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魔法少女小圓－大廚炒隔夜菜

要是沒有新房的廚藝，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吃下這盤隔夜的大鍋炒...

才剛透過化物語對新房的監督手法作了淺薄的探討，看了這部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又再度印證了我在化物語寫下的那五點。新房真的很擅長營造戲劇張力，但是劇本的弱點與缺陷卻無能為力。

本作在視覺表現上仍舊相當好，新房除了在通常空間中持續利用構圖與配色來營造情境和情緒之外，在魔女空間利用了拼貼動畫的技巧來呈現其獨特性與超現實性，再加上梶浦由記的電子聖樂，營造了相當別出心裁的影音奇觀。
跟牢房沒兩樣的教室，就像是一批待宰的羔羊（因為沒有魔法少年系統，所以男的都逃過一劫，但為什麼男的絕望沒辦法產生額外的力量？是因為處女情結嗎？）。
極具魅力的視覺效果，一看就知道里面一定沒有甚麼好事，陰謀、詭計很多的樣子。
利用拼貼動畫來營造魔女空間的超現實感，可說是十分成功，加上梶浦由記的電子聖樂，更是將悲壯的命運之戰打造的極富魅力。
話說，這次新房讓曉美焰甩頭髮甩太多次了吧～同樣的手法（而且還是很老套的手法）用這麼多，沒力到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本作劇本的重點為利用不斷循環、重複發生的悲劇來營造出壯闊的宿命論效果。這樣的題材不算少見，許多探討時間與宿命論的作品都有類似的作法，像是黑洞頻率、蝴蝶效應、時間機器、魔鬼終結者等，X檔案某一集也有類似的劇情。動畫中則有寒蟬的時間循環，或是AIR的宿命循環。簡言之，就是透過不斷重複、循環的設定來將單一的悲劇擴展成不幸集合體（或是無法改變的命運）的宿命論循環。

但是，要讓觀眾接受宿命帶來的不幸以及之後的救贖與犧牲，則是要看編劇的功力了。

本作在設定上有兩個缺陷。

一、引用現實的科學假說作為背景設定的立論依據。

二、角色塑造時間過短、缺乏立體感與認同感。


第一點、科學假說的問題：（此非我專門，若有說錯歡迎提出）

一般來說，影視作品一但牽涉到科幻，通常都會選擇軟科幻的態度來處理設定細節，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不想被放大檢視其科幻設定是否有足夠紮實的技術細節作為立論依據。像上述所提的黑洞頻率，就不會去特意描述那台無線電有甚麼特別的機制能跨越時空通訊，讓一切皆歸因於那個天候異相。就算非得提到技術設定，也會儘量迴避可被用現有科技檢視的範疇，讓科幻單純成為科幻。

但是，即使是以軟科幻的方式製作的作品，有許多作品也會聘僱科學顧問來提供建議和幫助，或製作小組花費龐大的精力深入考據，以完善背景設定的細節，例如：GunBuster、EVA，雖然這兩部動畫在本質上其實更像奇幻作品，詳實的設定比較像是掩人耳目的表像。

當然，還是有少數作品會選擇以硬科幻的方式來作為作品設定的技術背景。其中，若是以現有科技技術進行推論而產生的科幻作品更是需要作者強大的專長背景和資料考據的功力，像是麥可克萊頓的科幻著作都具有龐大、豐富的科技知識作為技術背景的支撐，或是像法蘭克薛慶的群，也同樣具有龐大、豐富的科學知識和各領域專家的協助，才能創造出一個相當可信的科幻或科技背景的設定。
動畫的例子則有著名的攻殼機動隊，沒人會懷疑攻殼的科幻/科技設定已經紮實到是硬科幻中的經典。
或是另一個比較少人知道的星空清理者，裡面詳載的設定細節，雖然故事從未正面刻意地去提到，但是豐富、迷人的細膩設定早已透過畫面呈現在眼前，不需多言，觀眾早已迷上那自然流洩而出的豐富設定。
回到魔法少女小圓的背景設定，談到整個魔法少女的系統建立之因是宇宙的能量正逐漸流失，若不即時補充能量，宇宙將滅亡（其實也只是延長壽命而已）。這個設定還提到了一個關鍵字：Entropy，熵。關於熵是什麼，維基上有詳細的解說，這裡不再覆述。簡單地說，熵是一種測量在動力學方面不能做功的能量總數。意思就是當熵增加時，該系統的可用能量就會減少。根據這個定義而推論出的一種宇宙終極命運就是熱寂。宇宙的終極命運有很多假說，魔法少女小圓採用的就是依熵而推論出來的熱寂理論。
提出熱寂假說的威廉·湯姆森，第一代開爾文男爵（William Thomson, 1st Baron Kelvin，1824年6月26日－1907年12月17日）。

熱寂理論的內容是將宇宙視為一個孤立系統（真正的孤立系統在自然界中是不存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的宇宙，假使宇宙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孤立系統的熵會逐漸增加，當熵到達最大值時，所有物質達到熱平衡，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維持運動或生命的能量存在，稱之為熱寂。（引述自維基）
QB所代表的遠高於人類的智能與文明的外星人也無法解決這個宇宙終極命運，卻在地球人身上發現解決之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宇宙的文明只剩下地球人還有感情，但光是可以從地球人身上提煉出額外的能量這件事就直接違反了熱力學第二定律。QB要找能量來補充宇宙應該去宇宙外面找才對。何況，就算能量產生了也不用收集起來，反正都是在這個宇宙之內，能量一但被無中生有，就是這個宇宙獲得了額外的能量，QB收集起來要幹嘛？只要不斷地點燃魔法少女的絕望就可以避免宇宙熱寂了，真的讓人懷疑QB收集能量另有其因，要不然就是QB他們不是這個宇宙的居民，他們只是來收集別的宇宙的能量回去給自己的宇宙用。

然後是曉美焰的時間旅行能力，這個能力本身也違反了熱力學第二定律，來自未來的曉美焰回到過去（姑且不論因果悖論），會導致過去的熵比未來大，讓宇宙的熵反而減少了。
但又提到，曉美焰其實穿梭的不是時間，而是平行宇宙，這樣才會將多個不同世界的鹿目圓的因果線收束，讓鹿目圓的能力隨著循環的次數增加而增大，同時也不會讓單一宇宙的熵因為時間旅行導致熱力學第二定律被違反。但是平行宇宙又違反了宇宙為孤立系統的前提，若宇宙不是單一，孤立系統則無法成立，熵就不見得是只會增加了。除非，每一個宇宙互不相交，完全獨立（不論曉美焰是透過什麼方式通行不相交的宇宙），個別宇宙才會是孤立系統。不過，一但個別宇宙是孤立系統，又回到前述的時間旅行會使得熵減少的問題。

關於時間旅行其實是平行宇宙旅行在麥可克萊頓的時間線一書中有類似的設定，看似回到過去，其實是去到另一個平行宇宙的其他時間點，同一時間，該宇宙會將相同的人傳送到原本的宇宙以平衡每個宇宙的能量。（這裡宇宙假設的前提應該不是熱寂）

這個邏輯困境起因就是熵，設定上不提到熵和熱寂假說，改用完全架空的設定反而不會有這麼多問題，反正QB是遠高於人類智能與文明的外星人代表，可以隨便編一個人類尚不得知的理由來收集能量，只要這個設定能自圓其說就好，就不必陷入科學假說立論上的不足與被放大檢視的困擾。況且熱寂假說只是假說正是其原理有許多尚待驗證的地方，偉大的外星文明怎麼會用區區的人類智力所構想出來假說作為宇宙末日的理由？

鹿目圓的能力增大是隨著曉美焰進行過的失敗的世界，也就是鹿目圓死去的未來逐一累積的能量，乍看之下，這個設定其實很像救世主（The One）。個別宇宙中死去的鹿目圓越多，剩下的世界中的鹿目圓的能力就會增加越多。不過，還是從故事所提的感情這個因子來看比較正確，假設負面感情真能無中生有能量，鹿目圓多餘的能量其實來自之前所有的平行宇宙的因果透過曉美焰傳送給鹿目圓，讓鹿目圓在許願時有許多額外的因，才能導致巨大願望的果。

此外，這種時間循環的困境解法不外乎兩種，其中一種在寒蟬已經示範過了，就是實際穿梭時間的人作出選擇來突破困境，最可能的作法就是回到跟QB許願的時候，改許下宇宙能量從不損失的願望，那QB就不會來煩地球人了。畢竟，曉美焰自身也是諸多因果集結的例子，沒道理曉美焰沒辦法許下更強大的願望，只要回到許願的那時刻，能許的願望必定比最初強大更多。

另一種解法就是使曉美焰不斷穿梭時間的因來許下一個正確的願望，了結一切。

還有一個牽涉到現實的例子就是曉美焰的攻擊方式。
一開始，我以為曉美焰許的願望只是回到過去，時間能力是變成魔法少女時，因自身特性所產生的。但是，後來想想，曉美焰的願望實際上就是她的時間能力，願望系統直接賦予曉美焰控制時間的力量，讓她可用自己的力量達到自己的願望。算是系統猜到一次可能會無法滿足曉美焰的願望，乾脆給個不限次數的能力，隨她高興用了，尤其是她要成長到能保護鹿目圓的狀況，沒失敗個幾次是很難作到的。
曉美焰的時間旅行不是不可用，只是不該牽涉進現實的武器，若是用現實的武器就能打敗魔女，那曉美焰應該去偷核武才對，何必用一堆常規武器打這麼辛苦（反正什麼東西都裝得進盾牌）。
這個油罐車攻擊讓我想到幽助中了刃霧要的【死紋十字斑】那一段。
另外，已知可使用時間暫停和時間回溯的能力，姑且不論時間回溯為什麼非得等到最後失敗了才用（其實已經用來回溯她的近視眼了，就不明白為什麼不用在其它更重要的時刻？），光是時間暫停就能解決掉很多問題，像是第三話巴麻美死前將曉美焰困住，曉美焰其實可用時間暫停避開攻擊。時間暫停的功用有多大看白金之星和世界的對決就可以知道了，為什麼有了時間暫定還是打得很窩囊？所以說，曉美焰的攻擊方式還是應該回去使用看起來像魔法（其實是外星文明的力量）的方式比較好（就算只是威力很大的拳頭都比現實武器好解釋很多），才不會被現實條件給侷限和困擾。

就像魔法的禁書目錄，明明就劃分成超能力和魔法兩個陣營，不要扯到科學就好，偏偏要扯到科學，但是科學知識又有設定不齊全、考據不紮實的問題，讓人覺得只是在裝高深、掉書袋而已，並不是甚麼好結果。

第二點、角色塑造的問題：
原句：But it's not who you are underneath, it's what you do that defines you.

我承認，用這張圖太牽拖了點，但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畫面（原句其實是瑞秋說的，蝙蝠俠只是複述）。

為什麼會用這句話來解釋角色塑造的問題？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因為家裡長輩喜歡看民視八點檔，所以在家裡多多少少都會看到一些劇情（我是幾乎不看電視的），這些八點檔劇給我的印象就是每一個角色都要用很多的對白來陳述他所飾演的角色心境，不管是高興、生氣、悲傷、快樂，都要用上非常多、非常直接、非常情緒化的對白，加上許多誇張的肢體演出，來傳達出這個角色是有多麼生氣、多麼悲傷（通常負面情緒會被加重很多倍的份量），彷彿不這樣作，觀眾不能感受到這個角色的情緒，不能體會這個角色的心境。

看到重點了嗎？

我的看法就是，要觀眾認同角色不是因為他/她說了甚麼話、說了多少話，而是他/她作了什麼、表現了什麼才是重點。
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個例子是三船敏郎，當初三船敏郎正在參加演員訓練班的甄試，表演題目是憤怒、生氣，黑澤明在現場看到的演出不是一個男人憤怒地大吼大叫、亂摔東西的演出，而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猛獸、怒目圓睜、四處兜圈子、試圖脫困的憤怒樣子，這是一種極富魅力的表演方式，可是傳達出來的憤怒絕不遜於大吼大叫的方式，而安東尼霍普金斯所飾演漢尼拔也是類似。

演出應當是一個整體，角色塑造亦同，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讓角色的情緒用最有效的方式讓觀眾認同，而非像八點檔戲劇那樣不斷地哭天搶地以博取同情。
魔法少女小圓的角色塑造就有很多濫情的橋段，情緒表達方式過於淺白、直接，沒有足夠的心境轉折的變化空間，每一個角色太輕易地就流於表面上情緒演出，而沒有厚實的情感作為依託，雖故事發展進入悲劇的宿命論循環，但角色的表現方式卻沒能傳達出困於其中的不甘與痛苦，都是在嘴上不斷吶喊、哭訴，在角色上卻無力支撐起所需要的感傷。

另一點是發便當。說實在，發便當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又不是什麼保守的年代了，發便當是很常見的，重點是這個便當夠不夠味。

我有一種看法，便當夠不夠味關鍵在於能不能讓觀眾認同這個角色，並進一步愛上這個角色。能愛上這個角色的話，那不管便當怎麼發，觀眾都必然能感受到那股失落感。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FF VII的艾莉絲，我相信很多人在玩之前其實都約略得知艾莉絲會死這件事了，但是，直到自己親自玩到這一段才真的體會到什麼叫【頓失所愛】。艾莉絲所佔有的劇情份量約1/3，可是她在玩家的戰鬥中有不可忽視的必要性與高價值，在故事中更有不可磨滅的關鍵地位，很多玩家都是不知不覺地開始依賴這個角色、喜歡上這個角色。然後，故事才在這個時候奪去艾莉絲，玩家才會痛的呼天搶地（艾莉絲可沒死的呼天搶地）。這就像一些在巔峰時期逝去的偉大歌手永遠受到歌迷的推崇與懷念一樣，留下的是最顛峰時期的傳奇故事。

總而言之，要讓觀眾對一個角色的死感到難過，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觀眾先愛上這個角色。死法反而是其次才要考慮。
魔法少女小圓的角色都不能給予我足夠的認同感，或許是時間不足？不過同為一季份量的青之花可是作的不錯。也或許是不必要的背景設定解說佔去了太多篇幅，分散了觀眾焦點。背景設定可以不用這麼掉書袋，還會讓設定易出現不足之處，只要使用能自圓其說的架空設定即可就好，讓故事多花時間在描述角色、發展角色，讓角色用行動與演出來表現，而非死到臨頭用大量對白和濫情橋段來填塞，只會讓人覺得角色情感太膚淺了。
最後是邏輯問題，這一切不幸的源頭就是QB講的熱寂假說。我自己也想過，若是每一個人一開始就許下【魔女死光光】、【魔法少女是不死身】、【世界和平】、【宇宙不滅】等願望的話，這個魔法少女系統是不是會當機？畢竟，這可是QB自己說所有的奇蹟都能實現的。

當然，願望能否實現可能牽涉到當事人的祈願力量有多大（雖然QB沒明說，但從故事發展來看，怎麼樣都應該會有類似的限制，反正QB又不是第一次沒把話說全了），所以，回到許願這件事來看，大多數的魔法少女在一開始就被隱瞞了諸多事實的前提下，實在很難出現上述那些會讓系統當機的願望。
不過，鹿目圓不一樣，最後的鹿目圓許願前已經知道了許多重要的事實，所以沒理由許錯願望。結果，鹿目圓卻許了一個一點幫助都沒有願望，管它這個願望要花費多大的力量，許錯願就是白費了。問題的根源就是QB所講的宇宙的能量不斷減少，熵不斷增加，宇宙將面臨熱寂的終極命運。還花費的這麼大的力量重組整個宇宙，擁有時間之力的的曉美焰可以免除被重組的命運（也因此保留了記憶），QB為什麼還能擔任旁白？難道QB也擁有時空干涉的能力？

鹿目圓應該許的願是讓宇宙能量不會減少、熵不會增加，讓全宇宙的能量守恆，宇宙不會變成熱寂的狀態才是正確的。宇宙能量不會減少，QB所代表的高智能外星文明才不會繼續照三餐問候地球人，該死的魔法少女系統也可以撤銷了。
搞錯問題核心，要所有魔法少女繼續一輩子背負不幸的戰鬥至死的命運，真的是該怨恨一下鹿目圓。


結論：

就設定面來說，沒有甚麼別出心裁的新意，很多設定其實都可以先猜到不少，畢竟有前例的作品很多，下一步會走什麼棋，經驗豐富的觀眾不難看出。

就故事面來說，過於濫情、角色深度不足、淺薄的情感戲碼無助於加深觀眾的認同感，在應該花費時間去塑造角色的時候卻用來賣弄高深、掉書袋，不但沒有營造該有戲劇突然性（因為設定新意不多），反而犧牲了豐富角色的機會。

因為內容多是老調重彈，對我來說彷彿是很多道隔夜菜倒在一起作一盤大鍋炒而已，要不是有新房的廚藝和梶浦的調味，這盤菜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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