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Morto【】‧鏡棺。

作者：薨所愛的緋│2011-09-14 23:29:27│巴幣：8│人氣：273

『我有允許你復活嗎？』

我正打算走向某扇門前，身後傳了冰冷的聲音喚回早已得意洋洋的自己，反射性的停下動作……勉強認命的轉身面對這個人。

『是沒……。』

對方相當不耐煩皺了眉頭，接續下句話。
不得不說她的口氣幾乎逼得我心臟跳出胸口，自己卻早已緊張冒了全身冷汗。

『那你又滾回來幹嘛？』

『呃……妳知道的嘛，不管妳殺了我多少次，我終究是死不了啊。要我藏我又藏不住，躲也無法躲。兔子又不是像蘿蔔一樣，埋著埋著就好了……兔子是會跳的啊……』

她挑眉一下，依然不悅著看著我：『那你又想幹嘛了？』

我抓了抓頭，無奈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跟她說：『沒……就去看看那個人好不好。』

…
……
………

我微笑的面對眼前這個人，她依然瞇起眼睛死盯著我，就這樣子維持足足有十分鐘以上。

她正等著我放棄，而我等著她鬆口。
其實彼此卡死在沈默也不是一次，算算也是一次、二次、三次、四次……

……算不清楚有幾次了。

反正固執的人遇見堅持的人，互不相讓的情況下只有這種結局。
當然……以往一定是我認輸，接著跪下來摀住著臉假裝哭泣、告訴她：「對不起，我錯了…」
一切一切就會沒事，恢復世界太平。

但是唯有一件事情是就算放棄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那就是關於〝那個人〞的所有事情。

我很清楚那個人在我心中地位有多少，更清楚那個人是佔我生命多少份量。
超越過她，且幾乎是我內心的全部。

到目前為止我唯一承認的愛人只有他，
不管他活著或者是死了，永永遠遠都只有他能佔在我內心最深最深的內裏。

這東西是她也干涉不了的。

相對的，我很清楚這件事情會影響她多大。
儘管是她相當不認同也不願意、更是想千刀萬剮那個人……把他肌膚剮下來、那肉切下來、讓血流盡之後再倒蜂蜜、撒螞蟻……等等的酷刑此前提之下……

她也不過是死不承認那份心情。

所以，像這樣子。
只要我倒數十秒她一定會馬上鬆口。

一秒。
兩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六秒。
七秒。
八秒。
九秒。
十秒……

…
……
…………

忍不住我抖了抖兔子耳朵，期望瞧著她。
她更抿住了嘴、緊緊咬著下唇更癟了臉，死瞪著我。

『嘛……拜託啦……』

『……。』

『拜託啦。好不好？』

『……。』

『我真的想去看看那個人啊……』

『……。』

一次二次三次，再下去我想她會發怒的又拿刀捅我了。
不過我不怕，為了看見那個人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怕呢？

在死亡前提之下、在滅絕二字的威脅之下，我什麼都不怕！

他就是這個值得。
我愛他。

想到自己對那個人的心情，我忍不住悄悄微笑，也正打算開口再度哀求……

『得了，我允了。』

咦？
答應了？

眨眨眼，我困惑瞧著她臭到不行的臉。
只見她回了這句馬上轉頭閃人，彷彿不願意多說什麼、閃得極快。

既然如此……，我當然無須顧慮什麼的立即轉身，準備開啟眼前這扇門。

我知道。
她是多麼的不捨我心痛，也是多麼不忍我的哀傷才會堅持成這樣。

她是為了我。

儘管我死了幾次、也都是死在她的利刀之下，甚至死於她的毀滅言語之中，我很清楚她對我的感情，因為也只剩下彼此了。

嘛……
感動歸感動，可是想到這程度就好了。

因為我知道，一回來她一定又是凌厲的盯著我瞧。
接著逼不得我去死一死，然後在矛盾之餘，終究還是一刀捅進我胸口，我最後還是會停止心臟斷氣，瞧著她憤怒的眼神而無意識迎接黑暗。

早死、晚死、都是要死。

死了我照樣可以在她『』之中復活。
誰叫她讓我成為了〝妄〞，也同時賦予我『』的能力。

而同時，我的死亡已經無法嚇唬誰了。
真的死去也無所謂了……

對我來說，每次活過來……只要自己還記得去見那個人就好了。
其他的、包括她……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對！只要他就好了。

我開心忍不住笑了，隨後握上門把，一個半旋轉開啟了那扇門。

我踏進去了。

＊＊

少年一踏入那個世界，是片黑暗。
但是他一點都不感受到害怕，反而覺得這片黑是種溫暖、且充滿安心的感覺。

他很清楚知道，這是那個人的氣味。
也只有那個人的黑不會讓自己害怕，或者是讓自己融入黑暗中消失掩沒，因為他的黑暗會溫柔的為自己撇開一個立處之地，使少年站著挺穩。

少年踏入之時，腳踩著愉快的步伐，毫不猶豫。
彷彿透視黑暗的世界、不需要時間適應、便瞧的清清楚楚不需要摸索探路。

實際上，這個世界的門也只有他可以開啟而已。
而裡面的空間，也僅剩下他最熟悉了。

何時這個地方淡的快被人遺忘，甚至快被那個人的自身給遺忘住了。

多少會有點難過，不過想必是他所下的決定。
少年也只能夠尊重。

只要這扇門願意留給自己這把鑰匙，讓他無時無刻的開門進去探望，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少年踩著小碎步，踏步在黑暗之中，臉上像個大男孩充滿笑容和光彩。
他心情雀躍的很。

一隻黑兔子抖著頭上的黑耳朵，在這烏漆抹黑的空間中跳著。

跳著跳著……
似乎想到什麼，他停下了腳步。

『對了，開心到忘記了。』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隨後用手挖開自己胸膛，然後血淋淋的掏出一顆發光的東西。
那傷口快速的癒合，衣服上一點血滴也沒殘留，少年也完全不感受到痛。

他手上的發光體像毫無重量的東西，拋浮在自己手掌心上。

『要將這個東西給拿出來才是……』

少年氣喘呼呼抹了抹臉上的汗，接著帶那發光的東西繼續往前踏步走著。

…
……
………

走著走著。

走了一段時間後，他漸漸停下腳步。
最後腳步停下在用鏡面做成的巨大箱子前，少年低頭看著。

這箱子似乎容入了一樣東西，少年所珍惜的東西。
那東西正是他內心所思的那個人。

少年收起了笑容，嚴肅的瞧了一陣子，然後吃力的將箱子的上蓋挪開。

裡頭躺著一個男人。

『遠楓，我來看你了。』
少年一抹淡笑，手摸著摸男人的頭髮，凝視著他熟睡的樣子。

男人側身躺在用鏡面所蓋成的巨箱裡，那是這少年為他建立的棺材。

想當時第一次踏進這世界時，少年恐慌哭喊摸索著……
直見到男人散落一地的屍骨，無完好的靈魂片片散落在這裡，他崩潰了。

他花了多久時間將男人拼回成男人，也用多少感情拼湊回這原樣，最後用自身的肉體建立起這個鏡箱，讓他安穩的躺在這地方。

也許每個人認為他的存在是罪惡。
被自身的狠狠踐踏，被少女殘酷的剝解拆壞他……到頭，始終沒有人願意饒過他……

只有少年心疼一小片一小片，用自己的感情重建男人不再的靈魂、不完好的肉體。
最後用部分心臟去建立起他容身之處。

現在，他安詳躺在此……
也沒有人可以毀壞這個鏡箱了，他終於安全被保護著完好。

『遠楓、遠楓……』

少年唸了唸他名字，他臉上的淺笑始終未散。

他感到幸福。
千萬次為他的死感到難過，但是千億次為他的追尋而感到慶幸。

他所幸自己存在是個〝妄〞。
是個『』。

在『』框框裡的存在沒有任何事情是辦不到的，包括追回這份愛情。

他捧著漂浮在肩上的發光體開開心心遞在男人面前：『遠楓，你看。這是我的愛情，依然是這麼美麗、這麼燦爛……』

少年緬靦的笑了。
他知道男人不會有任何反應，依然如過往那樣子沈睡著。

但是他的喜悅卻藏不住，想要把與他見面的快樂無私分享出來。

語畢，他將這愛情放在男人的胸口上，隨後自己坐了下來，將手臂靠在鏡箱的邊緣上，臉頰倚靠在臂上，一雙眼就陶醉瞧著男人英俊的臉龐。

『遠楓啊遠楓……』

少年細說著這段日子的狀況。

說著……
自己如何活過來、被少女怒瞪、接著又在少女心情不悅下被掐死、然後又活過來、躲躲藏藏，消失、不知道處在哪裡、迷路、看見什麼、發現什麼、自己失去意識、又再度醒來……幾乎都是脫離不了這些反反覆覆的事。

直到最後一句語末，少年悄悄的對男人說著。

『遠楓……離末她…、她真的很喜歡離末。你不要在折磨她了，好不好？』

少年轉了轉眼珠子，又想到什麼的接續說著：『我會陪你的。會一直陪你的。所以你可以放過離末嗎？我留下來陪你……不好嗎？』

少年垂下眼睫，有點哀傷感慨。

他內心多少苦澀想道出卻不能言。
其實他很想要抱怨關於這男人狠心的事情、以及想要抱怨自身的不甘，還有關於少女與他之間的定律，包括離末啊、翟啊……等等等的事情。

但是話到嘴邊卻道不出口，他落寞的以一句話做為結論：『遠楓，你很怕寂寞嗎？』

男人沒有回應，少年又伸手撫摸上他臉頰，看了一陣子，之後起身。

他是知道的。
這男人一輩子永遠都是孤單一個人，就算不懂寂寞為何物，但是愛他的自己光看就覺得孤獨。

他無法忍受這樣，更不願如此。

少年起身之後，做了千萬次過去所做的決定。
他爬進了鏡面箱盒，勉強將男人挪點位子，自己畏縮在男人的懷中與他躺在一個水平上。

『遠楓，別哭……我陪你喔。』

輕撫上男人的臉，實際上始終沈睡的他怎會如所言的落淚呢？
他死了許久，永遠的都躺在鏡棺內、永遠的睡落在此，哪會感受到什麼寂寞或者是悲傷……

但是少年卻一昧的只想要為他證明什麼。

他不願意承認這男人的死去。
更不願承認自己會因為他的死而悲痛，他寧願與他相存於這小小的鏡子世界，關在其中……

永遠永遠成為愛情內的『』，相守的『』。
『』將會關住他們，成就了愛情『永恆』，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他們。

少年的愛情發出溫暖的光照映在彼此臉上，他安心許多。
隨後一手吃力的將棺盒上蓋拉了拉，準備闔上。

一次使力、一次挪動，就這樣子……蓋子完完全全蓋住這鏡棺。
如初的模樣，始終沒有變化。

少年隨同男人沈睡，他知道過不久就會隨著這份愛情、還有男人悄悄安詳的死去。

他不怕。
他很幸福。
因為他擁有著『』，而遠楓和愛都伴隨著他。

有日，當男人醒來時，瞧見熟睡的自己會把他搖醒吧？
那時輕吻上的是永恆之吻，不再是脆弱的悲傷惜慰，他們會永遠的幸福。

…
……
………

他不要再醒來了。
他不想要這次沈睡著之後……自己又獨自默默的醒來。

輪迴似的醒來在沒有男人的世界……那獨自一人又冰冷的白雪之地之中。
僅有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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