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三國無雙6】晉傳關卡典故簡介 -- 正始之變 (後篇)

正始之變, 俗稱多用高平陵事件, 或是正始政變,
是一場莫名其妙, 創造了司馬氏代魏的根本的經典政變.

在前篇已經說到, 曹爽獲得了至高的權力後, 就準備大興實力, 與司馬懿抗衡,
而司馬懿折翼落地後, 就以科威特人的精神去找侯賽因(海珊)拼命政變了.


為什麼這會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政變呢?

不要說現在對這場政變會覺得是個千古奇案與謎團,
早在千百年前的古人也都覺得怪,
例如宋人葉適在"習學記言"中表示:

嘉平之役，極是異事。
曹氏造基立業，雖無兩漢根本之固，然自操至此已五六十年，民志久定；
司馬懿再世受遺，信非忠貞，何遽盗奪！
而況虛位無權，勢同單庶，一旦因人主在外，閉門截橋，劫取事柄，與反何殊？
此至愚者所不敢為，懿號有智，而批猖妄作，自取族滅，然竟以勝，一異也。

葉適認為這場政變會成功根本是特例中的特例,
以客觀條件來看, 曹魏雖然沒有兩漢那樣根深蒂固的根基,
但從曹操開始到文明二帝, 已經有5,60年的歷史, 人民也應該習慣了曹魏的統治.

相較之下, 司馬懿是託孤輔政的重臣, 卻做出了政變之事,
而且在當時, 司馬懿這時只是個名譽職, 毫無任何的實權, 勢單力薄到了極點,
卻趁著皇帝不在宮中, 就關門佔橋控制首都, 這任誰看了都知道在搞政變了,
最愚蠢的人都不敢這樣搞了, 司馬懿如此智者, 卻做了這麼猖狂蠢事,
偏偏更奇怪的, 這麼一件蠢事, 最後卻讓他成功了? 這就是這場政變最奇特的地方.

【曹爽的倒行逆施】
前篇最後提到了曹爽以何晏, 夏侯玄為得力部下, 開始了結黨營私的日子,
夏侯玄一開始任中護軍, 有選拔武官的任務,
而何晏位居尚書, 文官選拔就是他的職責,
集結在曹爽之下的集團, 還有著其他的得力助手,
包括鄧颺, 丁謐, 畢軌, 李勝, 桓範, 文欽與李豐.

何晏, 鄧颺與丁謐在尚書, 以何晏主典選官,
裴松之引註魏略的說法來看, 何晏的典選皆選與他有舊識之人 (其宿與之有舊者，多被拔擢),
當時的反對者也常常批評此事, 但在後人的眼光來看就可能不太一樣了,
西晉傅咸稱讚他的典選:
正始中，任何晏以選舉，內外之眾職各得其才，粲然之美於斯可觀。

所以這批評的點, 應該算是何晏的選官,
阻擾了其他非曹爽派系, 或是其他的朝廷宿老們的既得利益,
例如在司馬懿政變當天, 批鬥曹爽時指出不論文官武官都將會變成曹爽的親信所佔,
但何晏本身品德就有問題了, 自然不好的記錄就會給後世一個大奸狗擾亂朝綱的印象.

鄧颺與丁謐和何晏併稱台中(尚書台)三狗, 當時就有一句話說了:

台中有三狗，二狗崖柴不可當，一狗憑默作疽囊。

台指的是尚書台, 三狗指何晏, 鄧颺與丁謐,
其中丁謐更是藉著曹爽的威名(默是曹爽的小名), 像狂犬一樣的亂咬死咬,
幾乎所有打壓司馬懿的策略都是出自於他:
。西元240年, 丁謐畫策讓曹爽上表曹芳, 發詔讓司馬懿升為太傅貴享尊榮, 但事實上是以一個位高無權的職位, 廢除司馬懿原本的太尉兼具錄尚書事的權力, 也就是拔掉他的參政權限
。西元247年, 丁謐建議曹爽令明元郭太后遷回本宮永寧宮, 郭太后是河內大族出身, 與司馬懿是同鄉不說, 切斷太后與少帝的連繫, 讓曹爽獨佔天子, 這才是主要的目的
。除此之外, 丁謐還讓曹爽麾下中的猛將文欽出任淮南一帶, 鉗制司馬懿所提拔的荊豫都督王昶


這個時候的司馬懿真的是糗到不能再糗,
丁謐咬他他也不能反擊, 可說是恨得牙癢到透了.

這段時間他失去的兵權與參政權,
只能靠著抵抗孫吳北侵來請纓上陣, 來證明說司馬太傅威名尚在,
而且相較於名士們都跑去曹爽與何晏那邊,
司馬懿當時能提拔的, 都是寒門或行伍出身, 例如鄧艾, 石苞, 州泰與胡遵,
後來曹爽征蜀失利後, 更加節制司馬懿的抗吳, 司馬懿也就退回洛陽了.

除了司馬懿以外, 就連司馬師也跟著遭殃,
在夏侯玄出任長安的雍州都督以後, 空下來的中護軍一職由司馬師擔任,
但在西元244年曹爽征蜀失利後, 245年曹爽就大改洛陽中軍結構:
。司馬師任職的中護軍縮編為只剩一個本營
。廢中堅, 中壘兩軍
。拉出來的兵力全編入曹爽三弟曹訓的武衛營
。武衛營直屬曹爽二弟曹羲的中領軍, 所以曹爽三兄弟都可以動員這最強兵力的武衛營

也就是說司馬家能動的兵力, 幾乎只剩下一個營的兵力,
在縮編之後, 司馬師就向老爸討了石苞擔任自己的中護軍司馬,
雖然司馬懿不太喜歡石苞的好色薄行, 但司馬師認為非常時期應用非常之人,
又在民間養死士, 到了政變前夕能集合出來的死士, 有3000人這麼多.


【司馬懿的遇強即屈藉花獻佛】
前面提到郭太后被迫遷回永寧宮, 同年司馬懿的夫人張春華去世,
藉此機會, 雖然司馬懿不怎麼喜歡張春華這"老物",
但也向朝廷提出了告病休假不上朝的申請.


這樣一來, 司馬懿可說是完全斷了參與朝政的一切,
但曹爽一黨看來也寬了些心, 開始鬆懈了:
。何晏等人專政, 把洛陽一帶的土地私囊化, 趁勢竊取官物, 要各州郡獻上好東西過來
。曹爽的儀威比照天子辦理, 宮裡有好東西就幹回去用
。曹爽妻妾成群還不夠, 又私取明帝宮女8人, 將吏+師工+鼓吹+良家子女共33人, 當樂師舞伎供樂
。曹爽再矯作詔書, 讓57位宮女去鄴城, 讓明帝的婕妤們教習為伎
。曹爽自幹太樂樂器, 武庫禁兵, 還做了招待所, 與何晏等人飲酒作樂

以上是我們在曹爽傳中, 可以看到曹爽的荒唐事蹟,
過得這麼荒唐, 當然自己人也會看不下去, 曹爽的二弟曹羲就認為這總有一天會出事,
數度諫止不說, 還不惜著書勸告其他的老弟, 來讓曹爽警覺到,
但曹爽也不是蠢人, 知道他二弟表面上訓誡三弟他們, 事實上勸誡的是自己,
當然老大不高興, 曹羲看著沒效, 只能對這件事以淚洗面.

曹爽一黨雖然過得奢華, 但裡面還是有黨羽認為該防範司馬懿,
西元248年李勝要出任荊州刺史時, 就去探望了"因病退任"的老太傅司馬懿,
司馬懿那老年痴呆到幾乎不能人事的情況, 我想看過演義的人都很清楚司馬懿演戲一流了:




不過如果是在真三6的話, 不讓司馬懿演出裝老年癡呆也是抹粉不破壞形象吧?



那麼, 不能用賭神梗, 就只能用一點賭俠梗了,
反正這時的司馬家已經算是慘到不能再慘, 就像當年的陳小刀一樣. (咦?)

李勝回報了司馬太傅如此情況, 曹爽一黨心頭的大石頭也就真的放下了,
但事情不如曹爽一黨所想, 司馬懿與司馬師一直秘密策劃著怎麼給曹爽一黨來個痛擊.

【正始政變】
西元249年正月, 在曹爽傳中記載為正始10年, 所以才有正始政變的說法,
但在三少帝紀與晉書宣帝紀則記載該年為嘉平元年,
所以前面葉適所載的內容是以嘉平之役為開頭.

不管年號為何, 魏帝曹芳要去高平陵拜祭先帝, 曹爽三兄弟都跟著天子出發,
出發前曹爽極尊重但不重用的黨羽桓範, 就勸告曹爽至少要留一個兄弟在洛陽,
不然到時候有人封鎖了洛陽, 誰來掌握中軍?

但認為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曹爽, 就大罵 "誰敢?!",
因此曹爽三兄弟就一併出發了, 只是沒想到出發後的當夜, 司馬懿和司馬師就發難了,
司馬昭還是發難前夜才由司馬師告知非幹不可, 司馬昭因此整晚還睡不著覺,
更別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司馬師私養的死士, 一聲令下就整然有序地集合起來發難.

▲司馬昭表示「我的哥哥哪有這麼陰險」▲

司馬懿與司馬師就以手上的兵馬壓制武庫,
其中最關鍵的手段, 就是以自己先前被打壓的遭遇, 博得同屬宿老們的同情,
這些人包括了太尉蔣濟, 司徒高柔, 以及太僕王觀,
其中蔣濟擁有極久的中軍統領資歷(228年 ~ 242年),
縱使不能幫助司馬懿指揮洛陽中軍, 亦足以讓中軍動彈不得,
本來司馬懿想要邀大司農桓範, 但桓範帶著大司農的印信跑去告知曹爽,
不得以的情況下, 司馬懿改由邀請王觀兼中領軍, 把曹羲的兵壓制住.

由司馬懿對高柔所言「君為周勃矣」, 足以說明司馬懿打出的牌,
就是所謂的安魏興曹, 不要讓亂黨大亂朝綱, 倒行逆施,
加上這些年司馬懿那被打壓的遭遇, 這群宿老們也都看在眼裡,
何晏等台中三狗怎麼亂搞一通, 宿老們大概也感到不爽, 就站在司馬懿這邊了.

桓範逃走, 蔣濟認為智囊往矣,
但司馬懿卻認為, 像曹爽只是把桓範當吉祥物的情況來看,
桓範提出的任何意見, 不見得就能夠打得動曹爽.

司馬懿壓制了中軍, 佔領了洛水浮橋, 完全控制了洛陽以後,
奏請郭太后, 以太后名義罷免亂制倒行逆施的曹爽;
就像韋小寶說過的天下兵馬鰲拜不可能每天帶在身上,
這時曹爽手上最大的籌碼洛陽中軍完全被司馬懿壓制住了,
只能帶著小皇帝以手上的數千兵力在伊水南岸築鹿砦紮營,
司馬懿又為尊帝, 派老弟司馬孚說皇帝不可露宿, 送帳棚與御廚到曹爽那邊供給小皇帝食住.

逃離洛陽的智囊桓範, 要曹爽以手上的小皇帝為籌碼,
南行許昌做為臨時國都, 召集各地都督勤王,
但曹爽猶豫不決, 畢竟洛陽中軍有多強, 我想親手改造中軍的曹爽應該是最清楚的,
桓範這時又下了重話, 說曹爽你沒有投降的餘地, 只有以天子為籌碼方能一搏.

但曹爽仍然無法下決心要怎麼做, 這時司馬懿再下一手,
派了侍中許允, 尚書陳泰去說服曹爽投降, 接著再派老同事太尉蔣濟勸第二次,
最後派了曹爽相當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勸降第三次,
以洛水為誓, 只要你曹爽投降, 最多免官了事.

最後曹爽說了我沒權力一樣還是個富翁, 決定投降以後,
桓範大怒, 痛罵曹爽說大司馬曹真當世俊傑,
怎麼會有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兒子!! 你們將會滅族啊!!

曹爽投降以後, 免去大將軍一職與所有權力, 只保留爵位,
但司馬懿又在曹爽三兄弟的宅邸旁建了高樓, 派了洛陽的居民們分住在高樓上,
每當曹爽在屋內有動靜時, 就大喊譏諷,
例如曹爽只是來到庭院, 樓上的人就喊 "喔~~ 大將軍大人出來啦!!"

每天這樣被精神羞辱後, 曹爽兄弟們就試探司馬懿到底這老狐狸內心賣啥膏藥,
就上書司馬懿說他們不夠吃了, 司馬懿當然就送了糧食肉乾過去給他們,
曹爽兄弟認為司馬懿應該不致於要害死他們, 就很放心地窩囊過活.

誰知道司馬懿心裡想著的, 會是趕盡殺絕呢?

當時曹爽能夠把皇室的東西據為己用, 是宦官黃門張當從中牽線,
司馬懿就押了張當逼供, 說曹爽與何晏等人密謀謀反,
已經先私下養兵, 預計於三月中發難,
於是曹爽, 丁謐, 鄧颺, 畢軌, 李勝與桓範等人下獄, 之前病退的何晏被抓來當審問官,
何晏為了脫罪而嚴審其他同志, 但一樣被司馬懿問罪,
最後對曹爽一黨, 包括張當, 都下了滅三族的判決.




但是這麼一來, 當時幫助司馬懿壓制曹爽的老臣們, 都被嚇到了,
才認清楚司馬懿要的不只是趕曹爽下台重執權力, 而是根本要這些人去死,
蔣濟認為對不起曹爽, 努力上奏由曹真的族孫曹熙來續嗣, 使曹真一脈的香火不致斷絕,
這項請求到了幾年以後才被核准下來.

蔣濟在曹爽死後, 朝廷要進封他都鄉侯, 邑七百戶,
但蔣濟以這些都是司馬太傅真知灼見, 自己是無功不受祿來推辭不受,
算是一種我是為了大魏而不是為了你司馬懿才支持你政變的切割了.

【正始政變之中, 司馬懿的籌碼】
。司馬師所部中護軍本營 + 私養死士3000, 司馬懿在當太尉時有本營, 但升太傅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
。在法統上, 有和沒有一樣的郭太后
。朝廷宿老們的同情票

正始政變就是司馬父子趁著曹爽陪少帝謁明帝陵墓時,
強奪中軍封鎖洛陽, 以太后詔令逼曹爽下台,
但仔細分析司馬懿手上能使的籌碼, 就是這三樣.

論兵力, 司馬家只有一個營 + 3000死士的兵力, 控制洛陽絕對不夠.

郭太后論法統遠不如少帝曹芳,
因為我們都知道, 依曹丕當年定下的規矩,
曹魏的任何一位后妃, 都沒有資格沾政治, 沾了還要天下共誅之,
因此司馬懿指控曹爽變亂祖制的罪狀來說, 也是一根手指頭指向曹爽,
四根手指頭在指自己, 就"奏事太后"這點來看, 司馬懿也是變亂祖制,
只是這時呢, 曹爽已經搞到人和盡失, 也只能乖乖認栽.

真正讓司馬懿10塊錢贏到2500萬, 可以參加慈善撲克王大賽的,
就是被曹爽搞到很不爽的曹魏宿老們的同情與支持,
讓司馬懿可以壓下洛陽中軍, 進而控制, 封鎖整個洛陽.

只是想當初這些宿老們也認為曹爽最多逼下台了事,
畢竟是曹真之子, 司馬懿再怎麼樣不看僧面, 至少該看佛面,
結果司馬懿要清算曹爽一黨時, 也真的是嚇壞這些宿老,
這些宿老們也自認完完全全被司馬懿這老狐狸擺了一道,
像蔣濟就在論功行賞這件事極力與司馬懿切割, 而且窮餘生之力在讓曹真不要斷了嗣.

至於這時司馬懿有沒有代魏而取之的打算, 這點就不是我們能置喙的了,
畢竟司馬懿的政變可以說是被曹爽打壓到谷底的反彈, 為了生存下去而戰,
但接下來真正讓司馬氏權勢擴大的司馬師, 司馬昭又怎麼想呢?
那應該也不是當下政爭時能預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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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三國志魏書三少帝紀 (曹芳)
2. 三國志魏書后妃傳 (明元郭皇后)
3. 三國志魏書諸夏侯曹傳 (曹爽 / 何晏 / 丁謐)
4. 三國志魏書蔣濟傳
5. 晉書宣帝紀
6. 晉書景帝紀
7. 晉書文帝紀
8. 晉書傅玄傳 (傅咸)
9. 宋.葉適: "習學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