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
這兩字,自古至今不間斷折磨著無數凡人。
但也一度成為人們逃避現實的藉口。
不過真正能夠稱之為「天才」的人,卻是貨真價實的存在著的。
——潘蜜拉.希洛莉德,她正是這麼一個有資格,能夠稱之為天才的人之一。
自他八歲那年就習得了衍語術的基礎,整整快了王國見習衍語師的平均年齡十五歲七年。
不過由於她是一名女性,因而如此優異的她沒能加入王國軍,雖然在王國內並沒有什麼性別歧視的問題,但是會讓女性加入的部隊卻還是少之又少,原因是為了維持軍紀。
但也因此令希洛莉德有著夠多的時間傾心鑽研衍語術。
而今年十九歲的她,足足媲美約三十來歲的資深衍語師。
這樣的她,不傲慢、不自矜、懂得謙虛、更懂得去讚美他人、更有著一顆善良且為他人痛苦而悲傷的心。
這樣的她,是如此的完美,是如此的受到眾人愛戴。
可是並非只有她是特別的人。
名為「潘蜜拉」的家族,是在王國內少數保有「內婚制」家族,其原因不外乎是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
因而凡是擁有「潘蜜拉」其姓氏的整個家族,無一不是天才。
希洛莉德的善良品行,也正是受到潘蜜拉一家的教導所影響。
充滿才能且善於處世的潘蜜拉一家在王國之中擁有著相當高的聲譽與地位。
有別於受到神所寵愛的王國之王。
潘蜜拉一家的存在——簡直上蒼嘲笑凡人的最佳證明。
明月高掛,午夜之時,夏夜冷風疾徐。
代號「蛆羊」,其名為儂安.法爾肯的黑袍男子正翹腳坐在匾額上寫著「慈慧宮」的廟門上。
他正在獨自沉思著。
——抵達異世界之後,試圖進行任何通訊都失敗了,而在七天過後,開始出現單詞化為原型出現在此。
——在渦牛取得第一個顯現的單詞之後,殜鴉的部隊一夕之間音訊全無,而自己的部下在偵查途中也頻頻遭受襲擊,起初我認為這一切都是渦牛在搞鬼。
『但是渦牛被異世界人殺了,他的字典也跟著消失了,是被那些異世界人拿走了嗎?』儂安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著。
『王國的毀滅,我想已成定局,自從王都毀滅已經過了剛好十天,陸續有著不少除了王國軍以外的人來到這裡尋找單詞,然而在幾天過去之後,那些人卻突然消失不見。
『在這十天之中固然也有著許多單詞化為原型來到這裡,但那些單詞大多是與異世界人「融合」了、而卻也有不少莫名其妙消失的。』
『嗤……我誤會渦牛了。』儂安低頭冷笑了一聲。
『努納人的埋伏、消失的單詞、被洩漏的真名……傻子才察覺不出來有人在搞鬼——殜鴉、殜鴉……殜鴉。』儂安用著帶有怒意的抖動聲音重複念著那個代號。
「颯——」一陣夜風吹過,一旁的燈籠架上的無數祈願燈籠微微的晃動著。
『真巧呢,我才正想去找妳呢。』儂安看著眼前戴著面具的銀髮女子。
銀髮女子的面具,如同盛開的花朵般,由五片如同花瓣的板子所組成的銀色面具,那面具並不是王國軍所有的樣式,而是象徵著潘蜜拉家族的銀色薔薇。
『為什麼你能毫不在乎地殺害他人呢?』銀髮女子潘蜜拉.希洛莉德的長髮被夜風吹拂而飄散著。
『……』
『你為什麼能夠把人命看得這麼輕?他們都跟你一樣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希洛莉德接近嘶吼般的大喊著。
『雖然有許多疑問還未解開,但八成有人貪圖著單詞的強大力量,而在從中搞鬼——潘蜜拉家的大小姐啊,妳跟那些偷偷摸摸的人是一夥的嗎?』看著希洛莉德的面具,儂安自顧自的說著。
『不要把我跟你這種為了私慾,而隨意傷害他人的傢伙混為一談!』
『私慾?我只是將原屬於王的「物品」奪回罷了,那些異世界的人,是死是活有誰在乎?』
『……竟然不把人命看在眼裡,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嗤嗤!』聽到希洛莉德的話之後,儂安冷笑著。
『紅眼的同胞啊……』儂安將那充滿裂痕的面具取下,在那面具底下的是深紅的雙眼、銀色的頭髮以及一張充滿鄙視的險惡的面孔。
『同樣是一出生就貴為西紐斯人,過著富裕的生活、優渥的環境成長的妳,難道不明白這些都是我們西紐斯人到處侵略、掠奪、屠殺異族所換來?』
『……』
確實是如此,希洛莉德很清楚。
起初只不過是對抗外敵罷了,但是與日俱增的怒火以及交雜不清的仇恨,都在最後成為對外侵略的理由。
——最後,變成了單方面的掠奪。
諷刺的是,銀髮紅眼的希洛莉德,不只是西紐斯人,更還是在王國內極具聲望及地位的潘蜜拉家族的一員。
『是因為親眼看見他們被殺,才心生同情嗎?妳會在乎這些異世界人的性命,卻不在乎我們王國軍「長期侵略」下來所屠殺的每一個人的性命,裝作若無其事的妳、享受和平的妳,未免也太可笑了!』儂安像是在訓話般的對著希洛莉德說著。
『再說,妳剛剛不也是利用那群「無辜的陌生人」隱藏自己,除了對他們見死不救以外,到頭來妳又做了些什麼?』儂安緩緩的站起。
『那是……』希洛莉德對於儂安的質問難以開口。
『說了那麼多假慈悲的話語,但是把那些「陌生人」牽連進來的不就是妳嗎?妳也不過只是個令人作噁的偽善者,不是嗎?』
『你……』面對儂安的惡言,希洛莉德想要開口反駁,但卻一時說不上話來。
『罷了,妳自願來尋死,那我就成全妳吧。』
『確實,我不否認我所犯下的過錯……』西洛莉德開口回應著。
『喔,所以?』
『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把你的行為合理化!你仍舊是個殺人兇手!』
『兇手?妳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希洛莉德沒有回答儂安的話,但是她的眼神卻是相當堅定。
她很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她現在已經不再畏懼了,自己也是做了覺悟才來到異世界的。
收集所有的單詞,重新完成「O」,這不只是為了拯救正在毀滅的故鄉,也是為了能夠結束故鄉的戰爭。
——拯救世界且創造出一個人人平等、可以和平共處的世界。
這聽起來就像是童話般的蠢話,也正是希洛莉德的願望。
『我現在不會再逃避了。』
『……』
「咚!」掉落地面的面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
默認對象.
機能性操作』儂安伸出了雙手,宛如是在指揮般的揮動著。
「喀、喀……」儂安腳下的廟門出現了裂痕,開始變形著。
儂安雙手往下一揮,分裂的廟門碎石朝著希洛莉德飛去。
『
水.砂糖』希洛莉德懷裡突然迸出了大量的水,瞬間在她的眼前形成了數個水球。
被碎片擊中的水球,在一瞬間散了開來,化為大量霧氣,而大量的霧氣也在瞬間擴散,將整個街道包圍了起來。
『小把戲……』儂安彎起身軀,向後一蹬,跳上了廟頂。
在月光的照映下,儂安的身影在廟頂十分明顯;相對的,希洛莉德的身影卻是被一大片的霧氣包圍著。
「咻——」在霧氣之中出現了一個不明物體朝著儂安飛去。
『
動能.停止』
而在止住物體的同一時間,儂安伸手一撥,控制著碎石朝著不明物體飛來的方向攻擊。
『瓶子?』儂安看著被自己止住的礦泉水瓶。
『
水.棒針』屆時霧氣之中傳出了希洛莉德的聲音。
「砰!」
儂安眼前的礦泉水瓶爆裂開來了,儂安也被這一技突如其來的攻擊所傷。
但是,希洛莉德是利用密閉的瓶內的水與壓力來引爆礦泉水瓶,對儂安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混帳,竟然用「暗示詞」。』儂安一邊大罵一邊想著——她竟然會使用暗示詞,這樣一來便無法在短時間內解讀出她的攻擊。
『雖然為了保護阿磊連累了那些人們,但我也已經看清你的身份了——皇家第二師團長「蛆羊」,我要打倒你,把你的字典奪走!』霧氣之中傳出了希洛莉德堅定的聲音。
『……自大的臭小鬼,我很快就會讓妳變成一攤爛泥的。』
儂安話才剛說完,,就又看見了若干礦泉水瓶直飛而來。
『
轉…』『
棒針』搶在儂安反擊之前,希洛莉德提前引爆了礦泉水瓶。
「砰!」巨響與強力的水柱,在廟頂擴散開來。
——可惡!到底在哪裡?
我漫無目的在大街小巷之中奔跑著,試圖尋找著希洛莉德的身影。
想想在這幾年來,似乎都沒有在十二點過後出過門,深夜的凌晨都市,沒有任何人、沒有車潮、沒有聲音,相當的寂靜。
四處都只剩下街上路燈的橘紅色光芒照映著,簡直就像是身處在一個無人的異世界般,讓人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
這是夢嗎?這果然只是夢境對吧?諸如此類的想法,再度出現在腦中。
——我又要逃避了嗎?
不是已經拒絕了希洛莉德了嗎?現在又在這裡做什麼呢?
——所以我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
我奔跑的速度逐漸變得緩慢,但是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的疲勞感。
其實我很明白的,如果過去捷運附近,就很有可能會遇見希洛莉德或者是另一名想要殺了我的瘋子。
但我卻還是一直不願朝著那裡的方向前進。
——我又在猶豫了嗎?
「晚安。」
「……!」
我猛然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一看,是一名戴著面具且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站在路燈上面。
但是他的面具以及衣著與襲擊我的那人,明顯不相同。
「初次見面,石矽矼先生。」他用著流利的中文開口說著。
「……你是誰?」其實就算不用問也猜得出來。
——他八成也是打算要來搶走我體內的單詞的。
「我名字叫做『科倫坡.米蓋勒』,代號則是叫做『殜鴉』,你叫我殜鴉就可以了。」
「……」
——要逃跑嗎?
但是就算逃跑了又能怎麼樣?
這不是夢且也無法逃避,這就是我現在必須面對的現實。
「別那麼緊張嘛,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自稱殜鴉的男人說著。
「……你想說什麼?」
「看你如此警戒的模樣,八成已經遇過了我的同胞了吧?」
「……」
「唉呀,如果真是如此而被誤會的話,那我會很困擾的喔,因為我跟他們不同喔。」殜鴉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身上的黑袍一揮,消失在路燈上。
我立刻緊張的四處觀看著。
「就說不用那麼緊張了。」在我身後突然傳來了殜鴉的聲音。
「唔……」我猛然回頭,殜鴉就在我的身後不遠處。
他竟然這麼輕易就到了我的背後……
「我想要跟你合作。」
「你說什麼?」
「你現在正在找那名叫做『潘蜜拉.希洛莉德』的女人對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
「我可是相當擅長收集情報的人喔,但是戰鬥方面就完全不行了。」
他究竟是在說些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我的名字,還有我正在尋找希洛莉德?
「所以我需要有人幫助我打倒那個壞人。」
「壞人?」
「那一個襲擊你的那個,叫做『儂安.法爾肯』,代號『蛆羊』的大壞蛋。」
我必須要冷靜,這很明顯是陷阱。
「……我還沒蠢到被人唬弄幾句就相信。」
『嘰——』
「唔啊!」
又是剛剛那個奇怪雜訊聲,怎麼會又突然出現,頭好痛……
「喔,你聽到了聲音對吧?」
「你在說什麼…難道是你……」
「誤會啊,那是你體內單詞的聲音,是你即將進入第二次昏迷的徵兆,屆時你就會跟單詞完全融合囉。」
第二次昏迷?這麼說來,希洛莉德好像有提過這件事?
「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吧,進入第二次昏迷之時,你的意識就會跟單詞接觸,到時若是你的意志力過於薄弱,可是會被吞噬喔。」
「……你說什麼?」
——他在說什麼?我竟然會被單詞吞噬!
「——這也就是我想跟你談合作的條件。」
「……」
「我需要你體內的單詞,但是我不會跟你搶的,在你進入第二次昏迷之後,如果你被單詞給吞噬,我就會立刻把單詞給取走;相對的,如果你成功與單詞融合,我將會無條件的提供你各種情報。」
「這樣對你會有什麼好處?」
「——我們的世界啊,無時無刻都在發生戰爭,貧富差距、種族歧視……各式各樣的問題充斥著,我想要改變這樣事實,所以我需要力量,來幫助我對抗『蛆羊』所屬的『王國軍』,你不也看到了,他那殘酷冷血的模樣……王國軍內盡是像他一樣不把異族當人看的傢伙。」
「……」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都戴著面具嗎?因為當我們正式成為衍語師的那一刻就必須隱藏自己的姓名及身份,取而代之的是以鳥獸命名的代號,因為擁有衍語師的本名等同於將他的性命掌握在手——你能夠明白嗎?身處一個人與人之間互相偽裝、充滿著距離的世界,是多的冰冷啊!」
「……你現在知道我將我的『本名』告訴你,是個多麼冒險的行為了吧?這也意味著我對你的信任啊,石矽矼。」
「所以我需要力量、我需要夥伴,石矽矼——請問你願意幫助我嗎?」殜鴉朝著我伸出手來,他的聲音相當的誠懇。
「聽你在鬼扯!」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在說謊。
「……」殜鴉聽到我的回答之後,楞了一下後,將他的手收回。
殜鴉將他的手放在面具上低頭發抖著……他正在笑?
「呵……果然沒錯、果然沒錯!果然騙不過你,跟我想的一樣。」他又突然自顧自的低聲說著意義不明的話語。
——難不成那些異世界人不是善良正直的正常人就是腦子有病的瘋子嗎?
「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就當作是見面禮吧……你在找的那個女人就在『慈慧宮』那裡,如果你想要見她的話,那最好快點過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猜啊。」殜鴉又拉起他的黑袍一揮,再次消失在我眼前,不過這次消失之後,便沒有再出現了。
「慈慧宮…就在捷運附近……」
這是陷阱嗎?仔細想想,若他真要對我下手,大可直接攻擊我,沒必要這麼迂迴的將我引誘到別處……
我再次邁出腳步奔跑著。
雖然內心仍舊充滿著各種遲疑,但是再怎麼說希洛莉德曾經救過我一命是事實,我沒辦法就這麼裝作若無其事的逃避下去!
「砰——」
若干礦泉水瓶在廟頂爆發了開來,屋瓦的碎片以及水花四濺,唯獨不見儂安身影。
——踩破屋頂,逃到了屋內嗎?
但是這也在希洛莉德的預料之中。
『
水.棉花』
四濺的水花凝在廟頂聚成一團,變成了一顆巨大的水球。
『
水.鏡子』希洛莉德高舉右手,發出了一個清脆的彈指聲。
語畢,凝聚在廟頂水球,像是凸透鏡般清晰的將廟內的畫面印照出來。
「……」
——不見了?
『……唔。』儂安在突然之間消失,讓希洛莉德的心中不安以及恐懼,開始湧現了出來。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賭上性命與人戰鬥,更何況對方是身經百戰的皇家衍語師,而她現在也只能繼續躲藏在霧中,靜待著敵人的下一步。
「喀!」在希洛莉德的左側傳出了碎裂聲。
希洛莉德立刻朝著左側看去,卻不見儂安的身影。
『唔!』希洛莉德又立刻緊張的回頭一看,卻也什麼都沒看見。
「啪——喀——」建築物所發出的碎裂聲嘎嘎作響。
『你說你知道我是誰?』
突然之間,在希洛莉德周圍的建築物相繼出現了裂痕,也在一瞬間四分五裂,而大量的塵埃也隨之揚起。
『
旋轉』儂安一聲令下,大大小小的建築物碎片,開始快速旋轉起來。
快速旋轉的建築物碎片刮起的強風,強風也立即將濃霧吹散。
『糟糕……』
最後碎片的速度逐漸變得緩慢,圍繞在儂安周圍漂浮著。
『那妳應該知道,就憑妳這個天真的大小姐,是不可能打倒我「命令的蛆羊」的。』
『……』
『妳也應該知道,只要在一定距離內,我能夠隨心所欲的「命令」一切……我不會讓妳死得很輕鬆的。』儂安的臉上浮現出了扭曲的笑容。
希洛莉德內心的恐懼不斷湧現,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是她還未絕望,因為到目前為止,都還在她的預想之中。
衍語師與衍語師的戰鬥,在王國之中也是相當少見的事情。
因為在王國之中明文嚴格規定著,禁止衍語師與衍語師之間使用衍語術爭鬥,大多使用衍語術戰鬥的場合也只存在於對抗外敵。
也就是說,雙方對衍語師戰鬥的經驗都趨近於零。
儂安從懷裡拿出了那厚重的字典,隨後希洛莉德也拿出了她的字典。
兩人對看著,其實這個動作並不存在著實質的意義。
字典只要與身體有所碰觸便能發動衍語術,通常會拿出字典來也只是要確認自己所擁有的字彙而已。
兩人現在的動作可以說是一種無形的儀式,對著他們所信奉的神祇以及對手致敬,也意味著戰鬥正式開始。
『那麼——替妳人生的最後一場戲,開始表演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