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創作】遊獵閑記（二十四）

（二十四）


溼地、阿拉希高原、希爾斯布萊德丘陵被我手中的地圖遠遠拋在後頭，依循指示跨越奧特蘭克山脈，意外地遇上一隊聯盟軍隊，人類居多，矮人其次，夜精靈兩三位。我對上一位白髮的夜精靈戰士，彼此略點頭致意。狹窄的道路被擠得水泄不通，前方似乎有軍官正在發號士令。再環看一次身邊的人們，臆測都是探險家或傭兵吧，個個摩拳擦掌蓄勢待發。我驅策黑豹躍上某處岩壁眺看，滯悶的霧氣夾帶不知名的怪味將群眾重重包圍。我放棄繞回原道，為了趕時間不耐地來回踱步，那位戰士與其他人也被我的舉動影響得皺起眉頭。

「請問這場集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要比不爽我更有理由大聲，「能讓路借我通過嗎？」

「新來的，這次沒有自由行動的選擇啦。」黑鬍矮人調整山羊的疆繩，沒好氣地說道。

「誰跟你們是一夥的？」我賭氣，就要唆使黑豹往前衝刺擠開這些礙眼的人潮。忽地一隻手臂阻隔在前，身披厚重鎧甲的人類女聖騎士阻止，好言相勸道：「瘟疫已經失控了，聯盟不能再浪費人才在稀鬆小事上。加上部落頻頻滋生事端，」她用眼角示意路邊不起眼的幾具屍體，「這是非常時期，請妳體諒。」

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這種理由唬的。撇撇嘴，硬是撥開她的好意，騎著黑豹大搖大擺地走我的獨木橋，很快地又被旁人七手八腳地攔下，我可是氣炸了，說了很多遍我不是參加任何一個小隊或是團隊、被公家機關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雇用的，卻都沒人相信。結果極力反抗的下場就是被綑綁起來，扔到聯盟一處新搭建帳篷的營地裡。

實在太冤枉了，我大喊大叫很久卻沒人理我，氣得我拼命在地上打滾撞倒所有我能夠勾著的貨品，非得吵到讓人無法容忍，跑進來大罵我如何幼稚之類的。該怎麼形容這位被我惹毛的好心人士？總之是在一陣雙方較競嘶吼中，我透露尚有一位親友等待救援，他才忽地消氣，對我露出歉疚的表情。

「北方羅德隆王國已經徹底毀了，多年來數百批偵查的夥伴下落不明，我們不得不重複招集大軍前往壓制瘟疫。假如妳所指的那人是再好幾個月前獨自前往的，恐怕就……」

「他才不會。」我氣呼呼地打斷他的話，天塵還沒弱得跟人類一樣，我夜精靈的自尊可不想聽這蠢蛋廢話，可惜地是我在這傢伙眼中也是個笨蛋，茶色頭髮的男人類一聳肩，憐憫的眼神散發「被死者遺忘的可憐女子」這樣的意味。喔，拜託，我真想用力把他敲醒。「我還沒瘋，先生。」為了解開這該死的繩子，再難聽的髒話都得忍著。「活著要見人，死了要見屍體，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我趴在地上狠狠地瞪著他。

那人遲疑地望著我。「但我不能讓妳送死。你得保證跟著軍隊行動才行。」

我一翻白眼，這條件太過份了。靠著獵人萬用的亂七八糟偵查，還有天生的逃命預感，我還怕死不成？「跟著你們有什麼好處？不就人多事雜？」

他一挑眉。「奇怪喔，妳這傢伙。人多好辦事沒聽過？妳是跟人單挑慣了嗎？」

「嘿，納迪。主營帳正在開會，快過去吧。」簾幕忽地掀開，縱然天色昏暗，我還是不適地瞇眼。然後我感覺到背後緊繃的束縛鬆懈，傳訊者詫異地望著這位男人類。「這樣沒問題嗎？」

「你先幫我看好她。」名叫納迪的男子收起腰間的輕便小刀，撿起打從進入帳蓬來就放置在門口的大錘昂然走出。我不客氣地翻身坐在地上，揉著手腕的勒痕瞪著新來的這位年輕人。「我的寵物跟武器呢？」

「聖光在上，妳的寵物有位矮人獵人自願照料，武器則保管在軍帳內。慢著，很抱歉，現在不能讓妳隨意活動。」看到我倏然起身，這位金髮法師立時壓低法杖警告，寒氣從杖身絲絲滲出閃爍晶光。我惱怒地握緊空無的拳頭，咬牙，悻悻然地反身跌坐在一箱補給品上。「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庫爾迪拉斯王國的珀爾。妳呢？」他也找了個靠近門口的木箱坐好。

聽到他坦然報上來自的歸屬，我猶豫了一會兒。「……深弦。」


納迪是白銀之手的聖騎士成員，他與大多數的人類都來自相同的組織。當一軍身著重甲的聖騎士排列領走在隊伍前方，落日餘暉照耀他們堅信不移的臉龐，再腐敗潰爛的林地景色都無損這幕神聖的莊嚴。

我還沒拿回我的武器，但已容許黑毛回到我身邊，乘騎黑豹默默參予支援瘟疫之地的隊伍。約莫傍晚時分，一股強烈的腥臭彷彿深夜綻開的腐花撲鼻而來，未曾料及的我近乎窒息，僵直地望著身邊一個接一個，只是皺著眉頭不發一語的隊友經過。然後那位最先與我打過照面的夜精靈戰士——樂愛旅遊的莫特，我們有稍微聊過。他在我旁邊停下來。想必我現在的臉難看得不得了，只見莫特下了坐騎，走到一株乾枯的樹幹旁，撿起了什麼，然後遞給我。「把花朵揉碎，抹在鼻頭能讓嗅覺好過點。」他自己也摘下一瓣揉碎在指間。

我接過那朵碇紫色美得簡直不屬於這裡的植物，疑惑地望著同胞。「它叫什麼？」

「瘟疫花。」莫特聳聳肩，正視地打量我。「妳來這裡是慎重思考的結果嗎？」事實上沒有，我像是被老師責難的學生畏縮了一下，然後抬起胸膛。「我又不是執行任務，只是找個人而已。」

「……那也許我得提醒妳。」戰士神色複雜地眨眨眼，「只要一不小心染上瘟疫，就會成為天譴軍團的爪牙。甚至有個小擦傷都得緊急處理以免被空氣感染。妳確定要找的那位不是孤單一人？」

雲莎的笑臉從腦中一閃而逝。「不，他還有夥伴。」雖然講話酸酸的，但我開始慶幸天塵不會是孤單的。假如瘟疫真有這麼嚴重，光想到他身上的傷口我就不寒而慄。

「那好。現在我們除了應付天譴軍團，也得注意部份投靠敵方的背叛者。」莫特嘆了口氣，從鞍上幾口袋子摸出一份通緝公文，交給不是正式團員的我看。「這時代什麼都在變，人心也是。塞納里奧的援兵近期也會來到，希望在之前我們至少能除去這一隱憂。」

我好奇拆開信件的霎那，彷彿聽見血液凍結的聲音。

莫特虛無飄渺的嗓音像飄浮在遙遠的雲端，呢喃念著：「就是這畫像中的夜精靈男人。我們懷疑他被溫疫感染了，才會失控殺了一群前鋒斥候，其中還有他的親人。我們不確定他是否有與阿薩斯等人接觸，為了安全起見……」

接下來莫特說什麼我都無法理解了。我只能讓茫然的眼睛重覆確認那幅畫像中天塵的特徵：耳旁一道他曾向我炫耀是在與龍人對戰的關頭及時閃避的疤痕，還有我那次從荊棘谷一隅將他踢下樹時脖頸被樹枝劃破留下的傷，他習慣性將左半邊頭髮勾入耳後射箭的專注模樣……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畫得很像他的一個男人而已，然而握紙的雙手卻顫抖地不聽使喚。

「是誰指認的？」我喉嚨酸澀地問。

「屠殺中唯一倖存的德魯伊，名叫做楓語，才剛從翡翠夢境醒來沒多久，初抵達前線支援卻捲入此事。當時他與嫌犯正面打過照面，隨後楓語就在預定會合的營地目睹滿地血腥。妳沒事吧？」莫特擔憂地問。

接連而來的最新消息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把文件還給他，雙手覆著臉像隔絕什麼、或是克制激動，輕輕地搖頭。

一幕童年在海加爾山遊玩的記憶鮮活回到腦海，在那安逸地彷彿夢境的年代，有位熱愛變身的夥伴說他決定要去翡翠夢境體驗偉大的瑪法里奧．怒風與綠龍保護的領域。於是我們在祝福中告別，最後的印象是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圓滾梟獸。我記得當時環顧四週身陷夢境的德魯伊們，在一片祥和的呼吸頻率中有些也已遺忘了脈博的跳動，我只能靜靜地看著楓語睡得滿足的臉，祈禱他別貪睡過了頭，忘了我跟自己的名字了。

顯然先遺忘他的反而是我。我不知道該為天塵的際遇害怕，或是對楓語的歸來歡喜。「那他們——有正面交鋒嗎？」我恐懼地問。

「沒有，兩人只是擦身而過。但獵人身上的血腥味引起德魯伊的注意，嫌犯表情僵硬地匆促離去，楓語才懷疑……還好吧？妳的臉色不太好。妳認識其中一個人嗎？」他敏銳地問。

「……我認識那位德魯伊。」我只敢坦承一半，剩下的一半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發現。幸好莫特沒再追究，他安慰：「楓語．秋葉在聖光之願裡拜堂，我跟他共事過，是個不錯的夥伴。」

我點頭，卸下對楓語的擔憂後，對天塵的顧慮緊緊掐住胸口。所以目前的情勢是極度不利於天塵的。我該怎麼做才能通知他，要他盡快遠離瘟疫之地？我不願相信莫特說的，他有可能被瘟疫感染的機率，只能祈禱這一切都是誤會，說不定天塵是為了解救同盟而錯失良機……楓語才誤認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天塵，聯盟不會有讓他解釋的機會，光看他們對瘟疫恐慌的程度就知道了。所以我更應該把握時間，搶在聯盟之前找到他。這之前得想辦法把我的武器拿回來，最好在夜黑時儘速離開。我垂下眼望著握緊疆繩的雙手，讓絕望與恐懼化為醞釀的勇氣，祈禱月神能讓我能成功駕馭這份力量。

腥風吹起一片屍腐沼氣，殘敗叢草氤氳氣溫驟降的水露。伊露恩潔白慘淡的輝芒引導並列慢走的隊伍長影，我身在其中不再對這片土地的墮落難受，只感覺空虛的陌生充盈肢體，恍惚中臆測，也許這就是死亡貼近的呼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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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沒有亂跳，是延續上篇的~~因為要結束了XD(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