦法不去想這件事，沒有辦法......不去責怪自己。」
鏡把視線從窗外拉回病房內，臉上表情和緩了許多。她慢慢走到此方的病床旁，感覺到鏡逐漸靠近的此方刻意把被子往上拉掩蓋住自己的表情。此方不想再惹鏡生氣，也不想聽鏡對她說教，反正說教的內容大概會是什麼她早就知道，從醒來後也已拿來不斷苛責自己了。她不想再聽任何人重複這些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鏡一句話也沒說，反而一手摟住了此方，讓此方的頭緊貼在自己胸前。
「...！小...鏡？」此方訝異的說。
「沒有人丟下妳，此方，從來就沒有。」鏡小心翼翼的避開連在此方手腕上的點滴管線，緊緊的抱著此方。藉著彼此肌膚緊密貼緊的觸感，她要此方感覺到自己，感受到還有別人在關心她。「我們一直都在妳身邊，等著妳站起來一起加入我們。只要妳願意，我們永遠會對妳伸出手。」
「可是...可是...」此方又開始覺得鼻酸。
「沒什麼好可是的，此方。我們就在妳身邊，跟以前一樣。」
「但是小鏡...妳不會討厭我，覺得我很噁心嗎？明明都是女生，我卻還對妳......」
「不會的，怎麼會呢？我很高興妳喜歡我喔，儘管妳的心意，我只能說謝謝和對不起。」鏡輕輕的吻了一下此方的額頭。「我只能......做到這樣，但是此方，不要因此失去對大家的信任，也不要失去自己的信心。還有，也不要......討厭我......」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討厭小鏡呢？」此方緊抓住鏡的袖子，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鏡的衣服上。但跟以往獨自哭泣的感覺截然不同，此方感到長久以來堆積的情緒終於獲得紓解，一種安心的感覺在心底迴盪。少少的，不過確實存在。「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小鏡永遠都是我最最珍貴的寶物啊。」
「是我不好，沒有早一點察覺此方對我的心意，更沒有察覺到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流了多少眼淚。」鏡的眼睛也紅了，微微閃著淚光。「對不起，不能接受妳美麗的心意。雖然我這樣講很自私，但是此方，妳可以繼續跟以前一樣待在我身邊嗎？以朋友的身分。」
「可以嗎？即便是這樣的我......」
「說什麼傻話，妳是我最棒的朋友，最佳的死黨，能有妳在身邊是我的福氣。」鏡微笑，她的眼眶早已滿是淚水。「不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妳會這麼想只是妳生病了，妳的心裡生病了。」
「真的？我對小鏡...真的不是累贅？真的有幫上小鏡的忙？」
「妳幫我太多太多了，甚至......不惜傷害自己來幫我。此方，是我欠你。」
「那......我可以......可以要求一件事嗎？」此方從鏡的懷中抬起頭，露出了許久沒有出現的真誠笑容。
「什麼事？」
「再這樣抱著我幾分鐘......以著安慰好朋友的身分。」
「嗯......以著安慰好友的身分。」
鏡點點頭，再次把此方擁入懷中。
此時鏡放在病床旁邊小桌子上的手機開始震動，來電顯示是羽鳥打來的。此方移動了一下，打算起身讓鏡去接電話，但鏡卻還是緊緊抱著她，沒有放手的意思。
「別管他，」鏡摸摸此方的頭，好幾年沒有這麼做了，好幾年沒有與此方這麼靠近了。她可以從此方身上聞到淡淡的味道，一種十分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此方也是如此。「他可以等，沒差這幾分鐘。」
鏡一手繼續摟著此方，一手拿起手機，按下結束通話，隨後把手機關機。
此刻是屬於他們兩人的時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干擾。
這是，兩個好朋友的私密時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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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拖了半年以上才終於完成這篇XD
原本預計要寫成分歧結局，不過在掙扎許久之後，還是捨棄了另一個結局。另一個結局是此方真的掛了，但整體風格極度灰暗，想想還是算了。
雖然故事寫成這樣，但不希望把羽鳥塑造成壞人，整個故事沒有一個人是壞人，只是各自試著追尋自己的幸福。不過此方實在不太此方呀...被我這樣虐待。XD
總之終於完成了！沒有斷尾！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篇幸運星作品，感謝所有閱讀的讀者，希望這故事還算讓各位滿意。
此鏡魂長存
創作內容
抉擇──The Only Choice (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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