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火系魔導塔中……。
老邁的魔導士麗娜,孤獨一人的躺在躺椅上,輕輕的搖晃著躺椅,發出嘎吱的聲響。
掌握了魔法精髓的她在元素的滋潤下有了常人五倍的生命,但是終究不是已經消失在時間長河的神,三個月前元素開始不受約束的溢出體內,魔力出現了自然消散。
麗娜很清楚,她的生命終於走到盡頭。
對此,麗娜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一如往常的,整理畢生魔法心得,將這些東西交給魔法公會,希望能夠繼續傳承給下一個人。
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帶來,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的牽掛,就這樣,等待著,死亡。
佈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是一份平靜,覆蓋在身上的藍色披風,已經破舊褪色,她依然愛不釋手的輕輕的用手指摩擦著;自從那天之後,一直如此。
這是麗娜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卻也是永遠無法彌補的一分遺憾。只能透過這樣的方式,提醒著自己,不要忘了那個無名的,金髮的,帶著爽朗笑容的,劍士,曾經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筆。
而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您來了,老師。」
空無一人的魔導塔中,一個人影慢慢的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儘管記憶已經有點模糊,麗娜依然記得小時候,穿著褐色風衣,手中彈奏著六絃琴,帶著村中孩子們一同歌唱的男人身影。
就是他,改變了麗娜的一生,由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孩,得以接觸魔法的世界,一步步的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切,都是因為孩童時的那句話:
哇!這個珠子裡面好像有火在燒著呢!
朧,自黑暗中緩緩走出,隨手一揮,魔導塔的地面感受到魔力的操控,慢慢浮現出一張椅子來。魔導塔乃是一個魔導士的完全控制空間,看到朧輕易的壓制並取代了她的魔力操控,麗娜張開了雙眼。
看著四百多年來未見的朧,歲月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在他身上,而一如孩童時看到的一般,眼前的男人,只是個普通的,完全沒有任何力量痕跡存在的,吟遊詩人。
麗娜的嘴角慢慢的揚起。
「我應該叫您什麼名字好呢?」
「名字,只是代號,我,還是四百年前帶你出來的那個人。」
「四百多年啦……,還真的有像您這種,把弟子丟著不管的老師呢……。」
朧笑而不語,取過了茶壺緩緩的倒出兩杯清茶,自顧自的喝著,麗娜搖頭笑著,還是這麼不客氣的人呢……。
「如果四百年前,我沒有選擇跟您一起離開的話,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呢……。」
「妳會嫁個村子裡的男人,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在一次的山洪之中失去自己的丈夫,然後被孩子接到城市當中;最後在孫子們的陪伴之下,終老一生。」
朧的話語,如同在敘述一個發生的事實一樣,沒有任何遲疑的樣子。麗娜可以在他的左眼中看到,那緩緩轉動的時間之輪,隱藏在眼底最深處的地方。眨眼之間,似乎又恢復了她熟悉的那雙眼睛,黑與藍的妖異雙瞳。
「這是,可能發生的『未來』吧?」
「神無法控制人的,就是人類有著自己選擇道路前進的能力,不受任何的力量的影響,由自己決定。正因如此,所以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性,我所說的,也不過是曾經的一個可能性而已。」
「因為,自己的選擇嗎……。」
麗娜重重的咳了起來,新鮮的空氣無法隨著大口的喘氣進入肺中,反而發出了痛苦的嘶啞聲,朧慢慢的將手虛放於麗娜的胸口之上,陣陣白光融入體內紓解了她的痛苦,讓她的臉慢慢的紅潤了起來,但是卻讓人感覺如同夕陽落下的最後餘暉。
「看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四百年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有什麼,是我可以為妳做的嗎?」
麗娜從胸口慢慢拿出了一條項鍊,透明的玻璃珠子中,一縷火苗似乎隨時要熄滅一般,卻依然不屈的燃燒著。
「菲尼克斯的代價……,陪伴我多年的老夥伴……。老師,您能告訴我嗎?他到底尋求著什麼,我不懂……。」
「……遺憾吧?」
「不死鳥也會有遺憾嗎?」
朧沉默了片刻,腦中不禁浮現起,在戰場上不斷殞落,又不斷重生,那永不消失的火紅身影。
「……因為他正是,在諸神之戰中誕生的,一個悲劇。」
麗娜的眼睛奮力的睜開了一點。
「他的一生就只有三個拍子,戰鬥、死亡、重生,不斷的輪迴,即使不願意也得繼續下去的生命,所以他最後選擇的是-自我封印,只留下了這一縷重生之火。」
「……這才是我沒有接觸到核心的原因,因為我並沒有這樣的心境……。」
朧微笑的撫摸著麗娜斑白的頭髮,在她有些不捨卻又有種解脫感的表情當中,慢慢的接過了項鍊。嘆口氣,麗娜躺回躺椅之上,輕輕的搖晃起來。朧突然響起的話語,讓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妳不想知道嗎?他的名字。」
沉默之中,麗娜最終選擇的是,搖頭。
「您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快走吧,擾人清夢。」
「……那麼,好好休息吧。」
朧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躺在搖椅上面麗娜,以及口中喃喃的話語;在意識慢慢陷入混沌的時候,她又不禁想起了,那個在她生命中留下重重一筆的男人身影,臉上不自覺的掛起了笑容。氣息越來越平穩,越來越微弱,終至完全消失……,而手中依然緊握著,那件破舊的藍色披風。
當晚,在火系魔法塔所在地,發生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熾白色的烈焰,瘋狂的燃燒著所有的一切,即便是水系魔導士來此,洶湧的水系元素皆成為火焰的養分,使得大火越燒越烈。
在眾人的關注當中,曾經風光一時的傳奇魔法師,在那滔天的烈焰當中,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遙遠的一方,朧站在樹梢之上,目送著弟子的離去。
「最討厭黑暗的妳,不知道是否滿意我送你的這個禮物呢?」
菲尼克斯的代價,玻璃珠中最後的的一點火苗,慢慢的熄滅,等待著下一個繼承人重新喚醒。朧隨手將它丟到自己的袋子之中,沒有任何目標的,向前走去。
也許,他會願意替菲尼克斯完成遺憾的真正原因,只因為稍稍緩解自己的遺憾也說不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