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被叫來了?」穿著聯盟軍服的黑髮青年一踏進酒館,忍不住對坐在中央圓桌上的某人發出驚呼聲:「喔天啊……如果連你都出現了,那亡逐核心該不會全體集合了吧?」
「可能吧,我不確定。」男子把自己放在桌邊的長矛搬到另一邊,空出讓青年坐下的位置,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微妙-同時混雜了歡迎與殺戮意念的扭曲臉龐:「話說回來,建議你收起武器,史提,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在你身上開幾個洞。」
男子有著黃金色的頭髮,健康的小麥肌膚,壯碩的體型,衣服下的肌肉雖然不誇張卻非常明顯,被移開的長矛看的出來是冥魄護衛的制式武器,男子抬起頭來,墨綠色的眼睛有著清晰的殺意,強烈到幾乎成為實質,光是看一眼就會被震懾而無法反應。
青年-史提聳了聳肩,從善如流的把左肩上背著的C-10特務標準型散彈步槍放進右邊的背袋裡,這才讓男子的臉稍微放鬆了一點,史提舉起手點了一杯龍舌蘭,等酒來的時候隨意跟男子閒聊:「巴薩克,你知道還有哪些人會來嗎?」
男子-巴薩克的臉上有一點不太自在,他的聲音很遲疑:「我想……至少安提斯跟芙倫特會來……吧?西西莉亞不太確定,她一向不喜歡聚會。」
「那……」史提左右看了看,壓低了一點點聲音:「『隊長』呢?」
酒館裡瞬間只剩下背景音樂,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就連酒保跟服務生都一起停下動作,中央大桌突然成為眾人專注的焦點。
「這個……」巴薩克的表情很不自在:「隊長……應該會來。」
酒館裡立刻爆出一陣歡呼,外加酒保跟店長大喊「免費請客盡量喝」的大叫聲。
史提與巴薩克對看一眼,無奈的微笑。
這個酒館沒有名字,據說是希望能有個休息處的隊員蓋了個簡陋的小屋,最後卻越來越大、越蓋越堅固,現在已經是棟有著合金外牆、內部可以容納將近百人的酒館,甚至還有二樓跟三樓兩層樓的客房。
亡逐的人們管它叫「救贖」,至於是替誰取的名大家心裡都有數。
到了後來,就連教團的上位者都知道要找(抓)亡逐的人出任務,「救贖」裡大概都能找到。
在救贖一樓酒館的正中央,有一組手工打磨、明顯下過功夫製造的桌椅,大約是五人合抱的大圓桌,四周放置了六七張的高背椅,所有成員都知道,那是被眾人稱作「核心地帶」的禁區,是只有特定人士或著被邀請才能進去的會議桌。
而現在,核心地帶出現兩個平時不可能看到的高級成員,甚至連隊長都會過來!?
「嘖……暴動了。」史提咂了咂舌,表情看不出任何愧疚的模樣:「不過這樣才有意……喀噗喔!」
巴薩克有點驚嚇的看著某位有著傲人上圍的成熟女性一拳把史提打到撲桌,結結巴巴的說:「這……呃!妳……妳來啦……芙倫特……」
女子穿著教團衣袍,紅棕色的長髮有一點毛燥,看起來像是完全沒保養過,漆黑宛如高級絲綢的深紅色眼眸有點疲勞,除此之外,她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神靈術士……如果不去看那顯然太小件的衣服跟明顯被改大過的上圍,根據史提表示,她的身體曲線是「聖女的禮物」(?)。
「當然要來,安提斯說這次是很重要的聚會。」熟女-芙倫特優雅的收起拳頭,搖身一變成為溫和善良又可人的美女:「如果不來的話很不禮貌吧?」
巴薩克看著倒在桌上就沒爬起來的史提……桌上開始出現可疑的血漬,巴薩克強迫自己轉頭以免舊疾發作。
「我想,妳需要擔心的應該不是禮不禮貌的問題,而是史提死了沒的問題。」酒館內踏進一個妖艷俊美的青年,及肩的長髮被他束在腦後變成一簇小馬尾,身上穿著的居然是相當令人驚恐的女性銀色高衩旗袍,毫不在意的露出讓男人衝動讓女人想死的修長白皙雙腿,讓所有正在休息的酒客瞬間同步被嗆到,就連巴薩克跟芙倫特臉上都泛起可疑的紅暈,少年很滿意的勾起一抹微笑,充滿了引誘與墮落的氣息:「不過別管史提了,反正他死不了,隊長還沒有來嗎?」
「還沒有。」大家以為已經死一半的史提努力撐起頭來,用衛生紙塞住自己正在狂噴的鼻血(被芙倫特打出來的),笑笑的說:「我們最尊敬的參謀大人終於來啦!」
「唉……沒死透真可惜。」安提斯臉上的微笑出現點遺憾的意味:「西西莉亞應該是不會來了,等隊長到就開始討論吧。」
「討論什麼?」巴薩克的表情充滿疑惑,雖然在對上安提斯刻意的媚惑笑容後立刻被困窘取代:「咳……我是說……你說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們過來,卻不跟我們說是什麼事情?」
「我不喜歡同一件事情說很多次,所以等隊長來我再一起說,不過在那之前……」安提斯停頓一會兒,勾起充滿魅力的笑容貼到巴薩克左手邊,左手很不安分的在巴薩克壯碩的胸膛上畫圈圈,右手更不安分的繞到巴薩克的右臉頰上輕輕撫摸,整個人幾乎全部貼到巴薩克身上,像是對待情人一樣在巴薩克耳邊呢喃:「吶……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讓我更了解你一點點呢……你看起來越來越壯、越來越吸引人了,讓我好心動吶……」
「那個……別這樣,不然我會想切開你……這個……你有聽到嗎……?」巴薩克的表情已經從困擾升級成極度窘迫了,眼中更是殺氣大熾,史提跟芙倫特很有默契的轉開眼,不去理會自家軍師(男)調戲自家殺人狂(男)的畫面。
願聖女保佑你,因為我們幫不了你了,節哀。兩人的表情彷彿正同時說著這句話。
被准許進入核心地帶的幾個成員,其實大多都有點心理上的問題,而問題的強度從小感冒的等級到絕症的等級都有。
史提的症狀很簡單,他有槍械方面的偏執狂,如果左手臂可以換一把絕版槍支或改造用的稀有零件,他很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切下左手去交換,算是核心地帶中比較接近正常人、症狀最輕微的成員。
再來是芙倫特,雖然是身為醫療者的神靈術士,她卻有「看到病人就想揍給他死」的心理病變,體現在平時的待人處世上就是優雅的暴力,亡逐的成員大多都知道,芙倫特不會把亡逐的成員給治到死,但是與其讓她幫你治療,不如直接去投胎比較快,畢竟她的治療很可能讓你痛到真的很想死。
巴薩克是冥魄護衛,而他的心靈傷口則是貨真價實的心理疾病,巴薩克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跟殺念,曾經把親人開膛剖肚,就算是現在也隨時都有可能無理由的出手抹掉陌生人的脖子,或著突然用長槍幫某個路人進行開胸手術,不過巴薩克的內心還是很溫和,所以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脫控行為,為此苦惱許久。
安提斯的病症比較好理解,只是純粹的欲求不滿(?),併發羞恥心無效跟價值觀扭曲兩個症狀,這個偏好女裝、男女通吃、恥力無限外加陰險腹黑的亡逐參謀,就某種意義上恐怕是整個核心地帶裡問題最嚴重的角色。
而最後,就是帶領著這一群問題兒童的「隊長」洛斯特。
「真熱鬧。」冷靜的聲音在桌邊響起,正在打鬧的四人內心一凜,果然轉頭就看見灰白髮色的青年早就已經就座,正安靜的看著他們打鬧。
很難解釋這種感覺,只要不出聲、沒看見,他們強大英明的少年隊長就可以像是消失一樣,完全不存在於他們的五感之中,連同第六感-直覺也一併失靈。
夠接近幽能的人,又或著受過專業訓練的人,通常能夠感覺到同樣擁有幽能或著虛空幽能的生物,這種「感知」有些人會取名叫心電感應,但是運作模式上其實比較接近直覺,雖然難以捉摸,但是這種直覺是不太容易出錯的。
在場的人其實大多都有跟洛斯特出過任務(安提斯是近期次數最多的),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破解洛斯特的「自我束縛」,只要他希望,洛斯特可以壓制自己的所有力量,在這些幽能者的感官之中完全變成路人。
這種招式很好很強大,但是後遺症就是會讓夥伴的心臟嚴重虛脫,史提得要用力的深呼吸才能平復過快的心跳,他幾乎下意識的想把自己珍藏的SP2022復古手槍拔出來開火,巴薩克右手突然抽搐一陣,眼中殺氣快要突破天際了,幸好長矛早已經被移去旁邊擺著,芙倫特臉上的溫柔表情變的很僵硬,仔細看還能看到她的兩個拳頭已經握緊到飆出青筋,桌上甚至出現可疑的裂痕,安提斯猛然從巴薩克的身上跳起來,擺出一個很滑稽的立正姿勢,臉上卻出現奇妙的紅暈。
鬧劇嘎然終止,進入正題。
「那麼……參謀大人。」史提舔了一口鹽,然後很豪邁的把龍舌蘭灌進嘴巴裡,「嘖嘖」了兩聲後問道:「突然發緊急召集是怎麼回事?聖女在上,你發召集的時候差點害我狙擊打歪。」
「我尊敬的獵手……好煩喔咬文嚼字的。」安提斯ㄍ一ㄥ到一半忍不住,像是小孩子一樣亂發脾氣,然後手從自己旗袍的領口伸進去,從自己胸膛附近抽出幾張照片(!),一邊捧著雞尾酒慢慢啜飲一邊燦爛的笑:「主要是因為這些傢伙來找我。」
其他四個人理所當然的把眼睛移到這些照片上(當然酒館裡的酒客各出奇招想一起偷看),前幾張照片都不是很重要,只有眼睛很尖的史提認出幾個小有名氣的音頌者,而芙倫特、巴薩克則認出了其中年輕派的神官首領-凱西亞爾與死忠派的神官首領-米薩˙奧特,但是洛斯特卻眼明手快的從照片堆裡抽出一張沒人看過的傢伙,冷冷的問:「他誰?」
安提斯看了一眼,露出比小孩子更稚氣的可愛笑容(附增整個酒館的臉紅心跳):「他就是今天的會議主因。」
「不過在討論他之前,首先是這些……」安提斯把那些音頌者的照片順手丟到地板上,左右手各拿起一張照片-米薩˙奧特、凱西亞爾,安提斯露出奇妙的微笑:「這個不曉得幾歲的五百瓦電燈泡跑過來對我說『希望你們能作出對聖女有益的選擇』,另一個麻煩的傢伙則是想來拉攏我,說什麼『你們力量可以改變現狀』……這兩個討厭的笨蛋怎麼不去死一死。」
「你討厭他們?」巴薩克很好奇的看著安提斯,疑惑的問:「很少看到你會討厭人,怎麼了?需不需要我去幹掉他們?」
核心區以外的人抖了抖,巴薩克絕對是認真的。
「我想他死不死應該不是重點。」芙倫特手上拿著高腳玻璃杯,裡頭的伏特加正緩緩晃著:「重點應該是凱西亞爾麻煩的野心。」
「的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看就連教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史提已經把手上的龍舌蘭喝掉了,酒保正在幫他續杯(順便光明正大的偷聽),史提扯出一個有點嘲弄的笑容:「他想把現任大神官米薩˙奧特扯下來自己爬上去已經想很久了,找上我們一點都不奇怪。」
「嗯。」洛斯特淡淡的看了照片一眼,冷漠的說:「別管他,追名求利是人類的必然,別把我們扯進去。」
「隊長說了算。」巴薩克眨了眨眼,很單純的說道:「要不要去跟他們說我們的立場?」
「不用,我已經跟他們兩個人說清楚了。」安提斯迷人的微笑,說出當時他的回應:「亡逐永久中立,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聰明的抉擇。」洛斯特難得的稱讚,讓安提斯開心的蹦蹦跳跳,就像個孩子一樣,亡逐的人們都沒說什麼,畢竟看起來只有短短一句結論,幕後很可能是無數協商與妥協的結果,能爭取到永久中立,在現在有著些許派系的教團中不是簡單差事。
「那麼,回到重點。」洛斯特舉起手上的照片:「這人是誰?」
照片中是一個氣質奇異的男子,從角度上感覺像是偷拍到的,有著銀白色的碎髮與墨綠色的瞳,穿著樣式很少見的潔白連身長袍,猛一看竟然有種跟安提斯相似的氣質,雖然照片上的他有著溫和的淡笑,但是越看卻越像是狼群首領的狡詐笑容。
核心地帶瞬間有了共識,這傢伙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
「嘖嘖……這張照片不好拍呢,要等這個面癱的混蛋微笑還真是麻煩。」安提斯從自家隊長手裡接走照片,一邊回憶相關情報一邊說:「這傢伙叫做齊良端木,21歲男性,未婚,身高172體重50,之前是教會的研究人員,負責一些科技與幽能的開發,不久前從教會脫離,據說是因為理念與教團不合,不過這是表面上……」
「私底下呢?」芙倫特燃起了八卦魂,要知道,不管是什麼年紀的女性,對八卦的抵抗力都是零,安提斯苦笑了一下:「他對教會很不滿的樣子,甚至想來挖角我。」
「啥!?」別說芙倫特很驚訝,所有人都被嚇到了,連洛斯特都轉頭丟了一個詢問的眼神給安提斯。
「他趁我出任務的時候來找我,要我跟他走,我拒絕了。」安提斯稍微解釋了一下:「我們短暫交手,幸好不定之軀沒有失靈,兩邊都吃了點虧,最後平手結尾。」
洛斯特深深的看了安提斯一眼,沒說什麼,只是站起來後丟下一句「我會小心他。」就離開了救贖。
安提斯目送著自家隊長離開,難得的沉默。
「好了,隊長走了。」『暴力醫者』芙倫特瞇細了眼看著安提斯,手慢慢的敲著已經出現裂痕的桌子,聲音有點冷冷的:「你隱瞞了什麼?」
「我想大家都發現了吧。」『獵手』史提喝掉第二杯龍舌蘭,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只要隊長在你就會變成白痴,你不應該期待我們會忽視你的破綻。」
「可是我就沒有看出來……」『純潔殺人狂』巴薩克感到很委屈,不過被另外三個人直接忽視了。
「嘖,不過是群工具還這麼囂張。」『黑暗參謀』安提斯笑了笑,不過眼中沒有歡意:「我受了點傷。」
「嗯?我檢查一下。」芙倫特把酒杯放下,一面臉紅,一面笑嘻嘻的仗著醫者職務之便對安提斯「上下其手」,看起來比較像在吃豆腐而不是在找傷口。
「嘖!」安提斯用力撥開色女的手,自己把旗袍的領口敞開,露出皮膚白皙光滑的胸膛,在中間有個奇怪的傷口,只有硬幣大小,像是血肉自己從內部穿出來,扭曲糾結成一團,非常怪異。
「嗯……看起來像是燒傷後痊癒的樣子,但是又有點不太一樣。」芙倫特很粗魯的戳了戳傷口,又研究了一會兒:「血肉自我攻擊,應該是幽能入侵操作造成的。」
「這算好的。」安提斯放任芙倫特對自己傷口作觸診(順便忽視掉她毛手毛腳亂摸其他地方的舉動),淡淡的說:「有不定之軀才把傷口給最小化,正常人應該立刻就自爆了吧。」
芙倫特趁著安提斯在說話,快速的動刀把血肉崩潰的地方切掉,然後粗暴的把幽能轟進傷口,安提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絕美的臉痛到變的扭曲,忍不住喘息,接著傷口的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再生,最後只剩下一塊泛紅的圓形痕跡。
「我說過了吧,我跟他都吃了虧,他刺穿我的同時,我也在他身上植入了碎片。」安提斯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表情卻是狡詐的滿足:「他只有一招可以傷到我,不過我可不只一招可以整死他。」
「真是個危險份子。」史提對於安提斯被傷害到的這個事實咋舌:「這種事情不告訴隊長好嗎?」
「我會找時間告訴他。」安提斯重新合上衣領,露出難得的苦惱表情:「隊長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我只是不希望他擔心而已。」
「嗯哼……真是純情的傢伙。」芙倫特完全不在意自己話裡的矛盾,燦笑的點了點頭:「不過不怪你。」
「因為我們是……」巴薩克偏了偏頭,眼中是混合殺氣的純真。
「驅逐死亡的狂徒,」史提晃了晃自己的槍袋,喝掉第三杯龍舌蘭。
「是替隊長擊退一切的……」芙倫特認真的微笑,手中纏繞著些許光芒。
「『亡逐』。」安提斯點了點頭,臉上盡是不會在洛斯特面前展露的冷酷。
這群非常沒有合作意識的精神病患兼問題兒童,此刻一同舉杯輕碰,連同整個酒館裡的人也一同致敬。
為了給予他們真正救贖的那人,他們願意成為他背後的不和諧音,哪怕敵人是叛徒、聯盟、海盜團甚至是教團的夥伴,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殲滅對手。
因為這就是亡逐,專屬於洛斯特的私兵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