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樹乾淨爽朗的臉龐上頂著一頭俐落的短髮,清秀的五官和小麥色的肌膚使他給人一種陽光活潑的第一印象。
身上穿著的學校制服雖然有多處破損但是看得出來還相當新,熨燙過的襯衫清楚的呈現平整的布質表面,捲至手肘的袖子露出一雙線條結實的臂膀。
從雨樹的身體可以推測出他之前的習性,雖然身形稱不上魁梧卻有著極佳的運動天份,似乎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奔馳在運動場上,就是這樣看著他也能隱隱約約的想像的出他活躍的樣子。
不過雨樹現在靜靜的躺在一個高台上,那大概是一張床。
中午,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窗戶上掛著的是一扇百葉窗,雖然已經將它拉了下來卻是敞開的狀態,室內的各項擺設被陽光照了個透亮,連空氣中的塵埃也清晰可見。
病房裡有一張病床,蓬鬆的枕頭和柔軟的棉被都用了和緩的米黃色,一眼看上去感覺相當的舒適,病床一旁的櫃子上擺著一個花瓶,當作裝飾的花朵整齊的插放在花瓶中,不時發出沁人心脾的新鮮香氣,使病房洋溢著一股生氣。
本該寧靜且佈滿死寂的空間,如此一來也不像是一間病房了。
刺眼的陽光使雨樹掙扎的張開了眼睛,陽光使得百葉窗的影子呈條紋狀的照映在病床上,他的臉上和上半身也佈滿著同樣的條紋,被外力因素給叫醒確實不是令人太舒服,他倦倦的把雙手抵在病床上試圖支撐著身體起身。
經歷了徹夜與死神的搏鬥後,雨樹覺得應該是醫生將麻醉藥下得太重,現在自己的肢體沒有任何的知覺,只感覺到渾身輕飄飄的,就連剛才用雙手撐起身體也是沒甚麼感覺,一時之間他還難以適應這平生以來頭一次的感覺。
其實若不是剛好看到定時會來巡視病房的護士,雨樹還真沒有自己身為一個病人的實感,應該說以他這種身強體壯的人,如果沒有發生那件意外,是不會有機會躺在病床上的。
這時雨樹注意到今天的護士並沒有正視到他的存在。
「總不能因為病人快出院了就不聞不問了吧!只要還躺在這張病床上就應該保持對病人的關懷與照顧才對!」雨樹在心裡不快的數落著頭也不回便走出病房的護士,不過他也似乎稍微低估了自己的傷勢。
雨樹並不是會拘泥於這種小節的人,當護士的後腳跟完全踏出病房的門口時,他早已將剛剛發生的事情都拋到九霄雲外了,且如同一般開朗活潑的少年一樣,臉上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午後,雨樹決定趁著下午時間在醫院的各處逛逛,他覺得自己難得有機會進到這裡面來,應該把握這次的良機,畢竟自己也真的閒得發荒了。
但是以雨樹這副才結束緊急手術的身體,別說要走動了,就連要站立起來應該也是相當困難的,更準確的說,他現在沒有那個能力。
沒有任何原因,雨樹現在覺得他做得到,而且現在他覺得身體輕盈自在,好像完全不受軀體的極限所限制一般,對此奇妙的體驗他歸功於自己的復原力驚人,還因此沾沾自喜許久。
雨樹想去的地方是醫院的中庭,那裡種植了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一片生意盎然,或許是醫院想給這裡的病人一種生氣蓬勃的氣象而精心栽種的。不過他不是為了要觀景,只是想去曬曬日光而已。
因為雨樹的病房是提供給特別狀況病人專用的病房,並不在一般病房附近,所以要從他所在的病房到中庭,還必須穿越位於一樓連接各棟大樓的的長廊。
到了中庭後,雨樹沒有多待幾分鐘就離開了,因為當他到達中庭時天氣已經不像中午那般晴空萬里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漸陰暗的天空與層層堆疊的厚雲。
暗雲之中覆蓋著低沉卻響亮的雷鳴,雨樹心裡想著這懾人耳目的前奏不久後就會完美的銜接上高低不一的雨滴音階,逼迫行人隨著這曲樂章舞動他們的腳步,想到這裡他的笑臉上因為這景象罕見的多了幾分陰影。
沒有曬到陽光,雨樹想著在附近隨便走走消磨時間,不一會兒雨滴果真接二連三的降落,明明是應是暮色正美時刻,放眼卻只有滿佈灰色的天幕。為了避雨,他信步走回醫院深長的長廊上,由於它不斷的向前延伸,若是不移動腳步前行是無法看到盡頭的。
長廊兩邊的牆壁都漆上了白色,只勉強用幾個暖色系的物件去裝飾,試圖想中和整個冷色的環境。然而並不成功,雨樹看著四周愁眉苦臉的病人與家屬,他突然有這種感想。
這條長廊連接著醫院裡各棟大樓,正好位於整個院區的中央,要從醫院裡的一個區域到另一個區域時一定得通過這條長廊,因此這裡滿是人潮與喧鬧聲。或許是在醫院,人多口雜的地方總是能聽到許多人竊竊私語。
「你有看到剛剛那個傷患嗎?真可憐阿,還這麼年輕…」
「好像又是車禍呢,這附近最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起車禍了…。」
雨樹並沒有聽清楚他們所說的話,也許是因為環境吵雜,也可能他沒有仔細聽,他只是一味的閃避著人群向著長廊的盡頭移動,不知不覺間原本喧鬧吵雜的人聲漸漸地減弱,到了這一處更是寂靜非常,似乎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不見了。
這時雨樹才驚覺自己現在身處於長廊的盡頭,早已與方才人潮處有一大段距離,這裡雖然也是長廊的一部分,卻是隱蔽而幽暗,並沒有任何照明設備。
雨樹想起剛剛身體好像被牽引著,下意識的就直往這裡走,等他回過神時就已經成了現在這般情況,當雨樹還在納悶這件事情時,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了上一刻的寂靜。
雨樹並不是一個喜愛安靜的人,應該說他本身就好動,似乎沒有靜的下來的時候,就連現在受了傷還堅持要出來活動能得知他確實是一個不適合安靜的人。
但是這次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了,這聲響無疑是人的哭聲,且淒厲悲愴,彷彿要將人心撕裂一般的吶喊。
聽到這裡,雨樹生平第一次想回到寂靜。因為這種哭聲是發自內心肺腑,令人肝腸寸斷的哭聲。
而現在,外頭的雨仍還在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