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正義使者
００
肇事的司機跑了，蒼生只有自己送受傷的騎士去醫院。
醫院的大廳座無虛席，哭聲、抱怨、呻吟……不絕於耳。護士們都焦急地來回奔波，這邊才幫傷者扶上病床，另一邊受傷小孩的家長又在大聲呼喚。有時更同時有兩三個病患家屬同時叫喊，甚至彼此破口大罵。內容的本質上可以解釋為：「我（家人）的命比較重要，其他人死了還可以幫地球節省能源」。
「憑什麼他比我們先有病房？」
「那些人為什麼能插隊？」
「難道我太太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如果我小孩有個三長兩短一定告死你們！」
一觸即發的場面，遠比刺鼻的消毒水跟傷口化膿的臭味更讓蒼生想趕快離開。
當事情告一個段落時，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
不得已，蒼生只好找了一家位在小巷子裡頭的便宜賓館暫住一晚。
最便宜的房間一晚六百八十元（休息則是兩個小時三百六十元）。裡頭就是張床跟電視，桌上放了兩罐聽都沒聽過牌子的礦泉水（叫做「多飲水」，蒼生不禁懷疑取這名字的人是不是在國小抄襲過隔壁同學勞作課做的聖誕卡片）；床頭櫃上有個菸灰缸，裡頭放了一個雜牌的保險套。
才進房沒多久，櫃檯就打了通電話來。問了句「是不是要找？」但在蒼生十秒鐘的沉默以對後，就逕自掛斷了電話。
當蒼生詢問是否可以加一張床時，櫃檯那位中年女性投以了不解與懷疑的眼光。
理由很簡單，因為她根本看不到卡蒂愛爾。
不只是她，而是他們，撞傷人的司機、用鎗指著蒼生的警察、醫院裡頭的每一個護士──沒人有能看到她、聽得到她，連路上的貓狗都不會像是見到「什麼」似的盯著她瞧（這點蒼生稍感慶幸）。
一路上，蒼生忍不住想了一些解釋（多半用來打發時間）。撇去那些可笑、荒謬與像是立委用來解釋自己失常行為的答案，蒼生儘管不願意承認，可是卻不得不認同某個答案的可能性極高──
「妳看過『美麗境界』嗎？」
「我是知道那部電影。」坐在床的另一頭的卡蒂愛爾點點頭，「不過不用擔心，我不是你的幻覺。」說完，她停頓了一下，「不過如果你想討論的是更廣義的幻覺的話，那又另當別論。畢竟每個人看到的自己跟對方也不過就是另一種幻覺罷了。」
「那麼妳到底是什麼？」蒼生問著，隨後又補了一句：「常理上的。」
「你應該問我『是怎麼辦到』的吧？」她答道，「因為我只能告訴你這個部份。」說完，她看著蒼生點了頭，於是接著問道：「有沒有聽過『薛丁格』這個人呢？」
「那個很討厭貓的傢伙？」
「就是他。」卡蒂愛爾點點頭，說了句「不過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討厭貓」，接著道：「他的理論可以大致解釋我的存在方式。我把自己設定為『當注意到我時，我便不存在』。當然，是除了你之外。更簡單的說……我對其他人而言，是無法被觀測的。」
「……好吧。」蒼生用著頗為微妙的表情苦笑著。
「就這樣？」卡蒂愛爾半開玩笑地問著，同時微微嘟起了嘴來，「我還以為你應該更訝異才對。」
「我剛剛才對付了一條大蛇跟雙手是鎗的怪物。」蒼生雙手一攤，「現在則是有個女孩說她只存在於我的現實中。」
「很精采的一天不是嗎？」
「也是很累的一天。」
蒼生閉上眼，並且說了聲「晚安」。
０１
蒼生從一個關於自己的身體變成蛇然後死在鎗下的夢中醒來。
打開電視，從上一個房客的成人影片轉到了新聞頻道。
幾乎每一台都在報導這個城市各處的災情。許多路段都因車禍而封閉、捷運因為不明原因停駛、好幾棟大樓發生爆炸與火災、一間警局發生了犯人屠殺警察的事件。根據新聞所報導，政府方面似乎已經承認這一切是跟「某則特殊訊息」有關，但是關於敕魔以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是未提及隻字片語。
有一台特別開了個臨時的特別節目，請了許多名嘴、社會觀察家與心理學家（還有個常上綜藝節目的命理師，蒼生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麼會出現）來探討這次事件。但內容還是千篇一律，不是什麼社會壓力產生的精神問題，就是一些神奇的陰謀論。
當蒼生正準備關掉電視的前幾秒，新聞剛好報導一個新興宗教「真貫宗」的創辦者「佛道無上師」在對此事發表意見；雖然內容聽起來不外乎是勸人行善才能消解這次災厄，可是看到那個滿臉油光的教祖努力地擠著似乎想讓人留下好印象的笑容，蒼生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那感覺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叔叔突然帶著禮物跑來家裡──通常不是為了借點錢就是為了借很多錢。
退房後，蒼生決定要完成昨天未完的旅程──回家。
路上似乎比昨天更平靜了些，冷清地像是剛剛刮過了巨大颱風似的。但對蒼生而言，這就好像是父母親不知在生什麼悶氣的情境──乍看之下風平浪靜，可是卻可能隨時隨地、莫名奇妙、甚至是半夜睡到一半被挖起床來痛罵。
沿著大馬路走到了最繁華的市中心區域。那些百貨公司、電影院、連鎖餐廳都因為政府的命令而公休了。反而是一些比較老牌的傳統店舖，像是賣著滷肉飯、炒米粉的小攤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照常營業。
聽到某家小店裡頭傳出不知是ＣＤ還是廣播節目播著熟悉的樂曲，蒼生不禁停下了腳步喘口氣。
至少在這一秒，世界是正常的。他深深吸了口氣，儘管市區的空氣並不好聞，但他就是有種衝動想這麼做。
「『綠洲』？」卡蒂愛爾問道。「你是他們的迷？」
「我很難迷上什麼東西。」蒼生回答，同時再度前進，「只是剛好有部我很喜歡的動畫，主題曲是他們唱的罷了。」蒼生瞇著眼思考了一下，「『If youwon’t save me, please don’t waste my time.』這大概是我喜歡這首歌的主要原因吧。」
蒼生看了卡蒂愛爾一眼，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微妙，是認同嗎？還是有異議呢？不管如何，這句歌詞似乎都讓她產生了某種感觸。
但不等蒼生有機會多問什麼，當他無意間從卡蒂愛爾的身旁望去，在對面馬路上行走的二人，卻緊緊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是熟人嗎？」卡蒂愛爾問道，「他們兩個。」
「算是吧。」蒼生點了點頭，同時發現到他們也看到了自己，「他們是我的大學同學。」
０２
「那個人是……蒼生學長？」
儘管聽到身旁這位腳扭傷，但語氣卻依舊充滿活力的女孩如此說道並指著，蔣正傑卻沒有打算朝馬路那頭望去。
因為他比女孩、她的大學同學──藍紫琳更早了十五秒發現到對方。
事實上，就在第十四秒的時候，蔣正傑本還以女孩沒發現到蒼生的存在而感到慶幸。
要解釋原因的話，來龍去脈還算挺複雜的。但如果單單只看結論的話──
他對蒼生這個人毫無好感可言。
０３
這到底是什麼奇妙的組合啊？當藍紫琳隔著這片如停車場的馬路向自己揮手時，蒼生幾乎忘了要回應她的招呼。
藍紫琳跟蔣正傑，分別是比自己小一屆的學弟跟小兩屆的學妹。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紫琳搶先問著蒼生同樣有的疑問，「啊，該不會是也跟我們一樣，想找回家的路吧？」
「回家的路？」蒼生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咦？不就是──」
「你還不知道嗎？」正傑打斷了紫琳的話，「我們剛剛一路從那邊的橋走過來，那裡已經被不知哪個單位的人給封鎖了。」
「是啊，放了一整排的帶刺的那種東西，就是以前常常在總統府前看到的那種。」紫琳微微咬了咬下唇，似乎正腦中在搜索「拒馬」這個詞，但最後還是放棄改口道：「還有一堆穿著塑膠衣跟面罩的人，就像是那個──」
「他們說橋上發生了嚴重的生化污染。」正傑補充道，「聽其他人說，好像是類似沙林毒氣之類的……大概是哪個宗教或者恐怖份子趁亂搞得。總之，那邊段期間內是過不去了。」
「嗯，所以正傑學長才帶著我，看看能不能從另外一個出口繞回家。」
生化污染？蒼生對這個詞感到十分不安。畢竟在這個被敕魔給肆虐的城市裡，同時發生另外一個慘劇似乎太過巧合，就像是一個不願意放過男女主角的劇作家所寫出的劇本。但對蒼生而言，此刻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進來這個城市的？」
「今天早上。」紫琳回答，「我本來是要去學校的，在公車上才聽到今天放假的消息，結果想撘車回去卻也回不去了。要下車時還被一個歐巴桑的雨傘勾到跌倒……很倒楣對吧？」
不等到蒼生回答紫琳的話，正傑卻突然開口反問道：「為什麼你要問這種事情？」語氣中充滿了警戒的氣息。
「我在想會不會是你們把什麼奇妙的病毒傳染過來的。」蒼生半開玩笑地說著，「說到這個，我的喉嚨現在好像真的有點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假裝很嚴重的咳了幾聲。
「討厭啦！」紫琳用手拍了拍蒼生的右肩，「都這種時候……學長你真的很愛搞笑耶！」
蒼生口中說了幾聲「抱歉」，並且露出笑容，但他卻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正傑依舊用著充滿疑慮的眼光看向自己。
知道原本想走的路被封鎖，蒼生於是與兩人同行。
因為正傑必須扶著腳扭傷的紫琳，因此蒼生是走在兩人的身後約兩步──剛好就是他跟卡蒂艾爾低聲交談不至於被發現的距離（就算被發現，也頂多被認為是壓力過大的人在自言自語）。
「有沒有辦法在一個人沒使用敕魔前就知道他是個承者？」
「沒有百分之百的方法。」卡蒂愛爾輕搖著頭，「無論精神還是肉體，敕魔對每個人的影響都不盡相同。就像你的傷口可以快速癒合，也有人可能是記憶力變強、聽力、眼力或者體力的改變……不過也有的人是副作用。」
「看樣子是沒辦法立即確認了。」
蒼生朝著正傑望了一眼，發現到他正藉著跟紫琳對話的機會看了自己一眼。但從那眼神判斷，可絕對不是什麼用來確認自己是否有跟上用的。蒼生於是再稍稍放慢腳步，與他們二人拉長距離。
「你們有過節？」
「或許吧。」蒼生聳聳肩，露出苦笑，「雖然我覺得他根本沒有必要敵視我……畢竟以他的家世背景跟表現，我的存在不過就是一條他絕對不會經過的道路上，一顆就算不小心卡進鞋底，走兩步也會自動掉出來的小小石子罷了。」
卡蒂愛爾輕碰了一下蒼生的肩膀，似乎是在打氣似的，而他也轉頭對她報以微笑。
然後四個人陸續停下了腳步。
「有人聽到了嗎？」紫琳抬起了頭來，表情中除了困惑外，還帶著一些好奇，「是不是有人在──」
「沒錯。」正傑點頭，視線朝著前方的大馬路上延伸，「有人正在唱歌。」
０４
就在距離世界毀滅還有二十八天的早上，蒼生遇見了那個少女。
她就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的公車車頂上，但是當她纖細且赤裸的雙足輕點其上時，那裡彷彿變成了一座位於世界中心的神聖舞台。
「她是用法文在唱歌嗎？」紫琳瞪大了眼，「很好聽……可是都聽不懂耶。」
「法文、英文、德文、日文……」正傑思索著，但最後依舊茫然，「那完全不像是我知道的任何一個語言。」
「因為那根本不是語言。」──卡蒂愛爾的答案，並沒有讓蒼生以外的人聽到。
正傑跟紫琳彷彿被某種古老且本初的感受吸引，不自覺地一步步靠近。
蒼生一時間也想要跟上前，但他卻比兩人更早一步發現到，一個發了瘋的承者正從右邊的路上衝了過來！
「停下來！」蒼生對正傑跟紫琳大叫，兩人驚嚇地顫了一下，轉頭過來。
「快點讓那東西離開！」發瘋的承者對著車頂上的少女怒吼，「讓那東西離開我的腦子！吵死了！吵死了！你們每個人都好吵！為什麼就不能停下來？為什麼就是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怎麼回事啊？那個人……」紫琳皺起眉頭，但是顯然沒有什麼危機意識的她，似乎只把對方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奇怪男子，「而且他的肩膀上……是不是裝了什麼東西啊？」
歌聲未止，少女低頭望向那個承者。
蒼生第一次看見那樣的眼神，就像鏡子一般，單純地反映著物體的面貌，不加以註解與批判。
正傑突然轉頭看了蒼生一眼，不過很快又轉了回去。
「閉嘴！閉嘴！你們全都閉上嘴巴！該死的！該死的！為什麼你們死了也不能安靜！」
「那傢伙是個瘋子。」正傑放開了一直扶著紫琳的手，「得幫那個女孩才行。」
發狂的承者突然用手抓著自己的耳朵，就像是想扯斷似地用力拉扯。在他肩膀上的敕魔就像是灌入空氣的氣球般，漸漸開始變大。最後成為了一坨中央長著人臉的巨大粉紅色肉團。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獨立長出來的「人面瘡」。
肉團發出了「嗚嗚嗚嗚」的哀鳴，從體內伸出了許多猶如巨大鞭毛般的觸鬚來，揮動擊打起少女所在的公車。
「安靜！安靜！安靜！全都給我安靜下來！」承者大吼，他左右耳紅腫的像是已經過熟的果實──彷彿隨時都會掉下。
紫琳呆在原地。正傑瞪大了眼，口中不由自主地問了句「那是什麼怪物？」並且後退了兩步。他朝著少女看去，然後又朝著發狂的承者望去，晃動的眼神讓人足以判斷他的不知所措。
至少得找個武器才行。他告訴自己，同時往地上搜索起了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
蒼生從他身旁飛快竄出。
持書者現身。
一台置物箱上畫著天使圖案的黑色重型機車朝著肉團敕魔砸去！
肉團敕魔快速射出觸鬚，包裹住了機車，隨手往旁邊一擲。車子一邊快速旋轉，一邊撞入了路上的服飾店。櫥窗玻璃應聲碎裂，裡頭的人形模特兒像是保齡球般一一倒下。
正傑大叫聲「小心！」，想拉紫琳避開四散的玻璃碎片。卻見她一動也不動，直直地望著持書者與蒼生共同戰鬥時的背影。
然後她喃喃說了一句話，僅僅四個字，可是卻讓旁邊的正傑覺得猶如胸口被鐵槌給重擊了一下。
「閉嘴！閉嘴！別在我腦裡拼命說話！」
肉團敕魔開始旋轉，甩動觸鬚造成一道道真空衝擊波，周圍的車子出現了一道道銳利的傷痕，房子的水泥牆上被打出了一條條的破口，就連路旁的行道樹也無法倖免地被削落了枝幹。
持書者舉起左手，黑書翻開，一面巨大的盾牌擋住了掃來的真空衝擊波。
隔著盾，蒼生向公車頂看去，卻見少女同樣看著自己。而她腳底下的車子，已經因為爆胎而搖搖欲墜了起來。
真的去相信，而別幻想自己相信。蒼生吸了口氣，閉上雙眼。
當他再度掙開雙眼，原本呈現光滑弧面的盾牌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一隻又一隻螺旋形的鑽子。
「滋滋滋滋」──鑽子開始高速旋轉，將一道道衝擊波斷裂打散。
持書者往前衝刺，肉團敕魔急忙轉出觸鬚來試圖把盾奪下，但卻反而被一根根的鑽子給反絞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啊──」
承者與敕魔的慘叫猶如一場來自地獄的交響樂。
肉團敕魔被捲上了螺旋盾，在鑽子猛烈的旋轉中變成了爛泥。
０５
「蒼生學長好厲害喔。」紫琳的雙眼彷彿亮了起來，隨即再度說道：「就像是正義使者一樣。」
「……嗯。」正傑勉強從嘴角擠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笑容。他與紫琳同樣盯著就在不遠處的蒼生，但是抱持著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
「站在那裡別動。」蒼生抬起頭，向正蹲在車頂上瞪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少女說道：「別動，我立刻就把妳帶下──」
碰的一聲，少女縱身躍下，正好跌入蒼生的雙臂之中。
少女異常的輕盈，像是有某種東西無形中托著她身體似的。在陽光下，她的頭髮閃耀著一種異樣的銀白，猶如破曉的那片天空。蒼生這時才發現，不僅雙足，少女穿著的衣服更是單薄的可憐。
「她有受傷嗎？」正傑扶著紫琳從後方走來。
「應該沒有。」蒼生搖搖頭，「不過恐怕得幫她找點衣服跟鞋子才行。」
「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應該先跟我們解釋清楚？」正傑嚴厲地盯著蒼生，他自己或許不知道，但這個眼神傳承自他的父親──那位永遠不曾誇獎自己兒子的企業家。「那個人……還有你，你們到底是什麼？我們還該相信你嗎？」
你相信過嗎？蒼生暗暗嘆了口氣，同時想著：若是真把這句話說出來，這位學生會長大人或許會當場發飆吧。
「我會告訴你們的。」百般考慮後，蒼生說道：「我一定會說，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判斷是否要相信我。不過現在……」他看了看四周，雖然依舊寧靜，可是卻蔓延著一股詭異的氣氛，「……總之，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是、是啊！」夾在中間的紫琳趕緊附和，「走了一個早上，我的腳好累喔……你看，都快抬不起來了呢。」
二比一。正傑儘管滿腹懷疑，卻還是決定順從多數民意（蒼生猜想，這大概是當了兩年會長養成的習慣）。
看著正傑與紫琳開始前進，蒼生這才「呼」地大大鬆了口氣。
剛抬起頭，卻見卡蒂愛爾正笑望著自己，於是便苦笑道：「搞不好對我而言，比起跟人接觸，不如和那些發狂的承者戰鬥還輕鬆點吧。」
「沒辦法。」她輕搖著頭，「畢竟人類是可以讓自己的行為跟本意背道而馳的生命。」
一瞬間，蒼生有種錯覺，卡蒂愛爾的眼神彷彿飄到了極為遙遠的彼方，就像站在非常非常高的頂點，低頭看著一切時空。
「話說回來……」她恢復了原本的神情，笑著望向蒼生，「你還要抱著她多久呢？」
蒼生愣了一下，隨即發現到少女還在自己的懷中。她的表情毫無厭惡或者喜歡，就像剛剛她看著承者時那樣。
接著，雖然只有短短一剎那，甚至比一剎那感覺更短（蒼生甚至懷疑這到底能不能構成時間？）儘管知道這幾乎不可能，儘管這毫無道理，可是蒼生幾乎可以肯定，就在自己放開她的那一刻──
少女確確實實地望了卡蒂愛爾一眼。
第三話──待續
創作內容
二十九天的末日 第三話
異端之城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