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好痛!」
阿爾撒魯才剛睜開眼,彷彿撕裂身體的痛楚便直襲而來,使得他不由得反射性的弓起身體,這一瞬間又嚐到比起前一次更巨大的痛楚,並將身體縮成了一團。
以現在的狀況來看,阿爾撒魯即使只動一根手指頭也會令他疼痛難耐,他的嘴邊不斷發出苦悶的呻吟聲,良久之後直到痛楚慢慢退去才停止呻吟。
現在的阿爾撒魯已經完全不想移動了。
「小阿,你沒事吧?」
一直待在阿爾撒魯床邊的耶沙娜,在見到阿爾撒魯醒來之際原本懸著的心終於稍為放下了些,但在見到阿爾撒魯的反應後又令她焦急了起來。
「嗚嗚──」
滿腦想著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狀況的阿爾撒魯,此時完全聽不進耶沙娜焦急的詢問聲,異樣沉靜的氣氛充滿了整個房間。
這樣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一聲響亮的擊掌聲在這樣沉靜的氛圍中響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原本一臉焦急的耶沙娜此時一臉開朗的朝著房間一角的櫥櫃上跑去。
耶沙娜的目標是放置在櫥櫃上頭外圈擺放著純白毛巾的圓木桶。
那是先前居來探視時所留下來的東西。
「如果他醒來的話,就用這個來擦拭他的身體吧。那是以大量藥草壓製而成的特效藥水,對筋肉拉傷有一定的止痛與治療的作用。」臨走時居搔了搔臉頰一臉苦笑說著:「……不過這麼嚴重的拉傷,即使是特效藥水大概也無法起太大的作用吧。」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使用聖光來幫阿爾撒魯治療會比較好。然而現在的阿爾撒魯身體處於完全排斥聖光的狀態,若貿然的將聖光灌輸進他的體內恐怕會引起不小的反彈,最糟的狀況或許會導致體內那股渾沌的能量產生暴走。
不過……就算不是這樣……
耶沙娜緊緊的握住了小小的拳頭。即使不是這樣,自己也無法使用聖光來替阿爾撒魯治療,因為某些原因,已經無法再使用聖光了。
這樣的自己,被一些人所視為殘缺品的自己,竟然還能擔任七美德,甚至是這樣陪伴在阿爾撒魯的身邊。
這樣真的可以嗎……沒有任何力量的自己,因為一點力量也沒有所以在當時還是被阿爾撒魯給救了。
如果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的話,阿爾撒魯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過度的使用不成熟的力量,導致阿爾撒魯體內渾沌的能量完全驅逐了他體內所有的聖光。
要驅散這股渾沌的能量,並非簡單的事情。跟有無方法沒有關係,而是在於需要時間來淡化那股渾沌的能量。
滿滿的不甘心與愧疚充斥著耶沙娜的心中。
耶沙娜拿起置於圓木桶邊上的白色毛巾放入透著淺綠色色澤的特製藥水之中,接著拿起並將之擰乾。
……至少,至少自己也要能幫上阿爾撒魯一點事才行。
就在耶沙娜將毛巾靠向阿爾撒魯的身體之時,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要擦拭阿爾撒魯的身體,勢必得將他身上所穿的米色環服給脫下。然而現在的阿爾撒魯已經是連移動下身體也會使得他產生劇烈的痛楚,這讓耶沙娜感到相當猶豫。
該強迫小阿將衣服給脫下嗎?可是這樣會讓小阿很痛的,而且也不知道這個藥水效果大不大……
「……耶沙娜。」就在耶沙娜迷惑之時,阿爾撒魯發出了小小的呼喚聲。
似乎就連說話也會令他感到疼痛,阿爾撒魯的額頭佈滿了冷汗,眉頭微鎖問著:「……為什麼我剛才試著用聖光治療,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使用聖光?還有為什麼……嗚……我會變成這樣……那時候發生什麼事了?我……完全想不起妳擋在我的前方之後的……任何事情……我……究竟……」
雖然阿爾撒魯的雙眼正凝視著耶沙娜,但他的眼神並沒有焦點,失神的雙眼令他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
「……是居他們那時候趕來了唷!」
耶沙娜對阿爾撒魯撒了個謊言,那時候所發生的事情還不能讓阿爾撒魯知道。
「是嗎……居他們趕來了呀……」阿爾撒魯虛弱的說著,失焦的雙眼變的迷濛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否接受了耶沙娜的說法,只是淡淡的呢喃並苦笑著。
「那個……小阿,居剛剛有留一桶能緩和痛楚的特效藥水用來擦拭你的身體用的。」耶沙娜猶豫的說著:「可是……小阿現在只要一動就會很痛對嗎?因為擦拭身體需要將衣服給脫掉,所以……」
「沒關係,我能忍得住的。」
「小阿……我再去找居他們問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好了……」
「等等!」就在耶沙娜即將轉身離去的瞬間,阿爾撒魯的手搭上了耶沙娜的手腕,「……我可以的。」
像是要在耶沙娜的面前確立自己的說法,好令她安心。阿爾撒魯露出吃痛的表情緩緩的從床上坐起,顫抖的指尖開始拉起環服的下襬準備褪去。
在抬起上臂的瞬間,椎心刺骨的痛楚強烈的襲來,一時之間令阿爾撒魯的腦海產生了空白,動作也同時停了下來,甚至還有直接癱倒在床上的趨勢。
這時,他的身後感到有人在支撐著自己,緩緩回過頭一看耶沙娜正以小小的身體環住阿爾撒魯。
「……真是的,小阿就是愛逞強!」耶沙娜小聲的抱怨著。
「啊……愛逞強真是對不起啊。」阿爾撒魯輕聲的笑著,原本噙著淚水的耶沙娜聽到阿爾撒魯如此的回應後,也跟著輕笑了起來。
緩緩幫助阿爾撒魯褪去環服之後,一股暖意從阿爾撒魯裸露的肌膚傳來。阿爾撒魯背上充滿這一年的時間來每當受傷便以聖光醫治的傷痕,即使口頭有時抱怨著,卻仍然完全收下了這本不該出現在同年齡孩童上的考驗。
平時以環服遮蓋住的軀體,完全裸露在耶沙娜的眼前。
「怎麼了?」說是要脫去衣服才能擦拭身體,阿爾撒魯對身後遲遲不開始動作的耶沙娜問著:「不是要這樣才能擦拭身體嗎?」
「……小阿真是笨蛋呢。」
「幹麻突然罵我笨蛋?」
「因為……小阿總是默默承受著一切,卻不願意跟任何人說出來。所以小阿是個笨蛋!」
「什麼跟什麼啊……」就在阿爾撒魯準備回頭抱怨個幾句時,背後的耶沙娜突然貼了上來。耶沙娜的舉動讓阿爾撒魯第一次感到心跳的異常劇烈,臉頰也不知是否產生錯覺有種熱辣的感覺,阿爾撒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可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小阿,最喜歡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為什麼耶沙娜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完全不明白啊!阿爾撒魯的腦海完全一片混亂。
那個時候……到底……
片段的記憶掠過阿爾撒魯的腦海中,卻找尋不到接續記憶的關鍵點。最鮮明的記憶,反而亞克連同大樹一起遭到焚唑的時候。
「……對不起。」
「小阿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那時候沒有保護好亞克,都是我的錯……」
「那不是小阿的錯!」耶沙娜突如其來的強硬語氣讓阿爾撒魯一時語塞了起來。
「那個人……到底是誰?居他們來之後呢?那個人被抓起來了嗎?還是?」
阿爾撒魯的提問如同潮水般湧出。
「嗯……逃走了,最後他逃走了。」
「是嗎……可惡,如果我更有力量的話,下次就──!」阿爾撒魯忿忿的說著,此時的阿爾撒魯並沒有注意到後方的耶沙娜臉上閃過了一絲孤寂。
真正需要力量的人,是我啊……
「唔啊!好冰!」阿爾撒魯的身體震了一下,耶沙娜忽然一聲不響的拿起沾有藥水的毛巾擦拭起自己的身體,藥水像是要帶走自己的體溫似的非常的冰涼。
「小阿,不要討論這個話題了……」
「唔……嗯……」像是察覺到耶沙娜的心事,阿爾撒魯諾諾的應著。
耶沙娜靜靜的擦拭著阿爾撒魯的身子一段時間。
砰!
就在這時,入口的房門忽然倒了下來,兩道影子緊隨著房門一起倒了出來。
「喂!居!不是叫你不要湊的這麼近了嗎?害我看不到好戲了啦!」較細小的人影從壓在身上的粗壯人影下鑽了出來,同時不停抱怨著。
「哎呀──抱歉抱歉,我也會好奇接下來的發展而已呀。」粗壯的人影──居盤腿坐著一臉抱歉的笑著並搔了艘後腦杓。
看著居與傑拉爾兩人一言一句的吵著,原本處於驚愕狀態的阿爾撒魯與耶沙娜兩人總算逐漸回過神來,一發現那兩人竟然在門外偷聽剛才的對話,不禁同時泛紅了臉頰。
「等等!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阿爾撒魯此刻也顧不得疼痛放聲吼著。
「對、對啊!」耶沙娜也緊跟著附和,同時慌張的從阿爾撒魯的身後離開踏下了床。
完全沒料到耶沙娜會突然從自己的身後離開,阿爾撒魯的身軀如同被床鋪給吸引般向後一攤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嗚嘎!好痛!痛死人了!」阿爾撒魯的眼框積蓄著淚水反射性的弓起身子,疼痛又再次侵襲身子,又反射性的往旁一滾,疼痛像是緊隨在後似的再次跟上。
看著每感受到疼痛便本能的挪動身體,並放聲大叫的阿爾撒魯,居嘆了口氣上前用巨大的身體壓制住阿爾撒魯,並回過頭喚上傑拉爾。
「藥水已經使用了嗎?」
「……嗯。」耶沙娜還在介懷被居與傑拉爾聽到剛才的對話,短短的回應著。
「該你上場了哪,慷慨,該是你分享聖光的時候啦!」
「真是麻煩……哦不,我是說非常樂意『分享』我的聖光的。」傑拉爾露出壞心的表情拍了拍掌走向阿爾撒魯床邊,將雙掌貼上了阿爾撒魯的腹上。
「聖光?可是居你不是說……」聽到居說著聖光,耶沙娜趕緊湊上前著急的問著。
「哦,那是指一般的情況,如果交給對於聖光操練純熟的米迦勒大人或是結拉爾的話,還是多少能灌輸一點進去的。」
「哎呀,對於聖光操練純熟真是對不住哪。」傑拉爾對居翻了翻白眼,將注意力放在阿爾撒魯身上後用著充滿『慷慨』的笑容說著:「會有點痛吧,要忍耐呀!勇氣,壓好他。」
「了解!」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那天下午,阿爾撒魯的病房不斷傳來少年淒厲的哀號聲。
※
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就像是虛幻的一樣,我……怎麼可能……
每看著這些影像,我的頭就有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那個時候……我回想起那個時候的片段,耶沙娜擋在我的身前後所失去的記憶片段。
『你甘心這麼坐以待斃嗎?』
什麼?
『回答我。』
我……不甘心。
『想要拿回原本屬於你的力量嗎?即使可能發生讓你永遠後悔的事情。』
力量?如果有的話,我要拿回!如果耶沙娜現在就這麼消失在我的眼前,這才會令我後悔!
『是嗎……那麼,就試試看吧。』
純白的世界充滿了視野,一股從沒感受過的清新感充斥著全身。要形容的話,就像身上綁著的枷鎖被卸掉了一些,身體頓時感受到本該有的輕盈感。
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大概就像影像所記錄的那樣。並不是居他們趕來營救了我與耶沙娜,而是這樣的狀況……
讓我感到頭就要爆裂的痛楚再次襲來。
當痛楚淡去之後,我睜大著雙眼,當確認到接下來的記憶後,淚水便不自覺的從眼框中傾出順著臉頰流下。
我無力的跪倒在地呢喃著:「怎麼會……是我……為什麼……耶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