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創作】遊獵閑記（四）

遊獵閑記（四）


實在很羨慕背後擁有靠山的職業，例如盜賊。雖然都是獨自拼死拼活地戰鬥生存，彷彿性格潔癖的獨行俠品嚐遊走性命邊緣的刺激；但，盜賊孤傲的背影後那無法忽視的巨大存在，支持憑存著的意義與淬煉出的嚴謹結構組織，超越聯盟與部落間的歧視，成了一份參予便值得備感榮耀的，拉文霍德莊園。

鑽研技藝的法師與術士無庸置疑，也有類似的公會或聚集場所……該怎說呢，我會禁不住揣想獵人是份單獨的職業、徹底孤絕。從捕獲寵物開始，獵人的世界從此開闊也從此狹窄，唯一信任的只有無法人語的夥伴，還有琳瑯滿目的保命技能。

但也由於獵人與寵物的契合性太強，只要等級稍微跳脫就能將團體任務單獨解決——不必倚靠諸如聖騎士、德魯伊、戰士、牧師、薩滿等職業從小的互助合作，此後，獵人更注定走上自己的獨木橋。後期的生涯中，獵人必定學習的反而不是職業訓練，而是考驗人際關係的成熟度。

所以囉，獵人哪，若想得到一番成就就得放低姿態，無論你獨自PK多少菁英怪物，面對人這種社會性群體意識的存在，最好還是動腦經思考如何獵補眾人的心。


距離首次進入「已宰的羔羊」應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還依稀記得當時的男酒保精明狡滑的眼神，與面前的冷淡自若差異極大。想必然，這位名為蘇查爾（酒館中的人都這麼呼喚她）的女人類便是當年被加金牽入店中實習的小女孩。我記性再差都不可能忘掉一位出生不到十年的小生命，擁有一雙深暗陰鬱的眼眸。

她天生就是術士的料。別誤會，這是非常誠懇的讚美，只要別考慮正邪之分的話。

跟人打交道是我那陣子努力學習的功課，是他……呃，總之就是有人介紹我到已宰的羔羊「增廣世面」。多年來躲避暴風城的侍衛與教堂聖騎士搜查而繼續存在的術士們，不外乎成了窺看世界運行的另一扇窗口。

詛咒、腐蝕、掠取是術士的名諱，對信仰伊露恩和煦月色過久的我們自然是無比震驚的存在。可是時間是個會令人麻痺的迷藥，相處久了，這些差異似乎也無所謂了。反正獵人身後沒有足以教導導正的組織，沒有耐心諄厚的大德魯伊，更沒有所謂的「朋友」這回事。當時的我，從沒有想到身為夜精靈應該有哪些反思，甚至回到泰達希爾做點什麼。

利益，對年輕的心是多麼大的誘惑。

獵人為了存在的理由沒有推卸的退路。閑著就在店裡聽點八卦替術士跑腿（聖騎士絕對想不到要捕的人所做的事被旁人代勞了）接些賞金豐厚又艱難的任務，加上我又愛到處跑地圖欣賞各處風景，與人類暗處的合作也就這麼持續一段時日。

後來啊後來，突然就這麼斷了音訊肯定讓術士們氣憤不已，大半的任務就這樣放給他爛了。

偷看一下人型偵查中地窖內的老顧客名字，真是印正「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卻死光了」。認出我的聰明酒保小姐也實在太好心，沒有通知他人的動作。雖然不確定這其中是否有埋伏（畢竟我曾讓術士們損失ㄧ筆可觀的費用，簡單說就是捲款潛逃。至於錢的下落……也就是這樣了），我還是把墨拎到門口藉著「方便酒館營業」的理由，讓牠呆在石磚路上警戒，至少有機會在麻煩時，替我把瑟雷姆這堆人帶過來。

要活命就得拋棄任何牽絆的決心，抄了這家酒館都無所謂。

很久沒吃到像樣的商業午餐的這份感動無損緊繃的心情，倒是腦中轉來轉去的思考讓人腸胃不適。重複後悔我怎麼硬是坐下來了呢？天啊，以為我已經很冷靜了，但突然情緒化的原因又是怎麼一回事？是因為「他」的關係……嗎？我更鬱卒了。

不得不承認，簡略方形的酒館內部從來沒有改變的模樣。或許有過裝修，明顯的用地毯或裝飾品遮掩幾番打鬥留下的痕跡；比起城市其他酒館更刻意隱藏毒辣的破壞。當年新木濃郁的裝潢已隨歲月陳舊黯淡，卻更添上適合這酒館陰暗的異類情調。

卷軸中的魔法歌曲釋放，盤旋在屋樑之間盪漾擴散，是梣谷深邃林境的迷霧，艾薩拉曠古淒美的滄桑。麥酒的味道很甜，酒精蘊含的清香苦澀翻捲如雲淡，喝得我快掉下淚。怎麼逃都逃不了，或許乾脆給這兒的術士解決比較省事。

墨曬著午後陽光聞著店內的食物味，腦袋哀怨地伸入酒館朝我低吼，嚇著了幾位客人並震動吧臺上的玻璃杯。

糟糕。

回神連忙用力捏自己的大腿，提醒可別讓感情誤了事。匆忙餵了墨，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猛灌酒，讓酒保沒有插嘴問話的意思，然後繼續裝著無害客人的模樣安全離開。我也不想把事鬧大，現在跟以後，都不想再跟這家店有所往來了。

——事與願違。

不是酒保的錯，她什麼都沒問；是我的錯，瞪著錢包內的零錢，銅板的數量不夠抵一半的餐費與酒錢。聖光哪，女神啊！我發誓度過這次難關會稱職地種田捐款給需要的可憐人。

擦亮酒杯的女人類眼角瞄著我，她的目光比以往更深不可測，也絕對看得出態度畏縮的客人心中在想什麼。我試著聳肩露出無辜的笑容。

「拿什麼來抵吧。」她的嘴角勾起裝飾性的情緒。

明明我的年紀是她的百倍，心智成熟度卻差不多，或許她更勝一籌……狠心的程度，眼神就能透漏出來。

拿命抵嗎？我腦袋只剩下酒精發酵產生的駭人字眼，心虛更促使恐懼以倍數成長。嘿，我們現在的距離可不到五碼喔，對射擊專精的獵人更是慘到不行。我開始後悔離開達那蘇斯沒順便洗天賦了（沒錢啊，我不能當著眾長老的面把聯盟支援的錢花呀）。

「我把寵物留在這裡，去找人拿錢呢？」我努力地給自己找後路。

「主人離寵物太遠，寵物就會不聽使喚不是？」蘇查爾小姐非常體貼地解釋。好樣的，我以為法師區裡的住民腦袋只裝滿麵包跟水，事實證明矮人區的獵人等不時也會跑來串門子給大家上課加料。

「那，呃。」腦袋簡單如我耍不了心機，只能硬著頭皮問了。「妳想要什麼抵？」手指悄悄地摸上膝上的弓，至少來個驅散射擊抓好時機。

酒保小姐沉了聲。天殺的，我就是心軟地習慣聽到最後的答案才敢動手。

「談談妳自己吧，深弦小姐。」

蘇查爾柔聲道。我愣了。她還記得我名字，也是刻意瞞著我的底；現在是要我全數招供？

「很久以前，我記得妳的寵物不是這頭橘黑條紋的。妳的手臂也多了新的傷痕。我ㄧ項喜歡聽新的故事，妳願意用經歷交換午餐的費用嗎？」

很不妥，非常地不妥。以耳根燒熱的程度判斷我七分醉了（全醉是發燒冒煙狀態），一開口可能什麼都挽回不了。可是……只要說話就能免費得到午餐耶！於是謹慎跟貪小便宜開始一場決鬥，被麥酒誘惑的謹慎半秒宣告陣亡。

回憶就只是回憶，假如能換來什麼有用的條件也無差；畢竟打從進入酒館開始，眼角就出現糟糕的幻覺，從進入暴風城便揮之不去的影像更加清晰，逼得人幾乎自暴自棄。酒保體現招待的風範，再開了一瓶麥酒放到我面前，飲下。眼眶熱了，真的醉了，他從門口走進來，坐在老位置上，笑容變得那麼真實。

開始覺得說不說都無所謂，偵查中的術士也未有移動的跡象……蘇查爾小姐，妳是召喚恐懼的惡魔或是給予指引的燈塔？我站在最黑暗的塔底不知所措，卻知道語言終究是解脫的唯一辦法。

我深呼吸，閉上眼隨著感覺跨步，即使掉下去也無妨，反正他也看不到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