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課‧枯萎
距離加油站事件，我們又拖拖拉拉的活了五天。
而現在，我們正停在不知名的路旁，除了我和85Cup醒著，其他人都因長途開車累到睡死了。
「不要碰那裡……」
「別鬧了，不然是要碰哪？」
「輕……輕一點！會痛啦！」
「又不是第一次了，妳忍一忍嘛！真是……」
「不要、不要……啊啊啊……」
「啊你媽個頭啊！」
在車上磨磨蹭蹭了十分鐘，我感覺到我內心的小宇宙……快爆了。
「擦個優碘妳不要一直躲來躲去好嗎？」
大概半小時後，在嘉義的某家全聯福利社前，我帶著全身的內傷下車。
「那個……餓鬼。」扭了一下脖子，條子靠杯發出睡飽了時才會有的呻吟聲，「你怎麼走路一拐一拐的？」
「哈哈……85Cup受傷了，我心痛嘛！」我隨便亂扯想矇混過去，「這叫心理影響生理。」
條子靠杯白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很厲害，加油。」
「東風呢？」明明就走在我旁邊，85Cup的臉卻餘怒尚存的略過我，對著條子靠杯問了句。
「人老了總是有點福利的。」條子靠杯聳肩，推開面前沾滿血跡的玻璃門，「不過是來大賣場找物資，三個人夠了，讓他去顧小肉球吧。」
「少年仔，記得帶點尿布回來啊！」東風不破探出頭來叫住了我們，「小肉球喔，又臭臭了啦！」
「嘖！大便球……」我碎碎唸著走進全聯，「持續拉下去，就能達到塞車的效果。」
「噗……」
「嗯？」好像是聽錯了……我看著85Cup依舊繃緊的臉孔。
剛剛……好像有笑了一聲？
「話說……這陣子真是活的很墮落啊……我們的手榴彈啦、燃燒彈啦、很少在用的鐵管炸彈都爆光了。」一邊確認著手上兩包乖乖的保存期限，我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下乾癟的背包。
裡面除了手機和熏哥的槍之外，啥都沒有。
「沒辦法，最近好像多出了很多的Fool（愚者，詳情回顧十五章），老是一個不注意就被陷害了。」條子靠杯拆開一個又一個的大紙箱，翻找著還能吃的乾糧和飲水，「每次想到加油站那一次，我就滿肚子的幹。」
「不用你說，我也滿肚子的幹。」我扔掉破了個小洞的那包乖乖，看著85Cup拎著兩大包尿布走來。
額頭上，還有點不太顯眼的優碘痕跡。
照條子靠杯的說法，當85Cup衝進加油站時，有一隻Foll就這樣從柱子旁「浮」出來，抓著85Cup的額頭開始尖叫。
然後？原本還沒孵化的那些肉瘤啪的一聲爆開來，讓他們陷入最慘烈的死鬥——絕對不能開槍的死鬥。
相較之下，我只是去跑一場馬拉松而已。
一邊回憶著，我不經意的靠了過去，摸了摸85Cup的額頭，「還痛嗎？」
「嗯？」先是稍微往後縮了一下，85Cup半困惑似的看著我，「也不是說很痛……」
「那個……下次我再擦小力一點……」習慣性的搔搔頭，我這才說出我想說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85Cup的表情更困惑了，但這時我並沒有時間解釋，因為條子靠杯忽然舉起步槍對準我。
「等等！你們兩個……慢慢蹲下，不要蹲太快，慢慢的……」條子靠杯皺著眉頭，眼神緊緊盯著我的身後。
「又有殭屍？」大概是嚇了一跳吧，85Cup緊緊抓著我的手臂蹲下，壓低音量問了句。
「一定是……妹妹別怕，打完就好。」我順勢抱著85Cup的腰，機會難得，不抱白不抱。
「報告班長我也、看、過！」85Cup用力在我的肚子上掐了三下，害我差點痛到叫出聲來。
「我也看過。」條子靠杯瞇起眼睛，「哥哥保護妳啊！」
碰！
隨著槍響，我們視線往後方一落，一片暗紅色的血跡先在遠方憑空噴出，然後很快的勾勒出一個完整的人形，最後才搖搖晃晃的倒下。
Fool，唯一讓我害怕的的菁英級感染者。
「李組長眉頭一皺，發現大賣場並不單純啊……」條子靠杯說著我無法理解的外星話，放下步槍，「我們還是快點收一收東西準備走人吧，我覺得這裡也挺危險的。」
「等一下……扣掉給小肉球喝的奶粉，我們剩下的存糧……很悲劇啊！」想起我們的後車箱，我難得地感到一絲灰暗的情緒。
要是再找不到東西吃，接下來可能連屍體都要……
「才不要！」無法遏止的噁心感湧起，我加快了搜括的速度。
發霉的、過期的、受潮的各種乾糧被我扔到一旁，然後逐漸堆成及腰的垃圾山。
「那是三小？」翻翻找找了一陣，我停了下來，瞪著一具屍體，或是說屍體的懷裡。
那個半透明的包裝，顆粒狀的內容物，剛好露出來的那個國字……
「喂！有米啊！」我激動的大叫，感動到幾乎喘不過氣。
別當我大驚小怪，這是米啊！我已經兩個多月連個米粒都看不到了。
「這幾天都只能喝水配肉乾，今天可以換煮稀飯了……」我自言自語著抱起米袋，也不管包裝外沾滿了發臭的血跡——畢竟包裝沒破。
「今天去火鍋店搜刮一下，用那邊的瓦斯爐煮飯吧！」條子靠杯咧嘴一笑，伸出手和我擊掌。
這時笑的這麼燦爛的我們，並不知道外面已經發生了可怕的事……
比起一萬隻Tank同時衝過來來要可怕的事。
沒有反應，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抱著「他」，我沉默的看著三個混蛋被條子靠杯用槍抵著，一動也不敢動。
持續沉默著，持續站著，因為我連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會感到厭惡。
吹來一陣風，讓「他」變的更冷。
就連一旁85Cup的啜泣聲也讓我很煩。
「對不起……」緊緊抱了「他」一下，我終於活動了我的喉嚨，「對不起……叔叔沒有保護好你……」
對不起，小肉球。
走出全聯的大門時，我只看到兩個畫面。
第一個畫面，是東風不破被兩個混蛋圍起來揍，揍到連拳頭上都沾滿了血。
第二個畫面，是另一個混蛋把小肉球從車內一把抓起，然後用力地往一輛機車殘骸上一扔……
之後……之後……
「對不起，喜德叔叔動作太慢了……對……對不起……」我看著小肉球凹陷下去的腦袋，看著還在緩緩滴出的鮮血，忽然感到呼吸困難。
有個什麼東西哽在胸口，進不去，出不來。
「幫我……抱一下。」我看一眼85Cup，將小肉球交過去。然後，拿起我的衝鋒槍，往前一步。
「幹麻？」被迫跪在我正前方的混蛋抬頭瞪了我一眼，「有槍了不起喔？幹你娘咧雞掰，把車給我……」
碰！
混著一點乳白的鮮紅腦漿噴濺再另外他兩個同伴身上，條子靠杯的褲管也沾到了一點。
「我問問題，你們回答；我沒說話就都閉嘴，懂？」看著剩餘的兩個人，我不帶任何感情的將槍口指向下一個人的腦袋。
「我懂我懂！拜託……別開槍！」被我指著腦袋的傢伙把鼻涕眼淚都噴了出來，連褲襠都開始滴尿。而另一個則是顫抖著嘴唇，想說話卻法不出聲音，只好猛點頭。
「剛剛被我幹掉的人，說他要車。」我緩緩將槍管移到尿失禁那人頭上，「你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對……我們是來……搶車的。但那都是他的主意，跟我們沒關係……我們本來也是……」
「閉嘴！幹！」我大聲咆哮，「下一個問題！你們什麼時候注意到這裡有車的？」
「在……你們進去之前就看到了……」失禁男顫抖著，好像膀胱尿不完似的把褲子弄得更濕。
「然後你們就趁林北睡著時衝過來……」
「幹！你也閉嘴！」我轉過頭來，對著滿頭鮮血的東風不破怒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睡覺？為什麼你要睡！」
「啊我就……」才開口，東風不破就語塞，低頭往後退開。
「下個問題！你！」槍口一轉，我看向另外一個混蛋，看著，卻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麼。
良久，我將槍管緩緩塞進他的嘴內，這才開口：「你很棒啊？連小孩都殺是吧？」
那個充滿恐懼的眼神很棒，我很滿意。
「怎麼不說話？說話啊，說話啊，說話啊！」
「說話啊！你他媽的混蛋！」
「噗……噗四偶哈的(不是我殺的)……」好不容易，跟著尿失禁的這傢伙，含著槍管努力回答了。
的確，小肉球不是他殺的，那個該死的兇手一開始就被我斃了，我知道。
這是遷怒，我也知道。
但我高興，我爽。
「幹！」我拔出槍管，狠狠地賞了他一拳，「給我跪回去，不然再補一拳！」
這一拳很重，這倒楣的傢伙花了大概一分鐘才跪好。
「你們……開車，帶小肉球出去走走……」我頹然坐在柏油路上，看著天空，「不管這個世上有沒有靈魂存在，接下來的事……他都不該知道。」
「你想幹麻？」兩個混蛋同時抖了一下，口齒不輕的開口。
「跪好！」這次，換條子靠杯用槍托狠狠地砸在另一個還沒被揍的人背上。
打的好。
「你們三個一起去，我一個人就夠了。」站起來，我看著條子靠杯說道。
「不行，如果他們又反抗……」
「他們不會反抗。」我走向前，以非常自然的姿態將槍口垂下，然後……
噠噠噠噠！
「膝蓋被打碎的豬，連吃屎都有困難。」聽著畜牲的哀號，我以眼神示意條子靠杯離開。
「我們晚點再回來。」條子靠杯拍拍我的肩膀，過了一會，我聽著引擎發動，然後越來越遠。
「聽說……全聯的牆壁，比較不硬。」抓著其中一人的後領，我看著光滑的水泥牆。
「求求你……放過我……」
「讓我們實驗看看。」我扯著他的頭髮，對準牆壁砸下！
碰！
「啊啊啊……救命……」遭到重擊的畜牲捧著自己的臉，低聲呻吟著。
「哀號聲不夠大，再試一次。」
碰！
「不……要……」
「再試。」還是不夠大聲。
碰！
這次看到幾顆牙齒掉了下來。
「再試！」
碰！碰！啪嘰！
堅硬的碰撞聲逐漸轉為肉塊黏稠的趴噠聲。
「再試、再試、再試……」
一顆眼球黏在牆上，然後又黏上一顆。
「再、試、一、次！」
啪！啪！啪！啪！啪！啪！啪！咚！
終於，薄薄的肉片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咚一聲，頭皮與身體完全分離了。
「實驗證明，全聯不只有好貨，還有面好牆。」我把頭皮甩掉，走向第二個畜牲——在剛剛，他從未停止過慘叫。
「你這個瘋子！你不要過來！你瘋了！你瘋了！」他一邊哭號著一邊靠著雙手爬行，然後被我踩在腳底，活像一隻超大型的蟑螂。
「我瘋了？天啊……你真令我感到噁心。」我緩緩蹲下，抓起他的右手，「看你這個瘋子在這評論我有多瘋，我就覺得……好餓。」
喀！
「啊啊……」看著自己缺了食指和中指的手掌，他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終於，他慘叫出聲。
「呸！」我吐出他的手指，然後低頭，再咬一口！
喀！
這次，他少了無名指和小指。
「啊啊啊啊啊啊！快放開快放開！」他劇烈的掙扎著，但一個人如果失去了雙腿，又被人踩在腳底，那掙扎與不掙扎之間其實沒什麼差別。
「還是很餓。」再次吐出他的指頭，我張口咬住他的手臂……
「拜託……拜託不要……」
啃咬！
肌肉、脂肪與血液被我咬下一小塊，但連帶著撕下一大片肌膚。
血肉的味道在我口裡散開，然後再次被我吐掉。
「好餓，好餓啊……」我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語。
再抬起頭時，我帶走他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
「好餓啊……」
鼻子，指頭，眼睛……
過了很久，等我咬開他的喉嚨，打算再挖開他的頭蓋骨時，我才意識到他已經死透了。
「……」我站了起來，脫下沾滿血跡的上衣，抹了抹臉後，我盯著自己的手掌發呆。
然後感覺到有人抱住我。
「不要哭……」85Cup哽咽的聲音，「不要哭……」
「我沒有哭。」我有些僵硬的想推開她的手，卻發現推不開，「妳看見了？」
「嗯……」腰被抱的更緊，像是想表達什麼似的。
「不怕？」
「不怕。」
「你們呢？」轉過頭，看著理所當然也在的兩人，「你們也不怕？」
「我是很怕瘋狗的……」條子靠杯嘆口氣，皺起眉頭，「真可惜，我就是沒辦法怕你。」
「你這個人喔……平時是很Nice的，我知道。」東風不破走過來，遞給我一瓶礦泉水，「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謝謝……」我旋開瓶蓋，點點頭，「謝謝你們……」
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 唱著我們心頭的白鴿
我想我很適合 當一個歌頌者 青春在風中飄著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 我會給你懷抱
受不了 看見你背影來到 寫下我 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 我也不會奔跑
逃不了 最後誰也都蒼老 寫下我 時間和琴聲交錯的城堡
手機的音樂持續重複著，這首歌是我平時拿來哄小肉球入睡的搖籃曲。
坐在一張被特地搬出來的床邊，我抱著小肉球，靜靜聽著這首歌。
「叔叔一直很愛你喔，不可以忘記叔叔喔……還有潔羽姊姊、警察叔叔、黑臉阿伯……你都要……都要記得喔。」抱著小肉球，我輕輕的對他說著。
「餓鬼，該讓他走了。」條子靠杯按著我的肩膀，「真的，該走了。」
我不語，只是將他放回床上，然後再擺上幾個娃娃。
歌曲剛好再次來到結尾，我關上手機。
「睡睡喔……要乖……」我退開一步，接過東風不破遞過來的打火機。安慰似的拍拍我的後背，他將一瓶酒灑在床上。
啪擦！火在我手中點燃，然後顫抖著碰觸到床邊。
「要乖……」
我的視線從沒轉移過。
「要乖……快睡……」
即使已經被條子靠杯強拉上車，我的視線還是一直重播著這段畫面……直到有人握住我的手。
「不要哭……」85Cup紅腫著眼睛望著我。
「我沒有哭。」我抱住她，緊緊抱住，「從來沒有……」
視線終於模糊，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目前路程：三分之二 倖存者：還有……四人。
（有幾件事要說一下。
第一，拖稿拖了一個多月，先跟大家說聲：「對不起。」
其實第二十八課一個月以前就打好了，只是……那個內容害我吐了半個月，沒辦法，自己打的小說，自己最有畫面。
所以，在養病的同時，我開始「和諧」這一章節，盡量讓它看起來沒那麼血腥。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總計一個月的最大拖稿記錄。
第二，我的靈感來自我的噩夢，小肉球的死，大概在第一次出場時就安排好了（別問我噩夢的內容），只是沒想到越到後面，我就越沒辦法賞他個便當，於是……原本應該早就病死的小肉球，硬是健健康康的……意外身亡。
別跟我抱怨，我無法決定自己能夢到甚麼。
第三，L4D板和CS版我都不會再更新了，不必繼續在那邊癡癡的等，如果其他人發現有版友「不小心」又去那邊催稿的話，請好心點，叫他來我的小屋簽個名。
第四，潛水的規矩，你第一次來留言我先算你過關，之後我會慎重考慮。
就這樣，還有事的話，我會在至頂區公告。)
創作內容
惡靈孤島‧第二十八課‧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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