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個人，為什麼想念？喜歡一個人，又爲什麼喜歡？要忘記一段感情需要多久？要將你放在純友誼的位置，又需要多少時間？
我叫張見嫻，十七歲，是個普通的高職生。
時光荏苒，一晃眼間兩年已經過去了，今天，是我開始這最後一段旅行的日子。
約十個月前，我的人生計畫徹底的被打散，一封水藍色的信，亂了我以往的規劃。而上頭整齊的筆跡，以及他慣用的黑色0.38，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個事實……
這，是封分手信。
「見嫻，妳在發什麼呆啊？」將我從回憶往事拉回現實的，正是我的好朋友──小夜。
我突然驚醒，目光由左邊窗外的景色轉移到小夜身上，然後反射性的啊了一聲。
「又在想小齊了？」一語道破我的心事。
「嗯……」我邊說，抬頭看著前方不遠處，椅背上露出半顆頭打著盹的他。
她嘆了口氣，說道：「這四天妳好好把握吧，想對他說的話找個機會說一說，過了這四天，就再也沒機會了！」
我沒有回答，左手撐著下額，繼續看著窗外景色。
十個月了！至今十個月過去了。我總不能忘記那天的情景，而今天我帶著所有照片，和那封水藍色的信，踏上這段旅行。
「月眉已經到了，睡覺的同學醒醒了！」領隊大哥逸倫叫著。
不短的車程，車上多數人已經睡著了，真是佩服那些人，唱歌的同學貫徹始終的唱，拍手大叫的聲音也如雷貫耳，仍然安穩的睡著。
因為我以前已經玩過月眉的陸上設施，再加上天氣是如此的熾熱，不玩水怎麼對的起自己呢？於是，我和小夜便換上泳衣下水去了。
但我並沒有濕的打算，只是單純的想泡泡水，涼快一下罷了，所以我們就坐在那大水池中聊天，我沒有注意到那上面有個斗大的水桶，還沒有心理準備時，就被它傾下來的水給沖的一身濕，哎！這下我必須處理我那長及腰下的濕髮了。
而小夜那無所謂的傢伙，居然在一旁給我幸災樂禍的笑著……
為了避免第二次，濕的更徹底，我決定離開這裡。
「小夜，那是什麼？」我指著這橋下的水道。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挺好玩的。」
接著，我們便循著水流找到了入口。
那條水道叫做『漂漂河』，顧名思義，就是設計給我這種怕刺激的人慢慢漂流的設施，我們拿了大泳圈，一屁股坐下，就這樣『隨波逐流』。
突然，我詭譎的一笑…左扭右擺的下了泳圈，然後把毫無預警的小夜推向前方直沖下來的水柱。
「喂！喂！喂！妳做什……」她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迫接受水柱的洗禮了。
而我，幸災樂禍的大笑，直到她被水柱緩緩沖出來，以及那和她氣質不符的破口大罵。
玩的倦了，我們找了個樹蔭下乘涼聊天，我也順便放下頭髮好讓它乾些。
「見嫻，妳看。」小夜突然拍了拍我的肩，然後指著十一點鍾方向。
順著她的指尖過去，是一群身著泳褲，赤裸上身的熟人，有說有笑的走過。
「小齊身材挺不賴的，對吧？」她又再次將我拉回現實……
「妳也不差啊。」雖然看小齊看的出神，但我並不是沒感覺，打從我們開始乘涼開始，便有一雙雙色瞇瞇的眼睛直盯著她瞧。
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把握時間盥洗後回了車上。
今夜，在鎮寶飯店落腳，我很快的用餐完畢，回房開始整理凌亂的物品。
沒想到一天過的如此的快……也是啊，十個月都已經過去了。
◎◎◎
日子進入第二天，我開始擔心會不會四天過去，而我想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說。
看來，我是房裡第一個醒的，我下了床換上衣服，然後用我老道的經驗拿下鑰匙而不讓冷氣停止，散步到小齊的房門口，雖然時間還早，這樓梯安靜的可怕……但並不會阻止我下去的決心。
我撫摸著門板。小齊……你在裡面睡吧？轉了身靠在一旁，開始小聲的跟門板說話，都是一些我抑著很久的話。
突然，我聽見了聲響，不曉得從哪來的，但我當下只有一個想法－逃！
我快速跑回房裡，試圖冷靜自己，才放心了一下而已電話聲就響起，真沒把我嚇死……
「起床啦！Morning call了！」我掛上電話，對著同房的同學叫著。
今天的行程是非常熾熱而又令人興奮，同時也是我最喜歡的！那就是『南灣踏浪』！
雖然早已經有變成黑炭的覺悟，但我仍替自己抹上數層防曬乳，同時聽到一旁的女同學興奮的起鬨，原來是因為有男生在下面放行李的地方大方換起褲子來了……不可否認的，班上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色……
我們班上是工科空前應該也是絕後女生最多的班級，而那些男生們也應該早就認命了吧……
以前我和小齊還在一起時，常常在策劃著要如何度過我們的第一次旅行，不過一切已經成空了。
我看著海灘上的人群，有和自己喜歡的人手牽手散步在海浪和沙灘的交界處，讓浪花拍打在腳踝上，並和對方許下真心的承諾。
再轉頭一看另一個方向，有老師和同學同心協力把其他同學丟下海。是的，那就是我們班的人。
我很悠閒的瀏覽風景，想記下這個位置，往後如果有機會好來一次舊地重遊。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小齊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往我這看，而看到我注意到他以後，他便轉身和別人玩去了。
我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一瓶雪碧出現在我眼前。
「見嫻，妳發呆完了嗎？」小夜一手拿著奶茶，將另一手的雪碧塞到我面前。
她知道我不喝奶茶的。
「謝謝。」我接過雪碧，目光移回前方。
「第二天了，你還不打算向他說嗎？」小夜開門見山的問，當然我也知道她正在問什麼。
我沉默了一會，鬆開了我原本咬著的吸管。
「有些事，別說是不是比較好？」我無神的看著遠方，思考著我想對小齊說的話。
小夜沒有多說話，不過我猜想她應該是很傷腦筋吧。
「妳們為什麼沒有下去玩？」幾個全身濕的像水鬼的同學突然出現。
「腳痛。」怕被拖去丟，趕緊胡扯了一個理由。
「我肚子疼。」小夜也很機靈的跟著說。
這才讓他們去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一個下午下來，除了我、小夜、小齊和少數比較會躲的同學外，其他人都濕的不像話。
學校安排的行程很棒，濕了全身後就是烤肉。
大家把衣服給烤乾了以後，就去墾丁夜市散步。
我從頭到尾只會停留在BB槍的攤子玩，因為那是我拿手、也愛玩的遊戲。
以前我曾經代表學校去參加過梅花盃，不過我並沒把那個當成比賽，只是當成一種經驗的累積。看來，學校有我這樣的選手真是不幸。
之後我沒在去公西靶場練槍，槍法一直退步，記得有一次我在淡水老街的某間店玩的時候，差點沒把老闆嚇死。那天我的穿著很淑女，但是專業的持槍姿勢，再配上百發百中……等我玩完後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面人牆在看我玩。
不過，夜市的槍幾乎動過手腳，為什麼我知道？因為我玩久了，那手感清楚的很。
第二天了，我仍未開口……或許這些事情藏在心裡，是好的……
◎◎◎
已經第三天了，明天就要回去了……最終，我能留下些什麼？今天一樣早醒，如同昨天的行程一樣去找門板聊天。
今天是爬山的運動，最令人期待的是晚會，最後一次晚餐，整個餐廳都是口號。
「好了好了，吃飽才可以再喊喔！」控制不住秩序的主持領隊安撫著。
全部安靜了下來，但是我們隔壁班可不是如此。
大膽的站上椅子大喊口號，甚至因此飯菜都沒動到就離開餐廳，而在一旁虎視眈眈的人，等到全部離開後就過去搶……
這個晚會很High，上一屆畢業生留下的煙火，和超棒的燈光效果，弄的像個露天Pub似的。
晚會結束後，大家心不甘情不願的上車，而司機大哥看穿同學們的心事，把遊覽車上的燈光調成昏暗的藍光，大家歡呼了一聲拿著螢光棒繼續跳舞。
等下車的時候，老師對我們說了些話，實在有些感傷。
消遣著班上的某個班對，老師說絕對去查他們房，因為除了他，還有誰帶女朋友來？
是啊……或許本來我也是被消遣的其中一個吧。
今天是最後一個晚上了，而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家裡了吧？
一切或許就這麼結束了吧……
◎◎◎
翌日，我並沒有早醒，因為我昨晚很晚才入睡。已經……最後一天了。
我們將前往最後一個景點『劍湖山』。
學校畢業旅行必去山六九：劍湖山、六福村、九族，之一。
而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全班解散了以後，搭上山坡纜車下去，我來劍湖山很多次了，唯一我敢玩的，只有兒童樂園裡面的旋轉木馬之類的遊樂設施。
而小夜趁人少，不管我敢不敢坐，硬拉著我過去摩天輪那。
入口處，除了服務小姐外還有一個人。
我遠遠的看到，便愣在原地，而他發現我，轉過頭朝我這方向看。
小夜把我往前推，我愣的無力抵抗，等我回過神時，只剩我跟小齊獨處在摩天輪的小包廂內。
我們面對面坐著，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小夜說……妳有話要對我說。」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沒有。」我有些猶豫。滿腦子的話，一時間語塞了，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想他一定也看穿這點了。
「沒有？那麼前兩天早上妳來門口對著門板說話做什麼？」一句話打中了我的死穴，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一直在門後？
我沒多說話……，沉默了一會……
「我今天早上有去妳們房間，妳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吃驚的看著他。
「就是今天早上小夜叫我陪妳的，她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說了。」說著，他從他的側背包裡拿出一個袋子，我很眼熟的袋子。
「怎麼會在你那！」我下意識的翻了翻自己的包包。
「小夜拿給我的，我真沒想到……妳居然還留著這些。」他拿出來一張張的看。
「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抬頭。
「我問妳，如果現在妳能選擇，妳會選擇答應和我分手嗎？」
「不會！」這是我最果決的一句話。
他嘆了口長長的氣，好一段時間沒再說話。
「我……已經……」他頓了頓，面部表情告訴我他正在猶豫著……
「有女朋友了……」這幾個字在我腦海中盤旋，我呆滯著表情，眼眶再也容不下那麼多淚水，以及我十個月的思念……
這一瞬間，淚無聲的洩了出來。
他原先沒有發現我的淚，直到他再次抬頭。
他吃驚的看著我，我無神的望著他，溫熱的液體不斷滑過臉頰……
不久，他站起身坐到我身旁，將我拉了過去，我沒抵抗，在他胸膛裡大哭了起來……好像是我第一次哭的時候一樣，他也是像這樣摸著我的髮，試圖安撫我。
我哭了很久，直到他再次開口。
「妳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我會盡力而為，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快要到了，別再哭了，別讓小夜擔心妳，好嗎？」他捧著我的臉頰，抹去我的淚水。
在他的黑色襯衫上，我什麼痕跡也沒留下，或許有，不過沒人看的出來……
他給我的這個承諾，一直讓我保留著……
在這期間，我並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失去了他，彷彿失去了靈魂般。
當我從這件事情中醒來時，已經太晚了。
身心疲累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傷心……
醫師跟我說著我的診斷，我無心在聽，只是呆愣愣的看著一個熟識的面孔，站在床邊。
小齊，小齊出現在我面前……
「聽說妳昏迷的幾天，不斷叫著我的名字。」大家走後，剩下他和我。
「你在這裡陪我沒關係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嘔氣。
「我沒和她在一起已經一段時間了。」
「是因為我？」該死的，我竟有點開心。
「不，和妳沒有關係。」他沒有笑容，我便沒多說話。
之後，我陸續發病……
蔡醫師建議我，乾脆住進醫院好好療養，免得醫護車來回的送。
他也順便幫我挪了一間病房讓我專心養病。
大概是我媽請小齊多來照顧我的吧。
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來探我的病。
雖然感到開心，但是他離去後我卻又感到空虛……
不知不覺，九年也過去了……
◎◎◎
「不行，我絕不答應！」醫生正和我爭執著。
「拜託……就一個禮拜而已，都不行嗎？」
「妳身體這麼差，別說是一個禮拜了，一天可能都撐不下去！」
「答應他吧，蔡醫師。」我媽從門口進來。
「張太太，怎麼連妳也這樣說？」
「她都在這床上待了九年，偶爾也該給她放點假，而且她最近身體狀況比較好不是嗎？」
醫師說不過我們，勉強批准了這次假。
不過，他還是開了一堆藥給我，我直抱怨著「光吃這些藥就能夠飽足一餐了啦」。
拍婚紗時，我拍了兩本不同的，一本是我的獨照，另一本就是我跟小齊。
拍婚紗的兩天，身體狀況不錯，如果沒看見那些藥，或許我會以為我真的沒病。
這九年來，小齊固定一個月至三個月會來看我一次，我們之間絕對避開任何關於情感的話題，因為只要一提到……我病房的急救燈又要亮了。
我的病，是心臟病，醫生研判是我和小齊分手後一直讓自己處於情緒不穩定，導致身體內的分泌系統不協調，心臟負荷太大導致不正常循環，而發現這件病因的時候，已經無法控制了，只能倚賴藥物來維持身體機能。
很快速的籌畫了這次的婚禮，選在我們當初認識的日子十月初時。
第一次披上了婚紗，挽著小齊的手一起走入會場，高職同學們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我們這對以前分手的班對之一。
「我當初說，你們要真的結婚我就禮金三萬，我可沒有食言啊！」當初的同學，現在大多事業有成，禮金不論對誰而言都早已不重要。
當初反對班上有班對的老師也出了席，增加了九年歲月，面孔沒有改變，只是髮似乎灰了些。
同學各有所成，熟識的老師們依舊健康，大家快樂談笑的樣子，我想我一定會把這一幕永遠記下來……
除了小齊和我家人，跟少數我的知己之外，沒有人知道我正病危，沒人知道我婚紗長手套下是因為打針而留下的疤痕，沒人知道出場前才剛打一大支營養針，沒人知道距離會場的地下室有一台救護車隨時待命，當然也沒人知道……這是場假婚禮。
身體的狀況很好，今天並無差錯……化妝師高超的技巧，原本面無血色的臉頰妝的嬌豔欲滴。
拿出我們最初開始交往的信物銀戒交換了戴上，我知道我這生已經了無遺憾，即便這是假的……
當然我不能在這就倒下去，那晚喜宴結束後，我跟小齊依照慣例站在門口送賓客離開，也聽了很多同學說希望早一點生個Baby給他們玩的事情。
全數離開後，我幾乎立刻被抓回醫院，那天之後我的病情持續惡化……
「我早就說過不准假的，妳就是不聽！」蔡醫師看著我的診斷書對我說教著。
「不要緊的，最起碼我過的很快樂啊。」
「快樂？因為你快樂就可以這麼勉強自己的身體嗎？妳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擔心妳！」
「蔡醫師，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但是你一個年輕有為的醫師，不該將你的幸福放置在我身上。」我帶著微笑回答。
他頓時語塞了。
我知道他一直對我呵護至極，在病情上照顧的無微不至，也向醫院極力爭取到成為我的主治醫師。
但因為知道我的病情，從未向我表明過。
「我知道了……我待會還有病人要看，妳好好休息吧。」他幫我拉開窗簾，秋天已經快過了，需要一點溫暖的陽光來暖暖房。
我知道他新年時會放假，我得趕快讓身體好起來，好回家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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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其實一個人在病危的時候不用看到診斷書也大概清楚情形。
不過，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信念支持我從秋天撐到這個寒冬了……
我看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是十年前戴著的，即使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我在這一瞬間……並不想要去強調它。
蔡醫師放假前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台輪椅給我。
沒有這麼誇張吧，需要用到輪椅嗎？
「我還可以走路不是嗎？」我看著靠在牆上的輪椅，還新的發亮。
「我讓妳回家，怕妳又太勉強自己的身體，我可不希望收假回來後又要時常來給妳的病情把關。」
已經換上便服的他，要放假前還不斷叮嚀著該注意的事情。
我聽了九年了，耳朵都要長繭了。
終於他離開後，我才能離開醫院，又是新的一年。
果然還是家裡溫暖阿……我不在的時候房裡仍有人替我打掃的樣子，一塵不染，而床上的娃娃也都沒有變髒的傾向。
我把維尼熊的窗簾拉開來，看看窗外的景色…
大多的鄰居回鄉下的回鄉下，放假出國的也離開了，街道上剩下幾戶人家的孩子在玩著鞭炮。
小時後，我總喜歡在開春時候去撿別人沒有燃燒完全的鞭炮
配上拜拜用的線香時間，自己設計成一種定時鞭炮放置在角落。
然後小小的身軀躲到家裡的陽台看樓下有沒有路人被嚇到。
後來因為這樣玩差一點把隔壁房子給燒了，我記得那一次我被罰跪，跪了整整一個下午，也哭了快一個下午。
這一次我的假期多出了三天，我在家裡停留了約一個禮拜，我是待在娘家，並不是小齊那。
他們那過年期間全回鄉下了，礙於病情我並沒有跟去。
我向小齊提出，我想利用那三天時間，請他空出一天帶我去白沙灣走走。
雖然他極力反對，冬天的海風很冷很強，不過我說什麼就是要去。
因為我知道我再不去，或許再也沒機會去了……
當然我並不會跟他說。
他爭不過我，勉強答應帶我去，但是條件是必須要讓家人跟著。
那天我很早起，換上了十年前他買給我的冬季白色襯衫，幸好我身材沒有走樣，還穿的下。
其實這件襯衫非常保暖，不過我還是被人硬穿了兩件保暖衣在裡面，圍上了他那時特地編給我的白色圍巾。
還有我們第一次約會時我穿的淺墨綠斜格子長裙。
我沒有再多上妝，因為臉色已經很白了，上了點唇蜜我就出門了。
他開著車，我坐在他旁邊，其他人則是另外開車。
我心情保持在一個輕鬆的定點，瀏覽著窗外的景色。
到了白沙灣，我家人本來打開了輪椅要讓小齊推著我過去。
但是很令我驚訝的他居然拒絕，而且難得的有另外的意見。
「坐著輪椅風吹會很冷，我抱著她走就行了。」他說完，我吃驚的看著他。
他沒有多說話，而我說我想跟小齊說幾句話，希望他們別跟的太近。
他從下車到沙灘上一直都是這樣抱著我，而我雙手環繞在他的頸後。
「我很重嗎？」我比較擔心這個問題，或許換個方向想，正常的女生都會不好意思的問。
「妳現在比起以前輕多了。」他的話還是很少，不過說的字數已經增加許多了，如果是之前，他大概只會回答不會兩個字。
「嗯。」我微笑著回答。
「妳會冷嗎？」他反問我。
他很少會這樣主動關心我，我當然很開心，冷不冷早已經無所謂了。
「不會。」我搖搖頭。
他用這種公主式抱法，抱著我在海邊慢慢走。
「你最近生活如何？」我打破了沉默。
「嗯……還可以，公司那過完年後就會升經理了。」
小齊一直是個很努力的人，從一個小員工到組長，一直努力到現在，我想將來他一定會讓他真正的妻子有很好的生活。
「那不錯啊……以後當你妻小的人生活一定很幸福……」他聽出了我話中有話。
他停下了腳步，沒有說話。
「抱著我手也酸了吧？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走路的。」我話說完，他沒有放我下來。
走到前面不遠的大石頭上坐下，讓我坐在他腿上，或許是怕我冷吧，雙手還是圍繞著我。
「妳為什麼……突然這麼說？」良久，他開口了
我想了一會，或許是我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我逃避了九年，利用我身體上的病耽誤了他九年的時間……
我利用這點任性的把他留在我身邊，不過我想……一切也該結束了……
或許我們原本就沒有緣分，再拖下去……是誤了他。
我一直不敢面對現實，我住院後騙了他我已經把分手信跟照片燒掉了，其實並沒有。
而且住院期間瞞著他偷偷的寫了十幾本厚厚的日記。
包括我現在也正瞞著他，或許我再也回不了車上了……
「小齊……已經足夠了……我，已經滿足了。」我望著他那清澈的褐色眼瞳。
我看的出他的表情有些惶恐。
「我跟你說……我的病床下有一個箱子，密碼是我們交往那天的日期，裡面的東西都是要給你的……回去後可以的話……看完它吧。」我說完這句話，他終於開了口。
「妳……還好吧？」我聽的出他很緊張，這種對我說話的口氣已經十年不曾出現過了……
「我很好。」我面帶著微笑回答，而其實心臟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不要因為我再留著這個壓力。」我把他的左手帶過來，拿下了他的戒指。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我，我起了身，慢慢走到海邊，拿了一條繩子將我手上的戒指跟他的戒指綁在一起。
他趕緊跟上我，我面對著海，忍著我所有的不捨，還有空痛中的心臟，把我一路走來用繩子綁的死死的兩只戒指，往海裡扔了出去……
他張大了口，我的淚滑了下來，也同時的跌坐到地上。
看著纏在一起的兩個亮點消失在海面上，我承認我再也無法得到幸福……
他趕緊抱緊我，讓我躺在他懷裡。
「見嫻！妳怎麼了？見嫻！」隱約中我感覺到他很緊張的叫著我……
「你曾經答應過我……這輩子不跟我分開……可是我們做不到。就讓當初曾替我們締造過一張幸福藍圖的戒指，替我們完成剩下的承諾……」我無力的說著，很明顯的我的病又發了。
他張口結舌的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焦急。
「小齊……我可以做最後一個要求嗎？」
「只要妳平安無事，幾個要求都答應妳，先趕快送醫院吧！」他正準備叫人時，卻被我擋了下來。
「來不及了！小齊……」
「讓我……在你的懷裡……過完這最後的路程好嗎……」
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的抱著我……
我知道，他對我並無感情存在的……這種束縛只是增添他的壓力……
而我想了九年、拖了九年、逃避了九年，終於在這一刻讓我明白……
我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封信，這是我昨晚寫的……
交給了他，將我的真心話說了出來……
「小齊，對不起……」我用盡力氣在生命尾端記憶他的體味……
留下了一句對不起，在他的懷裡長眠。
小齊：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我很清楚我的狀況，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你知道為什麼我的病床旁總有一棵迷迭香嗎？因為，你身上的味道，跟迷迭香很相似。好幾次我都會誤以為你陪伴著我，而睜開眼你卻不在我身旁。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因為我的任性延誤了你九年的時間。請別告訴任何人我的死訊，我想讓別人印象中仍存留著我們幸福的圖片……我的手已經無力寫太多，我想說的話都在我病床下的日記裡。請你讓我們合照的婚紗陪著我離開人世，我想帶這點記憶離去……我知道你對我沒有太多情感，我卻一直勉強你留在我身邊……我想，我離開的時候一定面帶著微笑，去另一個世界默默的守護你……
小齊……真的很對不起。 見嫻 訣書
我喜歡被你抱著聞你的體香；喜歡躺在你結實的胸膛上……
坐在我病床上，看著我日記中的你知不知道。
另一度空間的我，正抱著那本婚紗，靠在你的肩上呢？
<畢業旅行-完>
○●○●○●○●○●○●○●○●○●
呼呼，昨天在整理房間意外找到以前的舊作。
大概是四年前寫的，果然回過頭看都會覺得筆法笨拙。(茶)
之後有找到舊作會再陸續貼上，請不要太期待。XD
創作內容
畢業旅行
○誌●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