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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埃爾主神的住處,一如往常的盛開了各種花朵,
粉嫩的花瓣高貴的呈現了各種姿態,散發著淡雅的芬芳。
閃耀的露珠停佇在葉子尖端,在微風吹拂之下也絲毫未動,像顆透明渾圓的珍珠——簡直像時間被凝固在此刻似的。
它們透著淡淡的藍光,不曾衰敗也不會腐化,象徵著永恆的美好。
但總是平靜無波紋的聖域,此時卻起了騷動。
一群守護者展翅朝這裡飛來,揮動著強而有力的雙翼——那是被主神祝福的象徵。各式盔甲和護具的肩上都繡著相同的徽章,顯然是同一個軍團的成員。
俐落弧度的羽翼颳起一陣呼嘯的狂風,一群人敬畏的低下頭,虔誠的行了禮。
有人嘴唇抿成堅毅的一直線,也有人雙手交握,眼中流露出急切的神情,不過全都執著的沉默不語,無論動作還是神態,像是在懇求什麼似的。
「這不是露梅爾麾下的奇而希內嗎,」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雖然平靜溫柔卻帶有威嚴的力量,希埃爾主神不須開口,就能讓他們聽到祂的聲音。
「來這裡是為了和平提議吧。」
「是的,希埃爾主神大人。」
領頭的魔道星說道,聲調雖然有點顫抖卻非常堅持。
「不只是我,我們軍團的成員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和龍族的談和——」
「我們雙方都經歷了漫長的千年戰爭,做出的犧牲已經夠多了。」
希埃爾主神淡然的說道。
「對方抱著相等的誠意和我們溝通過了,畢竟一開始戰爭的目的就不是消滅龍族,而是守護永恆之塔。既然和平可以化解一切衝突和對立,那我們也沒理由拒絕和談。」
「恕我失禮,希埃爾主神大人——」
奇而希內顯然焦慮的無法自持,憤慨的握緊雙手。
「我認為,和龍族的和平是絕對不可能的,和曾經想要粉碎永恆之塔的種族還能談什麼和平——」
他說的聲嘶力竭,一旁的同伴也低聲附和著,甚至還有人流下激動的淚水。
不過這番話似乎難以動搖主神的想法。
「謝謝你,奇而希內。」
希埃爾主神態度堅決的表示,祂用一種無法商量的語氣結束了對話。
「只是我和伊斯拉佩爾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聽到情況無法挽回之後,奇而希內帶著震驚至極的表情。
其他人紛紛茫然的垂下肩膀,有人開始泣不成聲,
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聽到了危險到來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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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之後,家裡逐漸的平靜下來。
在熱心親友的幫助之下,所有相關的事務才得以順利的處理完畢,客人們在大廳四處走動,然後發出惋惜的嘆息聲,送上哀悼的花束。
對於他們所提出的問題,父親都一概簡單的答覆,接著整場儀式都保持緘默。
雖然看起來沒有孩子能插手的事,不過天蠍也沒有讓自己無事可做。
因為他發現只要自己一有空閒,一種深深的失落感就會像潮水般的湧上,令人莫名的沮喪。
父親說,忙碌可以避免自己胡思亂想。
真的,天蠍努力的說服自己,花費在流淚上的時間,一個晚上就足夠了。
把自己累得半死,走進房間直接倒頭就睡,便可以暫時忘記其他事情。
就連讓人夜半驚醒的夢魘都很安分。
天秤最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也跟弟弟一樣選擇讓自己有事可以忙,
只是鮮少互相交談——顯然他們對於上次吵架所發生的事情,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那天過後,天蠍就盡量避免對上哥哥的視線,一旦後者的眼神又開始飄移,自己就全身發毛,能離的有多遠就有多遠——深怕他又要發作了。
天蠍最害怕的是自己不能了解的事情,
一旦無法掌握問題的核心,就會讓他無法思考,腦袋變成一片空白——天蠍對於這樣無力的自己感到深惡痛絕。
對他來說,人就應該正常的思考,有所原因的行動,
事物也應該按照常理運行,一切應該都有跡可循。
太陽一樣在早上升起,然後黃昏時匆匆落下。
人們依然忙著各自的事情,一個人消失了,世界沒有任何改變。
窗外的嚴寒依舊籠罩大地,使一切沉睡的「冬」還駐留在此處。
當天氣開始變暖,冬日離開之後,它們就會擺脫甜美的睡夢,迎來新生的春天,而其中某些事物卻再也不會甦醒。
天蠍摩娑著因寒冷而僵硬的手指,從另一邊的書桌斜睨著哥哥,
天秤拿著筆坐在書桌前,似乎正在嘗試新的遊戲。
他認真的在紙上寫了些東西,隨後咬著下唇沉思了一會兒,
表情因專注而有些扭曲,或許覺得不夠完美,
天秤舉起筆,塗塗畫畫的修改了起來,然後一再的重複著這些動作。
似乎覺得很無趣,天蠍回過頭來,翻開面前的一本厚厚的書。
四大元素「地」,「水」,「火」,「風」,再加上生命的奧秘——奧德,就可以構成世界上所有的事物。
同理可證,金屬也都是有生命的有機體,而鍊金術以冶煉出黃金或賢者之石為首要目標。
奧德為煉金術的一種最神秘的材料,就算是現今頂尖的鍊金術士,依然無法完全解開隱藏在其中的秘密——假設能提取更加高純度的奧德,淬鍊到最精純極致的狀態,我們相信,就能夠得到如何創造生命的解答。
天蠍興味索然讀著各種礦物的名稱,對於這些資料皺著眉頭。
吃下什麼就能長生不老,能把劣質金屬輕易的轉化成黃金這些,雖然有著理論的根據,但聽起來就好像是騙人的。
天蠍的眼睛掃過其中一個篇章,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將臉龐稍稍貼近頁面,細細的閱讀這段文字。
我們可以發現,奧德對於所有事物都有深遠的影響。但問題是這種力量是如何作用於生命——這對於如何利用奧德是個艱深的課題。
舉個例子來說,被我們稱為守護者的存在,就是在這股神祕力量的影響下覺醒的,而善於使用奧德的人,他們都是某天突然醒悟(一般人稱之為主神的祝福),並且偶然的得到了這種能力。
像是被某個力量或是存在所引導,他們可以任意的掌握這種能力,將奧德轉換成各種物質,而這當然是無法刻意學習或仿效。
除了受到祝福這種說法,許多專家也希望找出一些共同點,但至今也毫無頭緒。
又是一篇毫無頭緒的結論,天蠍有點失望的望著書本,
而書上斑駁的字跡並未告訴他更多,只是沉默的躺在泛黃的書頁上。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開始覺得人類比他想像中的還脆弱,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很容易損壞。
這使得那個必然的終點,看似遙遠卻又近在呎尺。
最後終究只能自己一人孤獨面對,到了那個時刻,誰也無法陪伴你,
不管家人或是朋友,自己所相信的一切,所擁有的事物都將毫無意義。
如果可以永生不死,那麼就象徵著,恐懼的根源將會消失——時光會變的漫長,不會無時無刻的逼迫,威脅著自己的存在,然後也不會失去一切。
想活下去的原因何其多,為了什麼而活的理由,以後再想也不遲。
最重要的是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就不會這麼焦慮了吧——
要如何才能成為守護者呢?
這個問題他很久之前也問過父親,謹慎的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不經意想到的。
像是查覺到兒子的意圖,父親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城中曾經有個卓越出眾的神童,被大家認為一定會覺醒,畢竟上天的恩賜好像都降臨在他身上——出生在富貴人家,擁有完美的容貌和智慧,但是那個人這輩子就一直平穩的活著,直到老死都沒有覺醒。」
父親緩緩說道,神情平淡而懷念,像是述說著每個人有過的憧憬一般。
「所以說,並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抗拒命運,守護者是被主神選擇的存在,當他有上天所需要的特質,無論是聰穎或愚鈍,身體強健或貧弱,都會一律平等的覺醒。不過有一種說法是,從死亡中得到翅膀——」
「有些人認為,將自己逼進死亡的經歷,藉由折磨精神和肉體的方式,持續刻意的鍛鍊,可以得到覺醒的機會。」
父親說著,像是不太相信的聳聳肩。
「雖然很難說沒有人因此覺醒,但是大部分如此做的人,都是先死於各種危險的苦修之下——比起整天夢想著不老不死,還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
聽到父親又開始長篇大論起來,天蠍低下頭,所以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失望的想著,並沒有什麼安全的方法,可以保證能在死掉之前覺醒。
當天蠍正在苦苦思索的時候,他聽到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小蠍子,」天秤站在他身後,用不太有把握的語氣問道,
「吶吶,要不要來玩捉迷藏?」
天蠍啪的一聲把書蓋了起來,然後一臉懷疑的看著哥哥,後者緊張的捏著衣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似的。
「不要。」
天蠍想都沒想的一口回絕,對他來說,要裝模作樣的和好是不可能的事情。
「喔,好吧。」天秤說道,他的臉頰看起來微微的泛紅。
「只是剛好天氣不錯,所以,嘛,我出去外面晃晃了。」
天秤離開房間之後,天蠍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不安。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看著哥哥整天一個人在屋外發呆,對著地上的雜草自言自語,總是會感到一些焦躁和內疚摻雜的情緒。
那個失望的表情讓自己有點在意,覺得好像要負一點責任似的。
不,那傢伙本來就很奇怪,跟我又沒有關係!
像是要把這種想法趕出腦袋裡一樣,天蠍用力的搖了搖頭。
「誰會想跟那種人玩啊。」天蠍用一種兇狠的語氣自言自語道,忿忿的瞪著隔壁的空位置。
啊,但是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
一個細細的聲音在天蠍腦中響起,然後他想到母親冰冷無血色的手臂,並同時聽到了那段雜亂瘋狂的哭泣聲,還有自己最深層的恐懼,無處不在且不斷的逼近,到最終將失去一切,形體和意識不復存在……
如果在那之前能挽回什麼的話,人們應該會不計代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