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久之前由於工作因素而在醫院值班時發生的事。
一踏入大廳,就感到不同於一般醫院的氣氛。沒有死寂的空氣與藥水味,迎面撲來的竟是陣陣的花香。其實基於呼吸道健康的觀點來看這是很不應該的,但……感覺還不錯。
我忍不住跟櫃台的值班護士問:「為什麼這裡這麼多花呢?」
於是,那位護士跟我說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個小男孩的故事。
醫院裡沒人知道小男孩是誰,從哪裡來的。只知道他似乎有位母親長期在此住院。
「這朵花送給你。」這句話是醫院裡每個人對小男孩的第一映像。每次見到他總會來個這麼一句,然後從他幼小的手裡接過一朵花。
久而久之,醫院裡充滿了花朵。花瓶內清水的味道,似乎讓一向死氣沉沉的院內有了些溫度。
後來,我開始觀察起這孩子。
他來自於一個小小的家庭,父母親共同經營著一家花店。生活雖然不致大魚大肉,卻也活得愜意。居住的房子不大,只夠一家三口居住,且偶爾屋頂會漏水。
他們懷抱著每個人都會有的夢想,希望存夠了錢換個好點的房子。於是夫妻倆拼命的努力。
可是,在一次例行的健康檢查中那位妻子獲知自己得到癌症的消息。於是開始了一次一次的化療,也越來越離不開醫院。
可是他們並不放棄,忍受著見面時間越來越少的折磨,先生一個人繼續經營著花店。一方面繼續儲蓄那筆「夢的基金」,一方面賺取妻子的醫療費用。這是很艱困的作戰。
他們沒有很多時間照顧年幼的小男孩。而懂事的男孩,早上跟著爸爸幫忙花店的生意,店裡打烊就去醫院照顧媽媽。一家人就這樣同心協力的奮鬥著。
不過母親的病情並不樂觀,而且逐漸的惡化下去。每一次的化療都非常的恐怖,嘔吐、受不了折磨的呻吟,這些都不是年幼孩童適合目睹的事。
於是這位媽媽想到了一個方法,每次接受治療時,他就派男孩去送花店所賣剩的花。
「一旦你送出了一萬朵花,我們就會有個很大很大的房子喔。」他這樣跟男孩說。男孩只會數到一百,所以他只好不斷的送花。這樣也不會讓孩子看到化療那樣不堪的場面了。
「這朵花送給你。」男孩不斷的送著花,祈求著上帝能給他們一家人一個安穩歸宿。可是,母親的病情依然持續惡化。
那位媽媽能夠好好說話的時間越來越少,睡眠時間也越來越長。男孩看到媽媽在睡覺,也不吵醒他,懂事的拿起花籃去做他的「工作」,他身負重任。
我只能說,大家太小看孩子了。
你以為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孩子的心思遠比任何一個大人都來的敏感。你可以發現,男孩越來越焦急、眼神中的不安一天比一天嚴重。
終於,有一天男孩的母親當著他的面咳出了一灘血,並當場暈了過去。
我跟醫護人員將這位母親緊急送到了手術房去,而在即將開始手術前,我去見了男孩一面。
他眼神空洞的坐在母親的病房裡,手裡捧著花籃。地上掉了一本他的畫冊。
他總是夢想著一家人將來的房子,並以緻幼的手法將其描繪出來。這本畫冊,代表了全家人的夢想。
我撿起了這份希望,走到男童身邊遞還給他。
男孩盯著畫冊,看了很久。我無法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他現在的想法。
只見他搖了搖頭,對自己說了幾句話。接著從花籃中拿出了一朵花,連著畫冊一起遞給我。
「我不要大房子,我希望媽媽回來。」
我很震撼,真的被一個孩子給震撼到了。我拼命克制住想抱著男孩痛哭一場的衝動,保持著我專業的微笑。
為什麼我們這些『大人』都忘掉了呢?所謂家的意義。
一個房子不管再怎樣華麗,如果不是全家人住在一起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先有家人,而後才要求房子。這才是一個家庭。
而現在人單只追求著後者,卻完全忽略了前者。房子越買越大,家裡的氣氛卻越來越空虛。
連孩子都懂的道理……卻越來越少人能夠瞭解了。
我走向手術房,帶著一個託付、一份希望……
「手術開始!各位,賭上我們的專業,請務必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