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心酸？－－相聲瓦舍：相聲說垮鬼子們（煎餅果子）

都還記得吧？徐志摩的背影。這篇散文，是以徐志摩與爸爸在車站離別時的故事，訴說著孝親的重要。我當時年紀小，看著這篇課文啊，一點感想也沒有。比起胡適的『娘什麼，老子都不老子了。』，徐志摩一句：『現在想想，我那時真是太聰明了。』的反諷，反而打不進我的心中。

 

但，那陣當時沒體會到的心酸，卻又在聽了這段相聲時，給喚醒了。相聲說垮鬼子們，是相聲瓦舍在1997年，距離這篇文章大約有十四年的時間以前所表演的。是由馮翊綱所扮演的梁小秋（其實就是梁實秋了啦）與宋少卿所扮演的舒大春（應該就是老舍舒慶春了）為了要參加隔天的募款餐會而準備上台表演相聲，但卻臨時被委員長指示，要在台上唱小放牛。這齣相聲劇，是發生在梁小秋家中，兩人為了隔天的節目而想破腦袋的故事。

 

其實說起來，我一開始也不怎麼認同所謂『相聲劇』的演出。我想到的東西是喜劇，如果說同樣是演戲，那為何講相聲也要『演』呢？只是，後來買了幾片相聲瓦舍發行的DVD，我才發現相聲劇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但這不是我要討論的重點，所以，我們暫且把他擱在一邊。

 

 

煎餅果子這一段，是我特別想講的，因為他是少數讓我笑不出來的相聲。別以為相聲聽了，有笑就是好，在我小時候，由魏吳兩位老師所講的相聲錄音帶，就有這麼一段『夢中婚』，也是會讓人笑不出來的。夢中婚這個段子，由吳老師主講，所說的故事其實就是跟『黃粱一夢』相似；吳老師車子出了毛病，所以寄宿在破廟中，結果遇到一位女子，兩人情投意合，後來節了婚，當一切看似如此美好的時候，劇情卻急轉直下，從有至無，最終，吳老師才發現，那一切不過就是一場夢。

 

劇情距離我十多年了，若有記錯還請多見諒。但這段子也是把『人生如夢，夢如人生』給推到觀眾的眼前了，有的時候你真的不得不佩服表演藝術的重要性，他比起你直接讀故事，來的更深入人心。而『煎餅果子』這段子，也著實是挺令人心酸的。

 

故事由梁小秋主講，他說他沒有家，為何沒有家呢？這故事就跟這個『煎餅果子』有了關係。梁小秋老家代代都是辛苦人，靠著種田度日，當梁小秋出生時，他的父母就決定了，要讓梁小秋去讀書。梁小秋可以說是養尊處優，家裡人一點粗活都不肯讓他做。而故事，就是從他要到北京念書的時候開始起了轉折。

 

那晚，梁小秋為了趕明天的火車，所以早早就睡了，但他娘還是不肯睡，一直在灶上忙著。到了天亮，梁小秋起床了，發現母親還在忙，便上前觀看。原來，母親怕梁小秋到了北京餓著，所以忙了一晚上，就為他準備一些吃的（不過也太多了，三十斤的饅頭是怎樣！）。梁小秋認為，北京什麼都有，這些東西不用帶也沒關係，但他母親說：「北京好，北京什麼都有，但那些都不是娘做的。」梁小秋也不好推辭，就打算帶著兩個窩窩頭上路；做娘的認為，這些哪夠呢？硬是要再做兩套煎餅果子給他帶上路（煎餅果子是什麼？其實就是用煎餅卷油條。）

 

梁小秋趕著上路，又要等母親做好煎餅果子，太費時了，就直接上路了。還沒過村子裡的石橋，就聽見母親從後頭喊著－－母親終於把煎餅果子做好了，並且趕著給兒子送來。但剛做好，太燙了，梁小秋剛接過手耐不著，就直接把那兩個煎餅果子摔在地上，還留給母親一句話。

 

 

「娘，你煩不煩啊？」說完，梁小秋轉頭就走。就只聽見後頭母親的呼喊越來越小聲。

 

「兒啊，別餓著，別凍著，有空稍個信兒回來啊。」

 

一年過去了，梁小秋在北京讀書，可以說衣食無缺，也因為如此，他一年沒有給家裡寄過一封信。後來，家裡來了信了。

 

 

母親過世了。

 

 

梁小秋懊悔，當初能帶著那兩個煎餅果子不就好了嘛？從此以後，梁小秋對母親的愧咎，使他不敢回家，也不願意再吃煎餅果子。

 

我的敘述可能切不中你們的心，但，那份讓人心酸又懊悔的苦，你真的得要親自看過，聽過才能明白。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不知為何，當年徐自摩那一句：「唉，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我真是太聰明了。」突然從我腦子裡浮現出來。

 

 

 

懂了嘛？懂？說懂的都是假的。

 

我出生自單親家庭，父母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分居了，我跟著爸爸回到了中和的老家，一直到了國中時，才又見到媽媽。當時我心裡只想著：「你這個女人拋棄我跟我姊，就這樣離開了，你為什麼還要再回來？」

 

等到一個禮拜後，媽媽離開了，還留下了一張紙條，跟一袋用塑膠袋裝著的五十元銅板。紙條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跟一段話：「媽媽很想念你們，有空打這個電話給媽媽。」當下我氣的把那張紙條揉成一團，就丟到了垃圾桶裡。

 

再過了幾年，我高中了，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媽媽會回來，是因為要跟爸爸離婚。

 

聽到我爸這樣說時，我就傻了......

 

 

抱歉，我有點寫不下去。不過，我想起了那張紙條。

 

 

如果你們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真的要說懂，很難。我不騙你們，我的眼睛現在很模糊，因為它不肯下來，不肯乖乖的從我的眼眶中離開。

 

我想我是找不回媽媽了，因為我自己把那最後一條線，丟到了垃圾桶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