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痛楚遍佈我的全身,我想用力掙脫這黑暗的牢籠,卻發現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毫無反應。恐懼與絕望漸漸俘虜了我,我開始在虛無的闇影中掙扎,一次又一次試著擺脫那無形的枷鎖。
然後,我醒了。
但是黑暗與沉重並沒有遠離,反而以最直接的方式歡迎著我。即便睜開了雙眼,印入眼簾的還是一片晦暗、即使醒了過來,手腳也始終不受控制。因為我在地震時被自己的房屋埋了。
劇烈的痛楚襲擊著我,我察覺不到自己哪裡受傷,過多的疼痛早已使我的神經麻痺。壓在我身上的是家裡的三層式冰箱,如果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發誓絕對會養成定時整理冰箱的習慣。這個裡面塞滿了無用食物的大冰箱實在壓得我喘不過氣,使我連呼吸都要卯足全力。
地震當下,我跑到冰箱旁邊躲起來,這個冰箱相當堅固,就算頭上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也絕對能抵擋得住。但是我失算了,我沒想到地震會大到連冰箱都倒了下來,直接壓到我身上。雖然它在倒下之前確實幫我擋住了掉落的天花板,也不算沒半點用吧……
從那之後我忍著痛拼命掙扎、吶喊,到最後累得不小心睡著了。我無法得知時間過了多久,但我想,我撐不了太久了。每一次的呼吸都得費盡力氣才能在巨大的重量下撐起一點空間、每一次的呼吸肺部都要伴隨著灼燒般的劇烈痛楚,手與腳雖然能感到陣陣痛楚一波波向我襲來,卻依然不聽我的使喚。
好痛苦,不管是肉體上的疼痛也好,精神上那團緊緊揪住靈魂的撕裂感也好,全都痛得讓人想一死百了。但是我還不想死,從前總是抱怨找不到生存意義的我,直到死前才發現以前看似無趣的事物其實也不壞。
如果我的雙腳還能走路的話,我想多看看外面的風景,關在這黑暗的牢籠才沒過多久,我卻覺得看了一世紀般厭煩、如果我的雙手還能活動,我一定每天都提起畫筆用心作畫,再也不會用一堆藉口拖稿。如果、如果……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睡魔即將再次擄獲我。但現在我的每次呼吸都要使勁全身僅存的一點力量,這次我能否在沉重的冰箱下睡著而不停止呼吸嗎?我沒有答案。所以我拼命不讓自己睡著,若是就此睡去,我僅餘的一點希望大概也到此為止了。
「喀啦。」一聲極為細小的聲響彷彿在遙遠的地方響起,但在寂靜中待了許久的我不可能漏聽掉。
「屋子裡面還有人生存著嗎?」一個挾雜著擴音器特有的男子聲音喊著:「有人的話請喊一聲。」
我彷彿看到希望的光芒,拚命伸手想捕捉他。我試著發出聲音,但乾裂的喉嚨只發出細微的沙啞聲,我不斷嘗試,直到喉嚨感覺比較通順為止。我盡全力大吸了一口氣,用力喊著:「有人,這裡有人。」
接著我聽到了許多腳步聲與搬移物品的聲音,一股安心感讓我覺得好累,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前,終於看到了久違的第一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