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這裡嗎,美麗的東方小姐?」
「我沒興趣,走開。」
晚上十點多,我一個人坐在法國亞爾的一間露天咖啡廳,一隻手撐著下巴,千篇一律地回答,連抬頭都懶得抬頭了。從煙雨留下我一個人去排隊買咖啡的十分鐘之內,這已經是我第十二次被陌生的法國男子搭訕了!
有人說我漂亮我當然高興,不過,十二次、十二次耶,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我不禁懷疑法國人看東方女子的眼光,不會只是因為長髮飄逸、皮膚緊緻就叫美了吧?
這類的事情其實我聽過不少,東西方人的審美觀往往無法適用在另一個族群身上,就像是狒狒在一般人的眼裡全都長得一樣同個道理,只是我從沒把它當真,但是有過這次的親身體驗,看來我不得不重新衡量一下這個說法的真實性比重了。如果在那些人眼裡,我只是一隻辨認不出的狒狒的話,就算說我再美,也寧可不要那樣的恭維!
欸……
稍微抬起臉環視身旁,小小的露天咖啡廳居然擠滿了人潮,本來是想在梵谷名畫中的露天咖啡廳圖個悠閒,感受一下藝術家的氣息,沒想到一群遊客卻是煞風景至極。早知道就不要任性地叫煙雨帶我來了,沒當成小梵谷,反而還要承受又一次痛死的超音速體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一名男子的清笑聲噹啷入耳,就像是在耳際響起,我回頭卻找不倒一個相應的身形,只聽得那個乾淨好聽的聲音半吟半唸地再次開口:
「Starry Starry Night,
悠揚的歌曲,路旁的咖啡廳,
依然因梵谷曾在這裡而得意。
但在他眼裡,世界是否真的美麗?」
「吞吐光絲的星星,眾生仰望的風景,
還有梵谷藏在左耳裡的秘密──
活下去比死還需要更大的勇氣。」
然後,我終於看到對方了。
他坐在和我正對面的小圓桌旁,悠閒地閱讀著手中一本深紫色書皮的小說,封面上畫著一名紫色頭髮的天使,背後的翅膀斑駁著血花,笑容燦爛眼角卻掛著淚水;那努力微笑又忍不住哭泣的模樣,帶給了人一種遺憾的美感……
不知道是甚麼樣的一個淒美故事呢?
發覺我的視線,他轉頭朝我淺淺一笑,一頭彷彿沾滿星光銀輝的中長髮頓時如有生命般美麗地甩動。在光暈下幾近透明的白皙膚色,襯托著他一如女子般美艷的五官,雖然身上只穿著很普通的黑西裝和白襯衫,卻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一股決然優雅卻高傲的氣質。
銀髮男子將手中的書一合,便起身朝我走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跳彷彿合著他步伐的節拍,撲通撲通地跳著。那個人的美,真的讓我看傻了,就連他已來到身前都恍然不自覺。
「我可以坐這裡嗎,美麗的東方小姐?」他笑笑地開口問。
同一句搭訕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彷彿有著旋律,動人而悅耳。
不待我回答,他已經拉開了木椅在我對面坐下,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絲毫不越矩;突然間發現,這樣的搭訕方式,我並不討厭。不過,我沒有意見,不代表另一個人沒有意見……
「你是哪位?」男子坐下的同時,煙雨剛好帶著兩杯咖啡回來,見到這位陌生男子,平時中規中矩的口吻,此時刻意換掉了「您」那個尊稱的字眼,明顯表達了他的不悅。
「煙雨。」我輕聲道,手搖搖,示意要他坐下。
雖然說這名銀髮男子美得足以令人恍神,但並不代表我的防備會有所鬆懈,畢竟,越是美麗的生物也就越是危險,這是大自然不變的法則,但在他的身上,我聞不到一絲血族的氣味,反而有種渾然天成的……咖啡香?
我當然知道我在咖啡廳裡,被咖啡的香氣環繞是很理所當然的事,但是,那股「氣味」不一樣,我分辨得出來,所以很確定那是由男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就像是Seven身上有著淡淡的果香一樣。感覺到他有所不同,看似人類卻又彷彿不止於此,這是為什麼我會容許他坐下的原因。
煙雨將一杯熱騰騰的拿鐵遞給我,在我身旁坐下,不動聲色卻機警地暗地觀察著這位銀髮男子的一舉一動,看來,他也察覺到這男子的不尋常。
但是我們的心思,還有一切小動作,彷彿在銀髮男子的眼前無所遁形,他的眼神中,正傳達著如此的訊息。他自顧自地一笑,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不經意地露出嘴邊半顆陰白的長牙。
頓時,我心一驚,卻更感疑惑。他是血族?那為什麼我居然會聞不到他身上死血的味道?
我撇了煙雨一眼,他黑色的眼眸裡相映著同樣不解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