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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端之城 第五章 其之ㄧ
緊接著經由眼球刺入我腦海中的，是一幅平淡到彷彿有人把這兒的特色像扭轉抹布似的完全擰乾的房間景象。
破掉的黑色沙發、擱了一包墨綠色袋子的矮櫃、角落的床墊跟單薄的寢具……除了那些維持正常生活最低所需要的事物之外，這兒就沒別的東西了。整個房間最有自我風格的，大概就屬天花板的黑色黴垢以及左側牆壁那一大片怎麼看怎麼像是張了大嘴的人臉的綠色污漬。
但即便是如此，整個房間卻還是透露出一種像是想要讓看過的人快點忘掉的強烈執念……我猜，或許這是屋主自己心境的反射吧。
剛開始，我以為房間裡沒人。但當我的雙腳踏過那條看起來一踩就會脆裂的木頭門檻時，這才發現－－或者是對方讓我發現－－房間裡有人。
是個少女，或者該說看起來是少女，她身材纖細，皮膚白皙，外衣單薄，看起來簡直像是某種得貼上「小心輕放」才能運送的手工藝品。她就這麼抱著雙膝，曲坐在彷彿受到光跟影的狹縫所隔絕保護的角落裡。
我可以告訴自己，剛剛沒注意到她是因為一時疏神，也可以說是因為她就坐在那塊被破窗射進來的強光所修飾的陰暗處，但是我相信那恐怕都不是正確答案。她剛剛徹底地隱匿了自己的存在……就跟我大學時那位明明近乎全勤、但卻從來沒有一個教授能叫得出名字來的同學一樣。
我猜她很清楚我的到來，但卻沒有先做任何的表示。
然後，我就在這有著微妙尷尬的氣氛中等了十秒左右。
最後，我決定率先打破沉默：「是烈齋介紹我來的。」
我不知道是因為這名字還是我的聲音，但她總算是抬起了頭來。
「要去的地方？」
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她的音量不算低，但卻有種像是遠遠從某個古老未知的國度傳來的飄渺感，使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差點還以為這是什麼哲學上的問題，而準備回她「時間的盡頭」或者什麼「自我未曾誕生之際」這類的答案。
「火……」這次我學乖了點，「一個名字叫做『火熱的洞』的地方。」
但她沒起身、沒答話、甚至連頭都沒點。但從她沒有直接喊價錢或者就這麼張開大腿躺下看來，我猜我的話這回可終於沒造成誤會了。
然後我看到她好像拿出了某樣東西來，當她把手伸入了塵埃飛舞的光線裡時，我這才曉得那是一枚陌生的異國錢幣。
接著她把錢幣一拋，快速蓋住掌背，「正還是反？」
「……反。」我說。
我根本不確定這是某種儀式還是哪個文化中的特殊禮儀，畢竟魔物們各有各的特殊風俗習慣－－有次我還差點因為一個人類世界中的握手舉動被對方當成了是在求婚。但是反正她問了，於是我就隨便猜。
她打開手掌，看了一眼後，又再次拋出錢幣，重複了剛剛的動作。當然，也又一次的要我猜。
一直到我總共猜了七次反，兩次正之後，這個開始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種短暫閉鎖時空的儀式才宣告結束。
另外，由於我根本不認識那個錢幣，所以也不會知道哪邊是正哪邊是反，所以當然也不曉得自己到底猜對或猜錯幾次。
只見她終於站起身來。
而我也因此發現到她原來「只」穿著那件大了好幾號的襯衫。
她的大腿、平坦的腹部，乃至於那個同時兼具排泄、生殖與娛樂性的部位就這麼一五一實地呈現在我眼前。
但是我也懶得多說什麼了，一來是我不想干涉別人的生活，二來……畢竟我才在不到一個小時前，看到狼人分享了自己的屁眼。
我看著她轉身，看著她走到了窗前，看著她凝視著窗外片刻。
「外頭有什麼嗎？」我說，「比方說衣服之類的？」
她轉過頭，露出了像是荒廢練習多年的微笑，「你的運氣很好。」
「因為我猜對很多次？」
「我不知道。」她舉起剛剛的錢幣，「你曉得這東西的哪面是正面嗎？」
「……」
「騙你的。」她說，「猜對了兩次。」
「只猜對兩次運氣就算很好？」我說，「妳那錢幣是被詛咒了嗎？」
她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逕自褪下了身上唯一的布料。
出於人類世界的禮儀，我轉開了目光。但考慮到這或許對她們的種族而言並不禮貌，於是又重新盯著她的裸體。
「要收錢的喔。」
「……」
「騙你的。」她說。
這傢伙該不會是忘了長角的天邪鬼之類的吧？
她彎下身（我得說，這一幕真的非常的兒童不宜），從矮櫃拿出了那個墨綠色的袋子，從裡頭拿出了一套衣服來換上。
那是件類似和服的紅色衣物，雖然我對和服並不了解，但是那看起來比一般人印象裡的要單薄輕便許多，裙擺開衩處也並沒有包得很周嚴，就彷彿只要跨出的步伐大點就會洩漏機密似的。
「妳應該有內褲吧？」我忍不住問。
「……這是性騷擾？」
「是善意的提醒。」我說，「而且我也不希望……太過引人注意，」
她照樣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繼續翻找那個我已經開始懷疑裡面比外頭看起來還大的袋子。然後她從裡頭拿出了三條內褲來，側頭思索了幾秒後，用著我根本無法理解的邏輯，選擇了其中淡紫色絲質的那條來穿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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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異端之城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