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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一把白骨】輕小說:戀奇/奇戀 第二章(全)

作者:一把白骨│2011-08-12 18:20:43│巴幣:10│人氣:3311




第二章 微笑與恐嚇事件
 
 
01
 
 
  我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半分鐘才來到了外頭的路上。
 
  我稍微張望了一下,只見學姊--從現在開始起改叫輪輪好了--輪輪她已經在通往學校的路上移動過去了。
 
  而我則在那家「金右堂」附近追上了她。
 
  我跟她說早安,而她也同樣回應。
 
  然後我們就在聊著某本書內容的情況下來到了車站,又在聊著另一本書的情況下一起通過校門,最後在樓梯上分別。
 
  走進教室,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帶有特殊情緒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想光是這樣就足以證明兩件事情。
 
  首先,應該沒有人注意或者在意我今天跟誰一起上學。
 
  以及,我根本不具備「能察覺他人視線」那種很可能會跟迫害妄想症搞混的特殊技能。
 
  雖然理論上說來,前者與後者的基礎矛盾--但是負責裁決的地方是我的大腦,而它顯然不介意這種程度的矛盾。
 
  我以前兩節課為祭品,使MP恢復了三成左右。
 
  但在接下來的兩節課程裡,卻又因為不斷被應華姊叫起來回答問題,不僅使得HP、MP都減半,甚至連那個我從來不知道有啥用的SP值都減少了--因為我用的自己是盜版,沒說明書可看。
 
  以結論而言,比之「紅˙醜惡祭(下)」後半的內容更加乏善可陳的四小時課程過去了。
 
  我的學校沒有中央廚房,取而代之的則是有跟三家便當廠商合作,這是從去年下學期開始的,而在那之前學校則是默許我們從校外訂購便當送進來。但是在換了個因為髮型而外號叫做花媽的主任之後,就因為「擔心學生會吃到不乾淨的食物」為由,而與三家我從來聽過名字的食品廠商合作,同時當然強制禁止了外叫便當的行為。
 
  我不是什麼陰謀論者,所以不會特別告訴你,開學後我看到花媽買了一個跟她薪水袋的厚度實在不怎麼搭配的愛瑪仕皮包,以及聽其他人說過今年學校在暑假的「學校員工校外考察」的地點因為有了「追加預算」而決定辦在首爾的事情。
 
  便當定價一個五十,三家都是。
 
  味道其實不錯--就連時常出現在炒高麗菜裡的小蒼蠅也很美味。
 
  但是我更愛水煮青菜裡附贈的白色小蟲。
 
  因為牠通常新鮮到在筷子碰觸到時還會往左右進行伸展運動。
 
  當我邊拿著今天的便當邊想該怎麼勸金正日或金日成在八月之後再去攻打南韓時,卻見到那傢伙已經坐上我的位置了。
 
  那傢伙--方病歌。
 
  班上被定位成怪人的人之一。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其他同學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把她當成了我所該負起的責任--活像她是我跟誰在一次不安全性行為後的產物。
 
  到底怎麼會這樣呢?其實我到現在都沒停止這麼想過。
 
  當然,「物以類聚」這個答案是我始終忽視的選擇。
 
  「早安啊。」她說。
 
  因為已經中午了,所以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妳的位子不就是在我前面而已嗎?」
 
  「是啊。」她說,「所以考試的時候還請你多多照顧了。」
 
  「應該是反過來才對吧。」
 
  雖然別人不曉得,但是這傢伙的功課其實該死的好。
 
  我猜她一定可以像是練過頭的99級勇者一樣,輕鬆解決年級第一名的現任大魔王。但前提是她不要在每回碰到選擇跟是非題時,刻意選擇相反或者錯誤的答案就好。
 
  這是我無意間發現到的--她用自己的考卷來墊那個底部總是脂肪量過高的便當盒,因此讓我發現到她竟然在應華姊用來當作送分的十題是非題上全軍覆沒。
 
  因此--根據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的某個單元--我推測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答錯的。我甚至敢用外公的名譽來向任何人發誓真的是這樣……反正從小跟我感情比較好的是我爺爺。
 
  「別這麼說嘛。」她笑著,「啊,到時小抄記得寫大張點,否則我會看得很吃力的。」
 
  她指了指自己左眼上的醫療用眼罩。
 
  白色的棉質面上,被貼上了一隻黑色貓咪圖案的貼紙(我猜應華姊就是因為這緣故讓她以交報告的方式來彌補平時成績的)。
 
  順道一提,每週的一、三、四她的眼罩在左眼,而二、五則是右眼。因為我從來沒在上課之外的日子見過她,所以並不曉得六、日那兩天眼罩會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
 
  「那有意義嗎?」我說,「就算給妳小抄,妳還是會把答案反過來不是嗎?」
 
  「說得也是。」她說,「不過,如果是亞蒙你充滿愛意的小抄的話,我就不介意,而且或許還會因此得到難以想像的高分也說不定……不是有種賭博的方式就是這樣嗎,盯著那些手氣不好的人,把賭注專門押在跟他相反的地方。」
 
  「……」我用刪節號來表示自己嘆了口氣。
 
  有時候真的很想把她用四十五度角打下去,也許訊號會變得正常點,就像留在我小時候舊家的那台映像管電視一樣。
 
  打開比潘朵拉之盒更難以讓人期待的便當。
 
  或許是剛開學的緣故,今天的菜是真的還不錯。
 
  負責掩護白飯的雞腿呈現酥炸後的特殊金黃色,一口咬下去,肉裡的湯汁滋滋作響,口袋略脆的雞皮則是發出了嘎滋嘎滋的呻吟。滷蛋被筷子開腸剖肚後,可以見到色澤幾乎全體達成完整協議的蛋白,就連蛋黃也有入味。炒了一些小蝦米的高麗菜爽脆可口,一點點的鹹味反而鼓勵了它釋放自己特有的清甜--就像平時不打扮的素人美女。就連平時成績最不亮眼的燙青菜,今天成績也相當不俗。
 
  以上,是我試著體會並致敬「襲來!美少女邪神」的作者對美食的渴求心境而即興發揮……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麼幹了。
 
  「寒假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病歌這傢伙邊用筷子確認雞腿的生命跡象邊說。
 
  我突然很想告訴她我確定雞腿已經死了。
 
  還有,就算牠還活著也依然是我便當裡的主菜!
 
  而且為什麼妳就是不碰自己便當裡的排骨呢?
 
  「沒什麼。」我說,「不過倒是在開學後目擊了兇殺事件。」
 
  「嗯。」她開始翻弄我的高麗菜,認真到讓我都開始懷疑裡頭藏著高麗菜精靈了(但是考慮到「高麗」這個名字,我很擔心這是隻既邪惡又喜歡誣賴別人作弊的精靈)。
 
  「就這樣?」她又說。
 
  「就這樣。」
 
  「這樣的話,」她說,「就把你的高麗菜給我。」
 
  「為什麼要給妳?」
 
  而且為什麼明明就是兩個不相干的話題可以說得如此鶼鰈情深?
 
  「因為我喜歡高麗菜。」她說,「因為我是喜歡到會想把世界上所有品種跟料理方式的高麗菜全部吞食進去的--」
 
  「高麗菜少女?」
 
  撇去那過度的有如特殊地圖兵器般的大範圍,這不就是一般人會做的事情嗎?
 
  「高麗菜的成分對眼睛很好。」她接著說,「你給我以後搞不好我瞎掉的右眼可以就此復原。」
 
  先不提妳根本沒瞎……難道妳都沒發現自己今天眼罩罩住的是左眼嗎?
 
  「因為我喜歡妳戴眼罩的樣子。」我說,「會讓我想起追殺比爾裡頭的某個沒品的女性角色--所以請堅持下去。」
 
  「謝謝,」她說,「對言不由衷的你的誇獎我銘感五內……那麼用換的呢?」
 
  「拿什麼換?」
 
  「對啊,拿什麼換好呢?」她看了看自己的便當,「高麗菜?」
 
  那換個鬼啊?
 
  妳當這是老鼠嫁女兒的寓言嗎?因為以結論來說,老鼠最後嫁的還是老鼠,所以就乾脆跳過有其涵義的過程,直接選擇同樣種族的老鼠?
 
  妳給我去印度道歉!
 
  順便把恆河沙當名產帶回來!
 
  ……話雖如此,我還是跟她換了。
 
  因為這傢伙很可能會用奇怪的方式報復。
 
  像是考卷上寫的是我名字、用我的名義向學校裡的男生寫信告白之類的(其中三個還真的回信答應了,一個還約我放學後在室內體育館後的樹林碰面……我不禁因為這高比例的性向逆流開始擔憂起這座島國的生育率來)。
 
  「既然你說寒假沒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她將原本已經送入墓地的話題給重新召喚回場上,然後給予沒有任何戰鬥怪獸守護的我,致命的一擊--
 
  「那麼,你跟她的事情是在寒假結束才發生的囉?」
 
  ………………
 
  說實話,這一擊的傷害沒有想像中的大。感覺就像是敵方召喚出了青眼白龍,但是因為是大陸的山寨卡,所以攻擊力很弱那樣。
 
  「名字?」
 
  「啊?」
 
  「我問你對方的名字。」她說,「難道你認為我是那種光在公車上看到你跟一個女生的臉就會知道她的名字跟壽命嗎的人嗎?」
 
  「我想妳應該--」
 
  「沒錯,我是。」她強行插入我台詞體內,「但是那隻眼睛現在瞎掉了。」
 
  我實在不知該吐槽她哪件事情了。
 
  「她叫六道輪輪。」我說。
 
  而她就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繼續維持著木然的表情跟機械式的用餐動作。
 
  「年級?」
 
  「比我們大一屆。」
 
  「班級號碼?」
 
  「跟我們的一樣。」
 
  「銀行帳號呢?」
 
  「問那個幹嘛?」
 
  難道妳想匯錢給她?
 
  「好奇嘛。」病歌說,「你可能還不知道,但只要我一好奇起來,就會想要了解一切,想要認識,想要熟悉,想要把對象給理解的體無完膚、顛倒夢想、天元突破、究竟涅--」
 
  「扔了它!快把妳的好奇心扔了!」
 
  「不行。」她說,「如果好奇心消失我會很困擾--」
 
  但它不消失的話困擾的是我。
 
  「--因為罩杯會變小。」
 
  「……」
 
  妳的好奇心是矽膠做的?
 
  不,如果從製造日期來推算,那時用的可能是鹽水袋。
 
  「從E變成A。」
 
  ……………………………………E?
 
  不不不,雖然我從未驗證過,也沒看她穿過任何露出事業線、生命線、感情線的衣服,但是我想我可以確定E絕對不是那個樣子。
 
  這麼說吧,如果像是某些人堅持的,貧乳是種珍貴的稀少資源的話……
 
  那她根本就是賢者之石。
 
  「不是常有說自己是那種『穿著衣服會看起來比較瘦小』的特異體質嗎?」似乎察覺我目光的她說,「我猜我也是那種人。」
 
  妳應該是穿了那種用了「裡面比外面看起來得大很多」的超空間技術製造的衣服吧?
 
  「六道輪輪。」她再次把已經遠行的話題拉回,「我聽過這名字嗎?」
 
  因為我在二十幾行前才剛說過啊!
 
  不然就是在不小心印錯字的佛經上吧。
 
  「她是個有趣的人。」
 
  「妳認識她?」
 
  「不認識。」她說,「我會說她有趣,是因為她是選上你的人。」
 
  我不確定這句話到底是誇獎還是貶損,但是從病歌的表情看來,或許是兩者混合而極為偏向後者吧。就像是用1:9的比例所調製出來的核廢料咖啡那樣……還是不能喝?
 
  「但是你也喜歡她囉?」
 
  「我可沒跟討厭的人交往的奇怪興趣。」
 
  「會奇怪嗎?」她挑起眉來,「因為喜歡而想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討厭而想整天黏著他、榨乾他,把他乃至於最後一片DNA也毫不保留的從因果律中毀滅……這不是一般人的戀愛觀念嗎?」
 
  「不,」我揮了揮手,「這是對於CSI的一種挑戰。」
 
  而且如果遇上的何瑞修的話現在妳就已經死了。
 
  「戀愛的本身不就是一種犯罪行為?」病歌說,「偷走了彼此的心,卻怎麼樣都還不回去,一不小心還會忍不住握得太緊,把剩餘的一切榨成汁來咕嚕咕嚕地喝下肚。」
 
  「我現在開始強烈的同情妳喜歡上的人了。」
 
  還是該說「討厭」的人呢?
 
  「喔。」她的眼睛瞇成了一條充滿惡意的線,「也對。」然後她露出微笑,「不管下場如何,我在此祝福你。」
 
  這感覺就像是小時候過年,從我叔叔手中收到那個飽滿豐厚,卻裝著發票的紅包一樣。
 
  不過她卻是第一個知道並且給予祝福的人。
 
  「謝謝。」我說。
 
  「甭客氣了。」
 
  然後她拿走了我剩下一半的雞腿。
 
 
02
 
 
  我覺得,會認為喜歡看書的人對體育不擅長是種嚴重的以偏概全。
 
  雖然我對此議題毫無任何反擊的能力。
 
  總之,當大家正忙著運用動態視覺與協調的手腳追逐紅色的球體時,似乎忘記裝備前兩項技能的我則是善用了自己天生體質上的不顯眼,在球場的邊緣享受著被鐵絲網給包圍的感覺。
 
  不遠處也有五個同班女生正做著跟我一樣的事情,但不知道是因為她們人比較多,還是說話太過大聲。才休息沒多久,就被通常對女生很好的體育老師給叫了回去。
 
  她們邊走向老師邊小聲抱怨著,中間較高的女生好像說了某個具有歧視性的意見,使兩旁的朋友笑到彎了腰。但隨即體育老師又是一吼,於是她們加快了速度(大約是原速的一點零一五倍),加入了另一群正如臨時演員般、意興闌珊地玩弄著球的女性背景畫面中。
 
  老師顯然也發現到了我,但是跟我眼睛才對到,卻又像是看到了他已經死去的國中同學的幻影似地轉開。
 
  我猜,當你是個知名作家的兒子,而且那個知名作家還用誇張的方式自殺時(服下一整罐安眠藥後,雙手割腕,從九樓高的陽台試著親吻柏油路--但最後奪走他性命的卻是高壓電),大家就會把你的心靈當成某種一碰就會壞掉的易碎品。
 
  啊,順道一提。如果有人會這麼想……沒有,我並不認為家裡的悲劇讓我的人格有什麼值得誇耀的轉變。當初心理醫生跟我說過,有些人確實會用這類的方法逃避,甚至把自己遭受的痛苦當成一種優越於他人的理由,或者是說明自己該成為眾人關心焦點的原因。但事實上我卻還有點羞愧,因為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老師們對我好到簡直就像我是貓熊或台灣雲豹之類的稀有動物……恐怕就差在沒有對我施打麻醉然後找人幹我了--如果真的非得這麼做的話,請千萬千萬讓我自己選擇對象,謝謝。
 
  抱歉說了這麼沉重的往事,現在我們把鏡頭轉回不位於白沙灣的輕鬆現場。
 
  那傢伙,我指的當然是方病歌。她就坐在老師後方不遠處的磚砌花壇上休息。或許說休息也不大對,因為她根本沒動過。
 
  「妳又怎麼了?」課程開始時,看到她直接坐下的老師說,「不會又是經期來了吧?上學期妳幾乎整學期都是用這個理由。」
 
  「這次是發情期。」她說,「越是劇烈的運動越會讓我想跨到男生們的身上……我想老師應該既不會想要加入,亦不可能樂見這種行為發生吧?」
 
  於是,老師再也沒講過任何一句話了。
 
  順道一提,這段話結束後緊接著就是跑操場,我發現到有好幾位男同學都彎著腰來跑步……或許是某種創新的潮流吧。
 
  另外,熱身操跟跑操場我都有乖乖的參加,沒辦法,因為我原本想好的理由已經先被病歌給用掉了……對不起,這真的只是個玩笑,若是有人腦中漂浮起不好的畫面我道歉,如果你覺得這畫面似乎不錯的……我會先假設你是當初回了那封病歌整我用的情書的三人之一。
 
  正當我思考著若是這時把外套裡那本49元的口袋書(絕命遊戲,看到最後我才曉這本書最絕命的地方在於它根本沒寫到結局)拿出來看會不會讓老師的怒氣計量表開始閃爍之際--
 
  輪輪就在對面操場上。
 
  或許是她們班的體育課被什麼突發事件擔擱了吧,這節課已經過了一半,但她們這時才開始熱身的跑步。
 
  「雖然離得有點遠,但我就趁機來欣賞一下自己女朋友跑步時的英姿吧。」
 
  --我還來不及產生這個想法(好像有點矛盾)。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但原本在她後頭的人不可思議的沒有像是緊急煞車似的跌成一團。
 
  只是就這麼從她兩側超越了過去。
 
  我猜這大概是她們班的人反應能力都異常好吧。
 
  否則我只剩下「這都是安排好的」跟「我看到的是某個生靈」這兩個的答案。
 
  ……好吧,我承認答案還有一個,而且很可能是可以得到20點的那種最佳解答。
 
  就像輪輪那晚說的--
 
  巧合。
 
  說來巧合還真是個好東西呢。祂說明了這世界上許許多多的問題,但卻又不是真的給出了什麼答案,就像是:雷為什麼會擊中同一地兩次?為什麼白鯨記裡可以找出比聖經還多的預言密碼?醫學系的學生不用服兵役的比例又為什麼會比一般人出高十二倍?
 
  因為巧合。
 
  如果用輪輪的口吻則是:巧合。巧合。巧合。
 
  輪輪轉過身來看向我,動作裡沒有絲毫的猶豫或尋覓。
 
  因為她似乎打算橫跨數個籃球場走過來,於是我搖了搖手。
 
  而她也同樣對我揮了揮手並停下腳步。
 
  「快點回去吧。」我邊喃喃說著,邊用手指比了比跟她產生莫大隔閡的跑步隊伍。
 
  然後,我看到了她點點頭。
 
  是她隔著大半個操場聽到了我連自己都聽得不是很清楚的喃喃自語嗎?
 
  還是她是從我手勢判斷出我的意思呢?
 
  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點頭,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覺呢?但我又何必產生這種對自身毫無利益可言的幻覺呢?
 
  我那個不做點事情就會寂寞到死的大腦擅自想著這個純粹用來浪費腦容量的問題。
 
  輪輪轉過身去,等隊伍繞了籃球場一圈後巧妙的再次入列。
 
  但是,學姊啊……妳應該不是想要藉機少跑一圈才停下來打招呼的對吧?
 
 
03
 
 
  放學後,我在從我教室通往校門的走廊追上了輪輪的腳步。
 
  我們用著一段微妙的距離並肩而行。
 
  至於有多微妙呢?
 
  我想差不多就是除了病歌那類傢伙以外的目擊者會說「這兩個人感情應該不錯」但是又不至於認為「他們正在交往吧」的距離。
 
  然後我們邊聊邊走到通往公車站牌的馬路上,一直坐到距離我們兩個人的家都是最近的那站下車。
 
  「今天晚上。」輪輪說,「有事嗎?」
 
  「除了回去試著對著家中各角落拍照看看能不能照到我老爸上吊時的殘留意念以外……沒事。」我毫無罪惡感地省略了包括應華姐在內的三個老師交待下來的四項功課,「怎麼了嗎?」
 
  「去我家。」她說,「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保險起見,我又說:「應該不是又有什麼事情得告訴我了吧?」
 
  「不是。」她說,「一起看書。」
 
  「…………………………」
 
  我突然期望她是有別的事情要告訴我了。
 
  我是喜歡看書沒錯,但是難得兩個人獨處,且不論那些會令人血液流到下腹部的諸多可能性,但一般而言不是會做點別的嗎?
 
  「別的事情也可以。」她說,「只要一起。」
 
  ……我想這一句話對我的殺傷力真的很大。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會覺得,就算是要跟著她一起去做那天她對我家對面的歐巴桑做的事情,或者跟她一起去綁架其他小孩也無所謂。
 
  當然,那樣瞬間就跟射精差不多,很快就能冷靜下來。
 
  但我還是在下了車之後繼續朝著她的方向前進。
 
  但就在輪輪住的那棟公寓闖入了我的視線範圍時,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我還沒開口問出「怎麼了嗎」之前,我的直覺跟視線就已經先察覺了答案。
 
  大門前停了一輛車。
 
  很大的黑色轎車。
 
  我對車子的廠牌跟種類不熟,所以只能說它長得就像是那台「克麗絲汀」的黑色版。
 
  被夕陽所染紅的擋風玻璃底下隱約可以看到坐了兩個人。
 
  就在輪輪重新開始移動時,駕駛座旁邊的車門也打開了。
 
  是個穿著剪裁極為合身的軍服式裝束、銀灰色短髮、白色手套、肌膚黝黑的年輕異國女性。
 
  她對著我們--準確說來是對輪輪微笑,然後用著略帶詫異的目光看我一眼,似乎經過了非常快速但卻又縝密的思考(實在應該叫她把這種大腦作業系統推薦給應華姐才對的),最後似乎以三比二的票數決定對我露出了笑容。
 
  微笑。跟剛剛的成分顯然不大一樣,但我想卻還是足以迷倒絕大部分的異性甚至許多同性。
 
  我不禁猜想,擁有這種程度的美貌跟笑容的人,可能就連到全家便利商店用7-11的點數換公仔,店員也會不疑有他吧。
 
  我邊想著請她替我代購書籍是否會比較便宜,一邊跟上了輪輪的腳步。
 
  「認識?」我說。
 
  「嗯。」
 
  輪輪點頭,但表情中倒是看不出跟平時有什麼不同。
 
  「是什麼人呢?」
 
  「契約使者。」輪輪說,「我母親的。」
 
  【學姊啊,可不可以別隨便把「黑之契約者」裡的名辭加個字就當成自己的設定呢?】
 
  --認為抄襲跟致敬差別得很奇妙的學弟留。
 
  「輪輪小姐,」就像那些故事設定在外國的日本動畫那樣:被輪輪強制設定成契約(使)者的女性用著標準到連本國人都不見得每個都能這麼流利的中文說,「好久不見了呢,我想想,若從上回您母親的生日算起,應該有365天了吧。」
 
  ……那不就是去年今天嗎?
 
  慢著,其實也不能這麼論斷。
 
  如果以地球科學的角度,那麼離輪輪母親的生日就會還剩下四分之一天。
 
  但若是以數學的角度,我們就必須先討論對方到底有沒有把當天算成一天。
 
  「然後這邊這位是?」她看向我。
 
  「朋友。」我說,因為我不確定輪輪是否想要對自己親人那邊公開此事。
 
  「男朋友。」輪輪說。
 
  啊,意見分歧了呢。
 
  「原來如此。」她說。
 
  但,妳所謂的「如此」到底是哪邊呢?
 
  「我叫梅菲絲特。」她對我說,「幸會了。」
 
  總覺得這名字聽起來還真像惡魔呢。
 
  「我叫亞蒙。」
 
  「哎呀,」她稍稍睜大金色的雙眼,「這名字跟惡魔好像呢。」
 
  ……我該說很高興我們在初次見面的情況下如此心靈契合嗎?
 
  「生日宴會就在今天晚上。」名字像惡魔的女性很正常地無視我的內心話,繼續說道:「請上車吧。」
 
  「……」她望向我。
 
  「沒關係。」我說,「妳就去吧。」
 
  「好。」她點點頭,但隨即又補上了一句:「等我回來。」
 
 
04
 
 
  我很清楚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因為輪輪所留下來的待機指令,所以我就先進到了她的家中等她回來。
 
  但是我不清楚的是--
 
  「看樣子你並非第一次來輪輪的小姐的家對吧?」梅菲絲特說。
 
  --為什麼她也會一起留在這裡啊?
 
  「這是第二次。」
 
  「原來如此。」
 
  她點點頭,我發現這四個字似乎是她的口頭禪。
 
  我打開冰箱,替她跟我自己各倒了一杯水後,在她斜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雖然我知道這樣有點不妥,但我還是忍不住朝著走廊深處的那扇門望了一眼(目前門內毫無動靜),然後又看了還被擱置在櫃子旁的鋁棒一眼,它一如昨日,還穿著略帶血色的外衣。
 
  我不禁思考,身為一個男友,是不是該為了掩飾女友的罪行,替她洗掉血跡呢?
 
  可是(根據CSI的劇情)血跡似乎沒有那麼好洗掉。
 
  所以該偷偷把它丟在某個永遠都不會有人跑去的地方嗎?
 
  但若先撇去外太空之類的選項,對於越來越寸土寸金的這世界而言,真的有那種地方存在嗎?
 
  嗯………………不行了,無論我怎麼想,除了生命本質的最深處之外,我還真的找不到一個人類會放棄探索的地方。
 
  「就我所知,」她發言將我的注意力拉回,「亞蒙先生,就我所知,輪輪小姐並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女孩,對吧?」
 
  「嗯,確實是這樣。」我說,「不過如果妳跟他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還是有些特別的幽默感。比方說……對了,就像是會把覺得難看的書用好看的書壓在底下表示抗議。又或者把寫得差的那集倒過來放回書架上。還有--這是我昨天才發現的--她好像偶爾會試著說或者做些在書裡看到的台詞……不過其實我不大確定那是不是一種幽默啦。」
 
  也可能是種撒嬌--不過我當然沒說出口。
 
  「原來如此。」她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有必要重複三次嗎?
 
  「那麼,」她接著說,「剛剛輪輪小姐的話也只是個玩笑對吧?亞蒙先生?」
 
  「妳沒特定指出哪段話……不過就我的印象來說,從妳跟她開始對話到結束,我想她說的應該都是實話。」
 
  「原來如此。」她說,「也就是說,亞蒙先生,你真的是輪輪小姐的男朋友?」
 
  沒想到要承認這件事情比想像中的稍難,於是我先深深吸了口氣,但是接著又擔心回答得太理直氣壯讓人以為我在炫耀,於是又把那口氣還給了這塊空間,最後用著適合大多數人類服用的語氣說道:「沒錯。」
 
  「原來如此。」她說,「那麼,亞蒙先生,我有個小小的建議。」
 
  建議?關於我跟輪輪的事情?
 
  她要說什麼?她會說什麼?
 
  又或者以她的身分適合說什麼?
 
  「            嗎?」
 
  在我思考的那片刻,梅菲絲特似乎開口說出了什麼話。
 
  但是因為我一時出了神,因此只有愣愣地看著她。
 
  「你沒聽到嗎?」她說,「我剛剛說的是,亞蒙先生,可以請你好好地去死一死嗎?」
 
  她此刻裝備的表情依舊是還微笑。
 
  而且也依舊還是那會讓她在大學時期電腦都不愁沒人修、到哪都會有學長的免費機車代步、學雜費可以全額減免的美麗笑容。
 
  可是她的眼神卻十分認真。
 
  身為一個連自己父親的死因都有七種普通版外加一個隱藏版可供自己選擇的謊言達人,我很確定她說的是真話。
 
  真實到彷彿佔有空間、擁有質量、還可以拿起來打人、打完了以後還可以當凳子坐的實話。
 
  「啊,別誤會。」她保持微笑,「我只是強烈的希望您的生命跡象可以就此消失,對你並無惡意。」
 
  以內容而言,她的話讓人無法相信。
 
  但是以態度而言,她卻有著讓人不得不信的強大說服力。
 
  然而,也許就是因為她的語氣中真的毫無惡意,反而讓人在語氣之外感覺到了濃得嗆鼻的惡意。
 
  「原來如此。」我偷了她的口頭禪,並且換我露出微笑,雖然相比之下,這笑容可能只會讓我在未來大學生涯裡多收到幾封標題為FW開頭的垃圾信件,「簡單地說,妳覺得我的存在會對輪輪有負面影響對吧?」
 
  「輪輪小姐的死活跟我無關。」她說,「但是我想你的存在會讓她母親很困擾。」
 
  「原來如此。」我試著探究她對別人使用她口頭禪的容忍限度,「那更具體來說,妳是要我跟她分手囉?」
 
  「怎麼可能呢?分手這種事情太困難了,尤其是對輪輪小姐而言……」她說,「總之,相比之下,請你去死一死不是更容易嗎?」
 
  「我懂了。」我點點頭,「妳的建議我確實聽見了。但我恕難從命。」
 
  「為什麼呢?」她說,「亞蒙先生,如果說出來的話,或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解決。」
 
  對於她的積極,我不禁有些感動。畢竟從小到大,好像從沒人這麼熱心的關心我的生死……當然,這只是個玩笑。
 
  「理由很多很多。」我說,「從心理、生理、物理、道德、宗教……但最重要的是--」
 
  「是?」
 
  我這次真的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也真的用理直氣壯的口氣說道:「我還不想死。」
 
  「原來如此。」她既像是認同,又像是反諷似的點著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回增生成了四次啦。
 
  因為覺得挺有趣的,加上我們沒有什麼話題好聊,於是在那之後我們就開始「原來如此」來、「原來如此」去。
 
  就這樣玩了很久,一直到空氣中「原來如此濃度」高到幾乎可以用小小的火花造成粉塵爆炸時,輪輪以一襲晚禮服的盛裝豋場。
 
  「……」
 
  她看著我們,有一那麼瞬間,我還擔心她會不會也加入這個無間地獄才會流行的遊戲。
 
  「我回來了。」她說。
 
  幸好,看來她對我們的遊戲毫無興趣。
 
  「看來是我該退場的時候了。」
 
  梅菲絲特邊說邊站起身。
 
  但在她臨走之前,卻還是不忘對我笑著說道:「亞蒙先生,請儘可能的把我的建議排入你的行事曆裡,可以的話,越快越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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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4 篇留言

月巴豆頁 楊伐善
退場XD

08-12 22:40

一把白骨
XD08-23 03:16
暮光之刻
就連時常出現在炒高麗菜裡的小蒼蠅也很美味。
OH MY GOD ! XD


08-13 20:54

一把白骨
此段為真人真事改編XD08-23 03:16

好作品^^

08-14 14:35

一把白骨
感謝支持^_^08-23 03:16
小畢
你的背景那位女生真水
它是什麼動畫的人物啊?

08-16 01:15

一把白骨
坦白說......我都是用別人設計好的,所以不曉得是誰XD08-23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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