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要切一個豪華的五層大蛋糕也真不是件易事。看那張搭在一旁的梯子就可以知道了。
而且那主持派對的司儀,服裝會不會太誇張了點?五顏六色的西裝、大紅領帶、又頂了個怪異的髮型,讓人一點也不想對之攀談。但至少,他真的很會帶動氣氛。
「那麼,讓我們再一次祝福我們的猿渡千春小姐,生日快樂!」
在司儀宏亮的嗓音下,所有人熱切的拍起手來。雖說傭人是來賓的十倍以上,但卻也不是無法注意到來賓的表現。螢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僅將兩手拍到快要發疼,甚至歡呼了起來,深怕千春無法注意到她的存在一樣。
不過,最讓國海注意的,卻是旁邊那堆積如山的禮物。
即使不打開包裝,國海也能猜到裡頭八成又是平常不曾看過的昂貴禮品。轉頭看看自己,雖說自己是被綁架過來因而無法好好準備,但就算給他時間,他依然無法拿出辦點像樣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把他們綁來究竟是誰的主意,但國海卻打從心底感謝那個人。
「謝謝大家,謝謝。」千春笑著對台下的人們揮手,恍如故事中的王公貴族那般優雅無比:
「真的是非常感謝,無論是前來祝賀的嘉賓們、還是幕後準備的大家,能跟你們一起渡過這十七歲的生日,我真的是非常感動……」
千春說了很多,但國海聽進去的卻沒多少。或者該說,對於千春所說的內容,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左耳進、右耳出,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說也奇怪。換作是以前,國海一定會很認真的聽千春在生日時許下什麼願望,並試著在這之後給她一個驚喜。然而到了今天,如果說這五年就換來一大串的謝詞,那國海還是不聽也罷。對於一個生日來說,謝詞不算是重點。因為,那並非國海所熟悉的。
但,螢的狀況可說是越來越熱烈了,而且就連美千子都跟著加入其中,惹得不少注視她們的眼神……算了,這種時候他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
「……就是這樣。最後,再一次感謝大家。」
千春深深的一鞠躬,台下再次響起了掌聲。不用說,螢和美千子這回尖聲叫喊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美千子機靈多了,因為她很快便注意到自己被人死盯著瞧。為了以示負責,她馬上就忙著在那邊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真是辛苦她了。
「好啦,感謝猿渡小姐感人肺腑的演說!讓我們再一次為她十七歲的生日掌聲鼓勵!」
明明雙手又紅又腫,螢依然用力的拍著手,尖叫著的模樣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一般。國海現在索性將手插入口袋,不然他總覺得自己像隻猴子。轉頭一看,步也絲毫不為所動……等等,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拍過手吧?不知道這該算是有個性、還是他真的和千春有仇呢?
「不過,猿渡小姐,這一次的派對還不只如此喔!為了紀念您首次返國,我們一同準備了一份神秘大禮給您!」
一聽到司儀這麼說,千春頓時一臉疑惑,就連各個來賓們也都張大了雙眼。真沒想到,這場派對已經夠讓人吃驚了,無論是飲酒美食、亦或者一旁如山高的禮物……還會有更令人驚訝的東西嗎?國海完全無法想像。
「我們都知道,在遊樂園裡頭,猿渡小姐最喜歡玩的就是鬼屋啦!就在今天,我們將要利用這百坪大的洋房,舉辦我們全體人員精心籌備的試膽大會——!」
登時,所有傭人都用力的拍起手來,聲音甚至遠比方才還要大上許多。聽,還有不輸給螢的歡呼聲呢!
「喔?試膽大會?」對於這項新消息,千春也顯得相當好奇。的確,她喜歡鬼怪之類的恐怖玩意兒早就不是新消息了。
跟千春相處的記憶中,有一半以上不是在遊樂園的鬼屋、就是在附近寺廟的墓地、甚至於亂葬崗。再搭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螢,這兩人所到之處簡直讓鬼怪聞風喪膽。只不過,國海並不太喜歡這種東西……特別是她們兩人總喜歡塞蒟蒻到他的衣服裡!
「……能不能不要玩啊?」國海低聲嘆道,但同時卻又擔心這樣對千春不太好意思。
「那麼,就先稍為準備一下吧?」就看司儀一個彈指,整個大廳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
一束燈光自上方打下,司儀滑稽的臉孔頓時黑得無法看清。於此同時,他高亢的音調也跟著低啞了下來:
「在活動開始前,我想先跟各位講一個故事……一個有關這座洋房的小故事……」司儀的聲音就像鐵片摩擦一般令人不寒而慄,但卻又同時吸引人不得不去豎耳傾聽。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駭人的嗓音擁有這種魔力。
「……近百年前,這棟洋房『餘暉館』曾發生一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當時,整座洋房上至主人一家、下至大小傭僕,全數九十九人都在一夕之間死亡——被人冷酷無情的殺死!」
突如其來的一喊,國海不禁打了個寒噤,一旁的美千子更是尖叫了起來。然而,故事還沒有結束。司儀冷笑幾聲,相當沉浸於這嚇人的快感中:
「小姐啊,別急著尖叫,因為這個故事並沒有因此結束……那些被殘忍殺害的人們遺留於此,他們對兇手的憤怒、憎恨,令自己不得不在洋房中徘徊。你們仔細聽聽,他們的啜泣聲就會從洋房深處的黑暗緩緩傳出……」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有人搞鬼,遠方黑暗的走廊傳出了些聲響。一陣、一陣,與其說是動物的叫聲,倒不如說就像是有人真的在哭一樣……應該不是美千子的哭聲吧?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呢。當時殺了九十九人的殺人魔並沒有被警察抓住……不,他就像是空氣一樣,突然消失在這片了無生氣的洋房中!據說,那時的殺人兇手自己躲了起來,他跟他那把嗜血的小刀藏身於此,只為了尋找更多無辜者的鮮血……當夕陽最後一絲光芒消失於天邊時,那沉重的步伐便會緩緩走出、尋找獵物……」
……好吧,國海得承認,這種像B恐怖電影一樣的劇情實在是不怎麼樣,要不是司儀喜愛嚇人的個性,他搞不好半點感覺都沒有。不過,在場還是有人跟他持不同的意見。美千紫此時早已緊抱著螢,那害怕的模樣,彷彿再受到一點驚嚇就會昏倒似的。想當然爾,螢則是依然嘻皮笑臉。原因就不多說了。
「好——這樣子,大家都了解囉?那麼,請小姐跟所有佳賓到前頭來抽抽個簽吧!」燈光再度打開,司儀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簽筒,而周圍的傭人們也在瞬間全都消失無蹤,只留下身為客人的他們——可真是訓練有素!為了這個活動,他們一定演練很久了吧?國海敬佩的想著。
「喔?要抽籤啊?」千春笑問著,司儀則投以神秘的微笑:
「是啊,小姐,分組行動總是比較有利的。您也知道,這座洋房相當大呢!來,抽一個吧!」
國海、螢、美千子等人都陸續抽出了簽。而且,原以為不會參與的步竟然也過來抽了跟簽。
「呵,就當作打發一下時間吧?搞不好可以碰上什麼有趣的事。」步如此說道,且在說這句話的同時望了國海他們一眼。
「來,小泉先生。」
當司儀將籤筒拿到大輝面前時,不知為何突然神色凝重了起來。他一邊拿出手帕擦汗,一邊以略微顫抖的聲音道歉:
「這……抱歉,我能不能不要玩哩?突然身體感覺有些不大舒服呀……」
「咦?是嗎?可是……」司儀回頭仔細數了一下人數,不自覺皺眉了起來。
「小泉先生不玩啊?但這人數算得剛好呢……」
「抱歉、抱歉。」大輝擺出了業務員專有的苦笑。正在傷腦筋之際,千春突然說話了:
「就讓剛才那位女僕來吧?正好年紀也相仿。」
「呃……小姐您指得女僕是?」
「飯野由美。」
「啊——嗯,也不是不行啦!不過由美她人在……」
「小姐,您找我?」
就像一開始一樣,由美突然現身在司儀後方,神出鬼沒的行蹤讓司儀驚呼一下。不過,由美本人似乎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感覺。面無表情的她,就像日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一樣。
「啊,由美,來得剛好。小泉先生因為身體不適打算休息一下,所以我想要妳替補他的位置來讓遊戲進行。妳沒有問題吧?」
「是,小的榮幸之至。另外,請問需要先找人來帶小泉先生去客房休息一下嗎?」
「嗯……小泉先生,請問你想在客房稍做休息,還是想在大廳這繼續待著呢?」
「大廳這邊等一下會有其他人嗎?」
「沒有喔,小泉先生。因為這遊戲幾乎會用到整座洋房的空間,所以大廳這邊不會有任何的……」
「請讓我留在客房吧!客房很好!客房最好了!」大輝迅速而果斷的回答又讓司儀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此時的大輝看上去卻相當糟糕……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畢竟從國海注意到他開始,手中的盤子始終都裝著食物。再說,大輝原本就不小的肚子此時看上去快漲破了一樣。
「那麼,我先去請人替小泉先生準備一間客房。」由美恭敬的行了個禮之後便轉身離去。沒有多久,她又走了回來,不過身後多了另一名陌生的女僕。
「已經準備好了,小泉先生,請跟著她一起過去吧。」
「哇喔,這麼快呀?」大輝的吃驚是理所當然,因為由美來回所花的時間只有十餘秒而已!話雖如此,由美的臉上依然不見任何改變:
「是的,因為平常就有勤加整理的原故。」當然,她的音調仍是沒有變化。
「小泉先生,請跟我來。」和由美不同,另一名女僕甜笑著,那聲音聽在耳中簡直能讓憂愁融化。也因為這個關係,大輝莫名的精神一振,方才虛弱的模樣已不復存。
「好的!那就麻煩妳囉!」
踏著輕盈的步伐,大輝隨著女僕一同沒入走廊的黑暗中。之後,司儀清了清嗓子,希望能再次引起注意。
「好的,相信各位手上都拿好籤條了吧?請注意,只要籤尾是相同顏色的話,就代表是同一組。兩個兩個一組,請先找好各自的搭擋吧!」
綠色。國海默默看著手中擁有翠綠尾巴的籤條,那顏色總讓他想到了什麼……是物品嗎?食物?還是什麼熟悉的地點?就在快要想出什麼東西時,他的思考便被迫中斷。
「啊啊——!」
就像看到鬼似的,螢無端尖叫了起來!但再看到她手中紅色尾巴的籤條,國海大概能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呀,這不是遠藤螢——小姐嗎?待會兒還請多多指教了。」晃著手中同樣為紅色的籤條,步瞇眼微笑。但,螢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國海,我要跟你交換!」
「啊啊?」
「交換籤呀!我不想跟那個笨蛋步待在一起!」
「呃……可是……不能這樣吧?」國海無助的往司儀那看過去。想當然爾,司儀以同樣無助的眼神對他搖搖頭。看來,他們兩人對螢那種小孩子般的脾氣都莫可奈何。
幸好,有時候螢也是很講理的——特別是她用力以高跟鞋狠踩過國海之後。
「笨蛋國海!」
司儀慢慢走了過來,正想說些什麼時,卻被國海伸手阻止了。此時的他根本無法說話,他深怕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會立刻悽慘的叫出聲來。
可惡……螢那個傢伙……國海強忍住淚水,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才又能抬起頭。好,也該開始找自己的搭檔才是。託螢的福,他才可以不用跟步那個危險人士打交道……或許,自己還真該感謝她一下喔?
「好,我的搭檔到底是……」忽然,背後冷不防的冒出了一句清脆的嗓音:
「石黑先生。」
「呃……是?」國海捏了把冷汗。原來是那位跟忍者無異的女僕,飯野由美!
「請讓我看看你的籤可以嗎?」
先是嚇了人一跳又突然要看籤?雖然由美是一名女僕,但國海卻不能不覺得她根本想要耍人。但,自己又能因此說什麼呢?國海無言的點點頭,並攤開手中的綠色籤紙。
「嗯。那麼,請恕我失禮了。」
還沒了解由美說得話是什麼意思,國海手中的籤紙就在眨眼間被換了顏色。那是一張深藍色的籤紙。
「呃?妳這是……」原以為由美對此會有什麼解釋。誰想到她下一個動作,便是轉過頭去呼喊了起來:
「小姐,您的搭擋在這裡!是石黑先生!」
「……耶?」
還沒反應過來,千春已來到國海的面前,並秀出手中同為藍色的籤紙。
「還真是巧呢!」千春堆起笑容說道,殊不知國海內心中正存在著無數個問號。
為什麼由美要把他跟千春湊在同一組?是千春私底下命令的嗎?這麼做又有什麼目的?還是說,這是由美自己打算如此?她又有什麼目的?國海不能說自己沒有喜歡過千春,但……應該沒有表現得如此明顯吧?
「是……是啊。」國海吞了吞口水。沒關係,待會兒還有機會跟千春問個清楚。如果千春願意回答的話。
「那麼,妳就是跟我同一組囉?」
「是的,白石小姐。很榮幸能跟您在同一組,我是飯野由美。」由美對白石行了個禮,美千子則是滿意的微笑點頭。兩人間的互動相當自然且優雅,看上去真有一種電影中、小姐與僕人間特有的相處模式。如果由美能夠再多點表情或是聲音上的抑揚頓挫,說不定會更好一些。
「好的,大家都找到各自的同伴了,對吧?那麼,我現在就要來告訴大家遊戲目的了!請聽好以下的提示吧!」
司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以為又要提高音調吶喊些什麼,沒想到接下來說出口的東西卻出人意料:
紅暈渲染 染紅了天空 染紅了城 染紅了人
一磚一瓦中 盡是國王當年的驕傲 如同城中榮光滿道
然而 變故依存
奴僕手中的鑰匙打不開任何門
他們傷心難過 與他人一同分擔肩上的罪
國王的項鍊無法看見真實
翡翠之下所圈住的 除了欺瞞還是欺瞞
公主的戒指另有其人
是誰 人人知曉 亦無人知曉
最後 造訪的旅人與歸返同等
因為他也染著同樣的 紅
帶著詭異旋律的簡短歌謠自司儀口中唱出,且吊詭的是,他的聲音中途似乎改變了……輕盈悅耳、而且充滿童稚……就像是小孩子那樣聲音?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或者這又是司儀所搞得另一種把戲?國海怎麼也想不通。而且,那彷彿襯著歌聲的幽幽旋律又是打哪出來的?這附近明明沒有任何樂器的影子,甚至連個喇叭的影子也沒有呀?
其他人也一樣是一頭霧水,看千春困惑的表情更能夠理解,想藉著她的名義來迅速破關幾乎是不可能了。
「那麼,就預祝各位順利過關吧!」
司儀扔下了這麼一句話,只聽「轟!」的一聲,他身邊忽然爆起了一陣煙霧!當煙霧散去的同時,整個人便旋即消失——連提問的機會都沒有,是吧?
六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對,應該說是五個人,因為由美仍然顧我的低著頭,平靜的神情,彷彿早知道司儀會如此破天荒的唐突離去一樣……啊,她不也曾是活動籌備的人員之一嗎?只要問她的話,或許能知道些什麼……
「希望各位能先諒解,對於這個活動,我也是全然不了解的。」像是看破國海在想什麼,由美理所當然似的答道。雖然很遺憾,但不能不說,她那態度實在讓人很不是滋味。
所有人又安靜了下來。
昏暗的大廳僅剩下幾盞燭光,左右搖曳著,彷彿一陣小風都能將之吹熄。如同他們心中的安定感一樣。明明是待在屋內,明明知道這房子隨時都能喚來十幾二十個人……為什麼,心中卻會如此不安?
「那麼——」忽然,步打破了沉默。他提起木刀,將之扛在肩上,更浮現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問道: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千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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