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dream －－ 惡魔流放區
「走開！你這個惡魔之子！」
「你這個惡魔！」
「別過來！可怕的魔鬼！」
我永遠無法忘記這些話。
不過是生下來就擁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瞳，為什麼就要被大家貼上標籤呢？
我可不記得自己曾做過哪些壞事啊。
從早到晚人見人罵，要不就是被丟石頭。
我真的──
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一直都很受歡迎嘛。
話說，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我完全沒印象，腦中剩下的只有別人對我謾罵與詛咒。
●
和煦的陽光灑在綠油油的青草地上，來自山林的涼風從背後吹來，彷彿為山丘上的草兒掀起一道道美麗的浪。雖是暖熱的夏天，卻似春天般的清爽舒適。
我登上小山的至高點，放眼望盡下方平坦寬闊的草原。我的腳步從未停過，只因為想趕快找到自己的故鄉、令人想念的村莊──
即使沒什麼人喜歡我。
這美麗又奇異的世界，不知我已在此待上了多久。當初自己是如何來到這的，絲毫印象都沒有。
不過，我想只要能抵達世界的盡頭，一定也有辦法找到回家的路吧。
赫然發現，遠在前方的小溪畔，坐落著一幢精緻的小木屋。房子的外觀看起來十分完好，想必是有人住在這的。如我所料，此時有個嬌小的人影從門裡走了出來，仔細一看是個女孩子。
她在房子後面拾起一把看似很沉重的斧頭，吃力地將它舉起，想劈一些乾木柴。不過看她那副柔弱的外表，應該是件艱鉅的挑戰。
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裡遇上人類，我心裡深處的希望又再度被點燃了起來。
上前問個路吧。
不知多久以後，我總算來到這座小屋的後院。
「妳好。」我很有禮貌地向她打了一聲招呼。女孩停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來看著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又驚又喜。
「哈囉！你好啊！」
近看才知道，原來她不但是個人類，而且還是個大美人。如冰雪的肌膚，夢幻地可能隨時會融化一般；那雙紅色的深邃眼眸，就像兩顆動人的紅星鑽；而那本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粉紅色長髮，魅惑得使我看出神了。
「你也是掉進這個世界裡的嗎？」女孩帶著親切的微笑。
被這麼突然一問，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嗯……莫非妳也是啊？」
她點點頭。
看樣子我們同是淪落天涯的旅人。
我這時才想起最初的目的，趕緊問道：「請問妳知道，如果一直往那個方向走，會通到哪裡嗎？」我指著前方草原的盡頭處。
「我不知道耶，」女孩的笑容有些尷尬，「我跟你是從同一個方向來的，不過到這邊就沒有再繼續往前走了。」
「這樣啊……」我嘆過一口氣，直盯著那遙遠的地平線。
女孩見到我無助的表情，從懷裡取出一條手帕。她走過來，伸手替我臉上擦去一顆顆的汗水。我被她此舉驚嚇而倒退兩步。
「妳、妳！」
「哈哈！竟然臉紅了哪，真可愛。」
聽她這麼笑著，我的臉又更加紅了起來。
「總之，還是謝謝妳。我也該繼續上路了。」我向她點頭示意，「再見。」
我轉過身，決定再繼續踏上這未知的旅程。
「等……等等！」
女孩焦急地叫住我。我也因此停下腳步。
「你想回家，對吧？」她說。
「嗯。」我以如此一聲應答。
「在我來的旅途上，有個人告訴了我回家的方法呢！」
這話題勾起了我強烈的關注。
「真的？可以請妳告訴我嗎？」
「可以啊，不過得先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女孩淘氣地笑了。
「嗯？不管什麼事，我一定幫忙。」
女孩一面笑著，並將手上那把沉重的斧頭遞給我。
「那麼麻煩你先幫我把這些柴砍完，之後我便告訴你。」
●
劈好的木柴在身旁堆砌得就像一座小山，我無法估計自己砍了多久的柴。
終於，最後一根柴也給我劈完了。
「呼呼……」我扔下斧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上面已經磨出了好幾顆水泡。
「啊啊，真是辛苦了。」女孩從清澈見底的小溪裡舀起一杯水，放在氣喘如牛的我面前，我便不客氣地大口喝下。這水不僅十分甘甜，裡頭還摻有一股青草的香氣；在這艷陽下辛苦的工作後，這杯水入口的清新沁涼，實在令人直呼過癮。
在我休息的同時，女孩從地上撿起一根又一根的木柴，將它們抱在懷中。我對此感到很好奇，不禁開口問她：「妳打算拿這些木柴做什麼？」
「跟我來吧。」女孩胸前抱著滿滿的乾柴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對我露出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我也抱著滿滿的木柴，跟女孩來到廣闊的原野。她把木柴一根接著一根，在地上有規律的擺置。
「妳在做什麼呀？」
「只要把用這些條狀的乾柴排成漂亮的圓，這裏就會變成傳送門，然後就能帶我們回去原本的世界呢！」
聽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同時也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女孩依然小心翼翼、細心地排著每一根柴。她那副認真的模樣，很快就把我的心防給攻陷了。
我也蹲下來，與她一塊圍著這個「圓」。
夜色早已取代原本的青天，不過明亮的月光與閃耀的星辰，還是給大地帶來了足以分辨色彩的光明。
這個圓，擺得十分漂亮。我忍不住開始替自己的藝術天分驕傲起來。
女孩牽著我的手，帶我走進圓圈的中心點。
「閉上眼睛。」女孩嚴肅地說，「千萬不可以偷看喔。」
「喔？嗯。」
我闔上眼皮，只感覺腳底有股強風直竄而上。我們身上的衣服劇烈的發出「啪啪」聲響，彷彿整個人就要被帶上天空一般。
我很害怕，雙眼仍舊緊閉著，絲毫不敢鬆懈。
隔了一陣子，腳下的風已經不復存在。
「失敗了……」
我張開眼，發現我們仍然處在原地。她的眼角上正掛著豆大的淚珠。
「看來這個圓，還是不夠完美嗎……」女孩話還沒說完便跪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我起初的失望已經被她的哭聲轉為心酸。我把手貼在她的頭頂上，安慰著她：「別擔心，明天我們一定會做出更好的圓。」
「真、真的……你確定嗎？」女孩顫抖地看著我，顯得相當不安。
「啊啊，一定可以的。」我笑著回答。
「嗯……」她也努力地在自己哭喪著的臉上增添一抹微笑。
儘管我當初如此信誓旦旦，夏天過去了、秋天、冬天和春天也都接著過去了。直到第二個夏季，我們每天依舊會來到這片平原上，修補這個尚未完美的圓。
雖說生活重心仍然圍繞在這些乾木柴上，我們平時都會一起打魚、做菜、洗衣、野餐，以及觀星等等，這些美滿的日常生活，讓日復一日的失望不再那麼痛苦。如果今天還是失敗了，那也代表我們又多了一天相處的時間。
日子相處得久，我們兩人也墜入了甜蜜的愛河。
●
今天，我們一樣又再替這個圓做了些修補。
這一年下來我們也不是白混的。起初我們只是繼續用這些木柴做排列上的調整，不過作用似乎不大，於是我們決定以更多的木頭來排這個圓。就幾何論點來看，用越多同樣大小的木柴來做這個圓，這圓圈上的邊與角越多，就會越接近完美的圓。
我們如此堅信著，也是因為這樣才得以持續至今。
今晚的夜色，與去年一樣美麗。
月光與星光的照耀，讓整片凝結著露水的青草如鑽石般閃閃發亮。
有許多木頭，因為長久的日曬雨淋而腐朽；此地又恰好靠近無雜質的水邊，正是最適合螢火蟲生長的地方。而漫舞在空中的流螢，常在壯麗的星河之下被我們誤以為是劃過天際的流星。
「要開始囉。」她緊緊牽著我，我也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這個儀式已像三餐那樣讓人習慣了，再來也就是閉上眼睛，讓從地底浮躍的大地之氣沖淨全身──而等到風停以後，我們還是會一樣地待在原地的吧。
「閉上眼睛囉。」
既然成功機率這麼渺茫，好奇心使我決定睜開眼睛，一探究竟。
我想，只看這一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才對。
我先是閉上了眼，然後靜靜等待強風的到臨。
當從地面往上掀起的強風再度顯現時，我第一次在這時撐開眼皮。
不過，狂烈的氣流使我雙眼張得並不大。
一對像蝙蝠般的翅膀在後面賣力的拍打著，我為此嚇了一大跳。開始沿著翅膀尋找它的擁有者──
是她。
那是她的翅膀。
不……怎麼會……
原來，這股強風一直都是她製造的，根本不是什麼魔法陣。從我們相識的最開始，我就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
整整一年的騙局。
女孩的頭上冒出一對小巧的角，她閉著眼並帶著滿足的微笑，一面揮舞著強而有力的翅膀。
她是個惡魔。
一個貨真價實的惡魔。
今天，還是沒能順利地回故鄉去。
不過，能不能成功已經不再重要了。
條狀的木柴，永遠也不可能圍成完美的圓。
●
隔天凌晨，在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我早已悄悄地打理好簡易的行囊。我走回床邊，見她最後一眼。
我緩緩地將嘴貼近她白裡透紅的臉龐，不過最終還是打消了吻別的念頭。還是別冒著吵醒她的風險，讓她再多度過一次美滿的清晨時光吧。
我披起薄風衣，戴上她親手為我編製的草帽，拎著包袱踏出門外。
雖然我捨不得，但我已經不想再繼續陪著她原地停滯了。
不知隔了多久，天色已經十分明亮。
金色的陽光灑在綠油油的青草地上，來自溪水的涼風從身旁吹來，為平原上的草兒掀起一道道美麗的浪。雖是帶股炎熱的夏天，卻似秋天般涼爽舒服。
前方的山丘頂端有個影子，這個熟悉的身影我認得……
是她。
不知為什麼她已經先在那等候了。
「為什麼要走？」女孩的語氣明顯帶著不悅。
「因為我想回家。」我繼續向前走著。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想辦法回家嗎？」
我莞爾一笑，說道：「用妳那個方法是回不了家的啊。」
「怎……怎麼會？」她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焦躁。
「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走到她身旁時，我暫且停下腳步，「不過這一年下來，和妳過得很幸福。雖然妳沒有告訴過我實話，但我也不會要求妳道歉的。」我將帽緣微微壓低，細聲地跟她說：
「謝謝妳。」
我繼續踏著步伐向前方走去。
「你偷看了，對吧？」
耳後傳來她虛弱的嗓音。
「對不起……關於我是惡魔這件事一直沒跟你說……對不起……因為到後來我實在開不了口……」她開始哽咽、抽泣了起來，「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
我停止前進，回頭注視著她。
自從去年開始，這是第二次見到她哭。
「一直騙你，真的很對不起……可我就是改不掉惡魔的性格……」她雙膝著地，緊緊拉著我身上的風衣。「我不要再一個人了……不要、不要、不要……」
雖然無論賢者還是經文，都說與惡魔打交道不會有好下場。但此刻在我的眼中，她只不過是個需要我來當依靠的單純女孩子。
何況，我也曾是個被大家稱作惡魔的男人啊。
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原野，如果只有我獨自旅行，應該會很寂寞吧。
「那麼，妳跟我一起走吧。」我將她從泥土地上扶起來。她一臉訝異的盯著我看，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
「可是我……」
「這是妳欠我的，」我笑著說道：「誰叫妳騙了我一整年呢？」
「唔……」她十分難為情的點點頭。
見她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不禁讓我想再多欺負她一下。
「聽好了，在找到各自的故鄉以前，妳都要時時刻刻陪在我的身邊。」我快速地溜到她的身後──
「在那之前，妳就好好的補償我吧……」從背後環腰抱住她，我輕輕地咬住她的耳朵。
「哈啊……啊……」
被我這麼一鬧，她的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
「……現在……都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惡魔了啦……」
此時，我在背上突然伸出了一對比她還要威風的惡魔翅膀。這雙翅膀伸展開來的總長度，我相信絕對有超過三丈。
「什麼？你、你竟然……」她睜大了雙眼，臉紅得就像顆熟透的蘋果。
「你怎麼都沒告訴我！」
「那是因為妳沒有問過我啊。」
「你……」
我不讓她多說一句話，只是直接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她舉起。
「啊啊啊……你好壞……」
沒辦法，誰叫她慌張時的語氣這麼誘人呢？
「從現在開始，真正的惡魔由我來做。」
我對著頭頂上那一片蒼藍豪邁地笑了幾聲，帶著她向天空用力一躍。
直搗雲端的最頂層。
在遙遠的腳下，我看見了我們花去一整年排成的圓。
雖然它不是完美的圓──
但的確是個漂亮的圓哪。
The End.
－－－－－（我是分隔線）－－－－－
到後面結局崩壞，好像有點……
唉唷～感覺我糟糕了啦～
哦呵呵～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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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各位看倌多多包涵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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