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戀】02

「我被劈腿了。」

偌大的機械廢墟裡，摩可的聲音寂寥唐突，回音拉長尾音。

薩森驚訝地仰頭望著她。他連她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都不知道。

瞧著薩森征愣的表情，摩可噗哧一笑，露出他從來沒見過的羞澀模樣。「他是個很溫柔的法師呦，腦筋很好也十分幽默，一點也不像個書呆子，經常開出一排傳送門讓我決定去哪遊玩。不過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這和妳離開公會有關聯嗎？」其實組隊時薩森就發現了。這次集合到奧度亞探險的大多是不同公會的熟識朋友，他也察覺到摩可衣袍邊沒有繡上所屬的公會名稱。

只是很久不見了，突然提起這件事好像是要把人強拉入自己的公會似的，非常不禮貌，何況摩可也不喜歡別人太窺探她的隱私。比起劈腿的話題，沒有公會這件事也無傷大雅多了，至少薩森認為這是轉開話題的好方法，他的確有點被嚇到，一方面也受挫地感覺到，其實他根本就不懂摩可。

「是啊。」臉上笑容盡失，摩可落落寡歡地點頭。

這下子薩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其實加入那個公會都是因為他的緣故……」摩可拂開額前的髮絲，盤起的黑髮在方才戰鬥時已變得零亂，她鬆開繩結讓長髮自然垂下，心不在焉地玩弄繩子。這時候的摩可看起來就像小女孩無聊玩著翻花繩。「從很久以前我就發現，自己也許不那麼適合團體生活。但是我認為，愛一個人就要了解他的世界並全部參予，自己的問題就不算什麼了。」

薩森點頭，不忘達拉然還有個可憐地精正等著誰救回他的斷腿，持續翻著機器殘骸，他盡量讓目光平均放在摩可和廢墟上，免得看起來像是在虛應摩可似的。何況，他也很好奇這位人類女子的心事，應該是完全沒料想過這樣的摩可居然有男性喜歡吧？他失禮地想。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很保守的。」摩可像是看透他的心思，哼了聲。「雖然常和男人開黃腔，可我再和他親吻擁抱後說什麼都不肯再進一步了。因為我還沒準備讓自己全心地去接納一個人。薩森你也知道吧？軍情七處就常派遣女刺客暗殺色男，執行過這種任務的我自然對這方面很感冒。」

「這個嘛，」薩森尷尬地搔著鬍子，沾滿機油的手從臉頰上畫出幾道黑紋。「老實說我並不懂人類的文化……」

「而我也真的那麼笨相信，真心愛的人在於靈魂的交流，肉慾不過是生物的本能……我是這麼地希望他暸解，你懂嘛？」摩可突然發起脾氣了，這次不止對著機器人毀壞的腦袋擲出飛刃洩恨，脹紅的臉頰上還流下了眼淚。

「那天殺的渾蛋，就在我決定好，在他生日的那天穿上最性感高級的蕾絲鏤空內衣——潛到他房間準備給他一個驚喜的時候，卻撞見他和一位女德魯伊滾在床上！」

「噢。」

薩森眨眨眼，張口結舌地忘了繼續搜索的動作。他難以置信地想，有了個頭銜戰場總元帥的女友，居然還有人敢風流呀。實在太令人欽佩了。不好奇接下來的後果就不是人了。「那妳，對他……？」

「我就直接現型，站在他們的床邊，舉起浸毒的匕首，」摩可鼻音濃厚地吸了口氣，「把他的○○割下來，然後拿到戶外掛到城牆上了。」摩可再也受不了了，放肆地大哭起來。「天啊，我居然殺不了他，真是恥辱！我還是那麼地愛他，愛得下不了手！」

專心聽著的薩森雖然覺得下腹傳來若有似無的疼痛，還是從懷中找出了手帕，小心別讓油汙碰到，拎到摩可面前。「人沒死？」他小心翼翼地問。雖然他比較想問那匕首哪來的才對，怎麼會有人在決定獻身時還隨身攜帶這麼可怕的東西，不會是增加情趣吧？

摩可甩波浪鼓似地晃著腦袋，哭腔濃厚地說：「那女德魯伊會治療啊，我真希望他血流成河死掉算了。可是我辦不到，還告訴他們○○會放在哪個位置，所以又接回去了……」

要在整天過量的勞動之後還聽這等殘酷故事，薩森不免感到身心俱疲。既然人沒死就好，他現在只想趕快把地精斷掉的腿找出來。只是那腿大概不到三十公分吧？找起來實在很費功夫。他不免揉著太陽穴環看大半沒找的廢棄物堆。

「但是他居然還跟我狡辯，」摩可的話題還沒結束，鼻涕一擤，她怒氣沖沖地繼續敘述：「說他只是酒後亂性什麼都不記得了。最好是！那天之後我們就不再往來，而他居然也公開表明那女德魯伊是他新任女朋友，然後也把她帶入公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過去幾年的戀愛都是假的嗎？原來他說愛我只不過是口語上的承諾！」

「妳還忍了半年，是因為賭氣嘛？」果然像是摩可的作風，薩森恍悟地點頭。難怪了。

「不算是。」遲疑了一會兒，摩可垂下了眼睫。「我認識許多不錯的人，甚至因為先前積極參予他們的活動成了重要幹部之ㄧ。因為和他的感情是私下的，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他也沒有說出那天的事情。我就告訴自己可以把他當透明人繼續過我的生活，就這樣過了半年。但最近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們公開表態，四處打情賣俏，我就知道我根本無法徹底忽視他。」

「甚至值得放棄更多的朋友？」薩森不免感嘆起來。她抿著下唇沒回答。

「這樣妳會很孤單的。」

他同情地望著摩可。以前看到她總是在各公會晃蕩，還以為摩可是郊遊廣泛的女子，倒沒想過是她不習慣團體生活的原因。

「我只是突然覺悟到，根本沒理由要讓全世界的人喜歡我呀。」摩可試圖給他一個放心的笑容，但那看起來卻多麼地逞強。「我只需要幾個關心我的人就好了。像是薩森你呀。」

「我算嗎？」他頗訝異地睜大眼，一開始也是摩可自己先開口說話的吧？他只有聽的份而已，明明就是摩可先信任自己的……念頭至此，薩森突然意會了什麼。能讓心高氣傲的摩可真誠吐露心事的對象，就代表在她的心中，薩森也是非常重要的角色。他莫名地開心起來。

但是摩可談戀愛的時候卻連半點口風都沒讓他知道呀？平常人，就以薩森的經驗而言，再沉默寡言的人踏上情路後都會恨不得找人分享這天大的喜悅。他又如墜入五里霧了。就薩森所知，幾乎沒什麼人願意親近摩可。她真的是愛恨情仇都能妥善收放的人嗎？那實在太難以捉摸了。

而且也太孤獨了。不該是正值青春年華的人擁有的重擔。

「今晚有空嗎？」薩森轉移話題問，「我們去鐵爐堡喝一杯，每月啤酒俱樂部又有新酒來了。」

她眉頭一挑，「我還以為你要回達拉然的旅館睡上個三天。」

「我可是個戰士呀，要弱也不可能比妳這穿皮甲的虛。」他笑著拍往摩可的肩膀。「別磨菇了，再不找傑利的腳，他就得躺在床上三天不止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