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３４：Hopeless Illusion
純白的病房外牆，再次映入眼廉。
比起外頭多采多姿的世界，這種千篇一律，無邊無際地延伸開去的乏味外牆實在令人厭煩。
放眼所見，盡是毫無生氣的空間。更令人恐懼的是，它們似乎會把自己吸進去，同化成和它們一樣的無靈魂死物。
就像怪物的純白獠牙。
塗上了純白偽裝，卻掩飾不了內裡的血色。
即使閉上眼睛，映照著的依然是雪白的利齒。
睜眼和閉眼已無太大分別。
換句話說，不論何時，在這裡的人都得竭力抑制自己想要逃出去的衝動。
住得久了，可能會有種會被吞噬的感覺。
不過，這些都不算太難應付。真的要命的，是那些能接受它們的人。
其中一個是小惠，而另外一個──
「水銀燈姊姊妳好，這裡是香港守時協會。閣下的信用現已到期，請自行了斷。」
就是這位穿著Cosplay洋裝，刻意地瞪著時鐘，想要告訴我她等得多辛苦的少女。
「……我以為妳早就走了。更何況，我沒有簽什麼網絡服務，拜託不要說這些電話公司職員的台詞。」
「我當然想早點溜掉啦。聽著妳們兩個小情人私訂終生，很好看嗎？但是不知道哪個傢伙說要我幫忙救救小惠，又擺架子要我等那麼久，如果不是本小姐大方得體，不去計較某些笨蛋的大牌態度，我已經跑掉了。」
私、私訂終生？！
耳邊迴響的只有這個詞，之後的諷刺話被自動過濾了。
把我和小惠的約定評為“私訂終生”的這傢伙，到底大腦受過了什麼刺激？
不過，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
在和小惠告別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足以讓我馬上破臉，不讓她再碰小惠一分一毫的事情。
「而那個所謂大方得體的女孩子──是不是就是薔薇第七人偶雪華綺晶？」
回應我的是一副稍微驚訝的臉孔，隨後卻是兩道冷電般的目光。
要撕破臉了。隨著她的眼神愈來愈凌厲，我也按緊了手中劍柄。
只要她一拔出武器，馬上就煉化出劍刃給她來個當胸一劍。
「……妳，何時開始知道的？」
綺晶倒是沒有廢話，一句話直承之餘，更對我作出試探。
「……妳以為換了衣服我就看不出嗎？如果不是曾經親手把妳粉碎的話，從一開始我就察覺到妳了。不過，妳的語音神態，假扮不來的。」
綺晶的眼神除了威脅之外，更加上了一層憤怒。
「……那麼，我今天剛來的時候，為什麼不發一言？」
「還要問嗎？因為妳還沒有開始接觸小惠。現在下一步就要對小惠施術了，妳覺得我能放心？」
砰！
綺晶的手掌重重地拍落桌子，留下了一道痕跡。
──要動手了。
既然她是真的是薔薇少女那就萬事好辦，解決她之後從Rosa Mystica中取得拯救小惠的方法就沒問題了──
但在動武之前，抽劍的動作被她一句話阻止。
不，確切點說不是一句話，而是──
「居然只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要本小姐穿著這件衣服陪妳坐上半天？！妳是不是不知道這類服裝有多薄？穿著它然後像個呆子般的坐在這兒吹上一整晚的風妳覺得很好玩嗎？！而妳又永遠不懂關掉病房的窗戶！要是本小姐患上了什麼風濕感冒，妳賠得起嗎？！還有…」
而是密如連珠，像是新年炮仗般連發的一大串不明句子。
綺晶愈說愈多黑煙在額上冒出，而我則愈聽愈想手起刀落一劍了帳。
畢竟，聽著一堆埋怨話很煩人的。
「……為什麼妳要生氣？」
百般無奈之下，唯有問道。
「我不就說過了嗎？！妳認為這個Magical☆Crystal是那麼好當的嗎？」
「……只因為這個原因？」
「什麼“這個原因”？！妳沒試過……」
「我是說，妳的真面目被揭破了，不慌張嗎？」
在綺晶連珠炮發之前，急忙阻止。
雖然，她現在的樣子很難說得上不慌張。
「喔，只不過是這樣的小事。拜託啦水銀燈姊姊，要是我真的在意被揭發的話，妳發問的時候我還不先下手為強？別以為我看不到妳手按劍柄。我裝成這個樣子，一部分是為了鬆弛妳的敵意，免得過來醫院時還沒開口就被殺掉。」
「另一部分呢？」
「是為了好玩。」
不理會我稍微抽筋的表情，綺晶繼續下去。
「現在什麼都談好了，被妳揭破了也沒什麼。啊，不過妳別以為我是薔薇少女，所以殺掉我就能從我的Rosa Mystica中得知什麼東西哦。上次妳打倒我的時候沒有Rosa Mystica出現，這次也不會有。」
我放下了劍柄。
連自己想什麼都被對方猜透了，一旦動手她不會沒有準備的。
「……揭破了也沒什麼，真是灑脫呢。妳就不怕我會加倍提防嗎？」
不過，雖然心理防線崩潰，但絕對不可以在臉上表現出退縮。
不然，要談什麼條件就難得多了。
「喔，原來妳之前完全沒有提防我嗎？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慚愧得很，簡直要無地自容了。而且，提防就提防，還能加倍的嗎？別說加倍提防，就算妳幾何提防，微積分提防，我都能把妳玩弄於股掌之間。」
綺晶說“無地自容”的時候，還特地尖起嗓子，怕我聽不出弦外之音。
「哼。當然有提防妳了，我的人工精靈早就告訴我妳不可信任了。」
「……胡吹的吧？人工精靈才沒有這種功能。還是妳想試探我有沒有人工精靈？莎比！」
綺晶手指一彈，一隻純白的人工精靈在她掌心出現。
「一個人能不能信任，百年前的妳分不清楚，現在的妳也無法判斷。
對吧？自己的姊妹能不能相信，連妳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指望人工精靈嗎？」
綺晶收起精靈，嘴角揚起，對我作出一個試探性的冷笑。
又是百年前，又是什麼能不能相信姊妹……
「……挑撥離間嗎？告訴妳，我相信真紅，真紅也相信我。我們是互相信任的。」
「好個互相信任！那麼我就不多嘴了，遲些真紅來找妳的時候，我就慢慢欣賞什麼叫互信相任。」
綺晶掩嘴竊笑，彷彿在琢磨我剛才的話。
「哼，妳也是。佈下那麼精心的局，如果拉普拉斯之魔出來橫加干預，我就看看妳還可不可以笑得出。」
「嘿，拉普拉斯之魔嗎？──給妳看一件東西～」
綺晶笑著拿出了一隻兔耳。
……不用解釋，已經明白了她做過什麼。
「說起它來，我總是會不自禁地偷笑呢。它常常自以為聰明機智，有能力掌控一切，可是做起事來不乾脆不俐落，還常常引起公憤。這樣誰都會提防它，還搞什麼陰謀？它運氣不好，遇上了更聰明的本小姐，於是現在就只剩下一隻耳朵讓我熬湯了～」
我皺起眉頭。
雖然那隻死兔子的死活自己不放在心上，但是眼前少女的機詐，絕對不可輕視。
「聰明人不會害怕他的對手裝聰明，而害怕他的對手裝傻。裝聰明的傻瓜易於對付，裝傻的聰明人一旦自己看不出來，疏於提防，那就完了。本小姐的演技倒還不錯，騙得它放鬆警戒之後，一下就解決了。」
這個女孩實在很危險。
絕對不能給她再接觸小惠！
「……不是說舊事的時候。現在，妳是想自己離開呢，還是我趕妳離開？」
「咦咦？！妳不用我救小惠了嗎？！」
「我之前不知道妳是薔薇少女，現在知道了，誰會放心把自己的媒介交給Alice Game的對手？」
唉，綺晶長嘆了一聲。
「我說，妳真不是簡單的笨。首先，我早說了對小惠沒有惡意，妳不相信而已，其次，我問妳一條問題：先前我抓住妳脖子的時候，如果不是拉妳去親小惠，而是輕輕一扭，現在我需不需要答妳的蠢問題？」
……也對。
要進行Alice Game，剛才是個大好機會。
不過，她說只是對小惠沒有惡意，而不是對我沒有惡意，中間分別倒不可不知。
「總之，我暫時不會對妳有什麼企圖，我不是同性戀。妳給我滾去佈置結界，這是妳現在唯一能做的。清楚了吧？完成之後叫我。」
「……完成之後叫妳？那麼大規模的結界，妳自己不知道完成了沒有嗎？叫妳做什麼？」
「當鬧鐘啊，本小姐睡過頭了該怎麼辦？」
卡擦，腦內似乎有什麼斷裂了。
欺人太甚，也該有個限度……！
「啊，睡前贈妳一個忠告。笨不要緊，妳知道自己笨就可以了。千萬不要不知道自己笨，跑去和聰明人──例如本小姐──耍心機，勝不過的。不過不要緊，跟本小姐混久了，很快妳也會變得聰明的～
還有，早點完成結界，我早點救人。真紅姊姊會被吸引過來的，我那時候會自己溜走，免得騷擾妳們小倆口談心～」
……終有一天，我會把妳碎屍萬段！
「哎，對了。我好像沒有問過妳為什麼會想救小惠？不單是因為日久生情吧？」
……這傢伙的用詞愈來愈過分了。
「嘿，沒有她這種全無價值的廢物，哪裡能顯出我作為Rozen Maiden的優越？」
「唷，連我也覺得很絕情呢。小惠聽到的話會哭的喔？」
……這樣就要哭的話，早就哭死了。
「她能聽出弦外之音的……」
「咦咦？我可聽不出來呢～有什麼弦外之音啊～？」
──糟糕！
一個口誤，被那傢伙抓住破綻了！
還有，不要在病房床上玩後空翻，更不要把臉貼過來！
「嘛，真無趣。算了，妳不跟我說，我自己聯想好了～♪」
說罷，綺晶閉上雙眼，過不多久就入睡了。
＊ ＊ ＊
一夜無眠。
機械性地換下睡衣，梳好頭髮，回復自己“應有”的樣子。
…不，這只是人前表現的樣子而已。
但是，對我來說，兩者之間的分別已經很朦朧了。
「…嘿，活了十多年才來對自己的角色產生疑問嗎？」
是自嘲呢，還是單純的事實呢。
映照在鏡中的身影，毫無疑問的就是平常的自己。
一如以往的，沒有笑容，連嘴唇都沒有一絲抖動的蒼白臉龐。
完美得很。很適合這個社會，也很適合我身邊的人。
但是，不適合我自己就是了。
“小巴～為什麼愁眉苦臉的？”
因為這才是我正常的表情。
只不過在雛莓面前，倒是一點也不正常。
因為她，一成不變的人生開始出現扭曲。
而為了重新體驗這種扭曲的感覺，我才會寄宿櫻田家。
只是為了作出一點改變。
「…倒是說說看啊。這一陣子，自己做過些什麼？」
除了暑期作業之外，似乎沒別的了。
這是因為雛莓的事情沒有線索、無從入手而擱下的嗎？
恐怕不是吧。
能做的事根本都沒有做過。
「以自己的方式介入事件…嗎。一個前媒介能做的事，並沒有那麼多吧。」
每天早上都進行一次的反思，又一成不變地結束了。
得到的答案是一句廢話。所以，自己還是沒有一絲改變。
「……誰在外面談話？現在才六時多。」
不過，外面的世界，似乎稍微改變了一點。
＊ ＊ ＊
「可能只是小純在上廁所吧……」
悄悄打開房門，從空隙中窺視出去。
是睡得模糊了嗎，看到了一點不該在這出現的東西。
異色瞳孔的少女。
不，不是天天見面的翠星石，而是──
「她不就是蒼星石嗎…？」
我居然能一眼認出她。
明明見面的次數數得出來，交談什麼的更是完全沒有。
她的動作和我一模一樣，都是在縮在門邊偷看外面的環境。
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含著淚光。
她在看誰呢？
緩緩伸出頭去，窺視客廳的內部。
「真紅和翠星石……真早起呢。」
叩！
糟糕，撞到頭了。
更糟糕的是，蒼星石那獵鷹般的眼神射過來了。
被她凌厲的眼神一瞪，不自覺地後退。
「妳是雛莓的前媒介嗎？」
連反應時間也沒有，蒼星石已經站到眼前，順手關上了門。
嘴巴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好點頭回應。
「……我沒有敵意喔。不用緊張，我只是不想被發現而已。」
雖然這樣說，我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請坐，我向房裡的椅子揚手。
「不想被發現……？那麼，妳想滅口嗎……？」
噗，蒼星石微微一笑。
「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不過，我知道妳會保守秘密的。」
「為什麼妳那麼有信心……？」
因為我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嗎？
不過少女深沉的眼神，告訴我她並不是那麼膚淺。
「因為我們很相像。」
相像，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是彼此的命運嗎？
清澈的綠色眼珠映照著我的臉容。
我沒有問話，她卻已經有了回答。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且，也沒有妳那麼漂亮。」
她又笑出來了。
就像是為妹妹的不成熟莞爾的姊姊。
「妳有放棄的勇氣。為了想要守護的人，妳可以親手切斷已經屬於自己的幸福。」
比起佩服，更多的是同病相憐的感概。
從靜謐的臉龐上，我忽然看到了一絲可憐。
她的臉色，和我之前看到她的時候相同，還是那麼冰冷。
那時候我很羨慕她，竟然能表現得這麼完美。
我不是蒼星石。
所以我不了解她的完美，更不了解她的悲哀。
「……妳比我做得更徹底。我是知道自己已經握不住所以才放手，妳卻是主動放棄自己應有的。」
蒼星石的目光顯現了一絲驚訝。不過一瞬間，又回復了本來的樣子。
「是真紅還是翠星石告訴妳的？」
其實，也許不需要誰去說明。
兩個演員碰上了，不用通報就能明白，對方也是同樣的人。
「這不重要吧。正如我也沒打算問妳從何得知我的過去。不過，我倒想問一件事──妳現在戴著的，是平時的面具嗎？」
演戲演得長了，臉上的裝飾有時候會脫不下來。
對某些人來說，也許是好事；
但是對根本不想演這個角色的人，就不怎麼愉快了。
「本來是的，現在不是了。遇到能了解自己的人，還需要偽裝嗎？」
彼此彼此。
似乎，能交個朋友呢。
「不過我想，翠星石更了解妳。」
面面俱圓的人真的生活得很暢快嗎？
也許不見得。至少，有時候他們會羨慕隨心所欲，不用考慮那麼多的人。
「……我已經不敢，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一向冷淡瀟灑的蒼星石，居然也會低頭垂淚。
哭不出來，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
想哭的時候哭不出來，不是一個寫意的人。
「……所以只能在她注意不到的時候，偷偷看著自己的姊姊嗎？」
「妳也一樣。不是偷偷看著罷了。」
對了，雛莓被真紅打敗之後，我就常常籍故來櫻田家玩。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我不明白呢，明明和雛莓中斷契約是自願的，為什麼我放不下？」
「如果我能回答妳，我就不會忍不住想見翠星石一面了。」
略帶空虛的眼睛互相對望。
深邃的紅色眼珠彷彿無盡的湖水般深沉。
也許這片湖水有其盡頭，但是似乎不是我能觸摸的。
「……妳只是不能回答而已，而不是沒有答案。」
「妳很清楚嘛。因為妳也已經有了答案？」
殘酷得不想接受，但這終究是答案。
「對。想要保護幸福，就得親手捨棄掉那份幸福，有誰能接受？」
蒼星石第三次失笑。
不過這次的笑容，只剩下沉重的悲涼。
自欺欺人的暗示，是為了給演員代入角色。
但是一旦信以為真，就變成雙刃劍了。
「──然後，就像個陌路人一樣，遠遠地凝睛於自己親手傷害的人嗎？
和他們活在同一個世界，但卻和這個世界完全沒有接觸點？
明明面對面地相處著，卻非要隔著一道無形的牆？」
靜靜地，但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和她是不同的。
我只不過是走回了原點而已，她卻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
我並不需要假裝什麼──但是，她對別人的好意，卻必須笑著拒絕。
演著自己無法代入的角色，卻又無法以一己意志停止演出。
偏偏她的演技精湛得，沒有人能識破她的角色。
在意識到自己的幸福之餘，為蒼星石感到沉重。
不過──
「翠星石會拉妳回來的。」
「……我沒有資格。我傷害了她太多了。
我知道妳能了解的。這份孤獨，妳也曾經感受過。」
感受過沒有呢？也許有，也許沒有。
我明白當演員的孤獨。不過，我的感受沒她深刻。
在戲台上，只有同樣的演員才是同伴；但是你心中明白，他們是裝出來的。
「……但妳很快就能脫離了。」
我向客廳方向甩了一眼。
「有她這樣的人在，妳終究沒問題的。」
也許吧？蒼星石沒有回答，只是把眼睛移向翠星石應該在的位置。
如果蒼星石那麼簡單就能回答的話，翠星石也不用花那麼大工夫了。
其實翠星石所要做的也不是什麼難事──走上戲台，向沉醉在戲劇的演員來上一巴掌而已。
「……謝謝啦。真有那一天的話，我也會把妳拉回來。」
「不，已經拉回來了。有了今天這一次談話，我想，我也能拾起自信。」
以自己的力量撕開面具，擺脫從四周而來的束縛。
「……才只是一個十多分鐘的聊天而已。」
「試探性的笑容就免了吧。談了多久不是個問題，重要的是，我已經傾訴了一次，這就夠了。友誼是否穩固，也不是看相識多久的吧？」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不過這句剛學的漢語不太會用日語讀，所以免了。
「不過蒼星石妳還沒有傾訴過。」
「嗯？我不是已經和妳……」
「我對妳的了解，僅限於我們的共通點。妳的抽離感已經持續了百年了，和我根本沒有相比性。只有和妳一樣已經傷心了百年的翠星石，才能真正了解妳。」
「……傷心了百年嗎。果然我所做的，始終還是傷害她的事吧。」
停啦，我揮手阻止了她。
「這些話，妳留下和翠星石說吧。妳就算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妳的。到時候才傾訴吧。」
蒼星石稍稍昂起了頭，又縮了回去。
錯不了，這是話噎在喉嚨的表現。
反正也不到我擔心，她看到翠星石，九成會一口氣把噎住了百年的話一次吐出來。
「……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不想在別人面前哭吧。
纏在她身上的咒縛，終究只有翠星石才能消除。
不等我開口說話，她已經急步走至放鏡子的雜物房。
「……為什麼跟來？」
蒼星石背著我低聲說道。
「……總得有人把風吧。」
蒼星石沒好氣地笑了一聲。
這是不是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了？
「吶，如果我不記得保守秘密會怎樣？」
「……能夠保守自己的秘密十多年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泄漏的。」
也許吧，我學著她的樣子，也沒好氣地笑了一聲。
「園丁之剪．霜凝星夜！」
只看到隱約的一抹藍光，蒼星石就在眼前失去縱影。
──似乎，自己已經變得，能夠開始融入人群了。
小時候，和小純一起遊玩的情景，忽然躍進腦海。
童年時的日子，和剛才與蒼星石交談時一樣，哪裡有戴著面具？
自己應有的樣子，忽然變得不再朦朧。
「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見？」
雖然不會太長，但也不會很快。
──在這段時間內，一定要回復到小時候和小純相處時，自己原本的模樣。
變得敢於在所有人面前脫下面具，不再怯於追求本就屬於自己的幸福。
必定能做到的，因為小時候的自己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對了，剛才沒有鼓勵蒼星石去打破那道無形的牆呢……」
算了，翠星石一定會代為說明的。
心中纏著的，對世界的抽離感，忽然消失得無影無縱。
和今早迷惘的自己不同，想做的事，可以做的事，多如山積。
我放手過一次，而現在，我不會再放手了。
＊ ＊ ＊
「那傢伙，居然真的睡著了……！」
趴著睡覺的綺晶連一點點防備也沒有。
凌駕於己的實力，清晰周密的思考，和這種從容的態度，無形中成為了我的壓力。
在這種壓力下，別說揮劍解決她，我連違抗她的意思也做不到。
「……她一定是我最大的敵人。」
「水銀燈姊姊好見外呢～明明我根本不當妳是敵人。」
剛才還在酣睡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時已經黏到我的耳邊！
還要是做作得很的小女孩語氣！
「不、不當我是敵人？」
好不容易把嚇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塞回原位，隨口吐出回應。
「對啊～差距那麼大，根本就不是對手，打起來沒意思。拿來作弄一下倒是不錯的。」
……算了，忍一忍吧。
隨手推開嘻皮笑臉的綺晶，張開翅膀飛到醫院的天台。
長劍圈轉。
「Hopeless──」
滲出黑霧的銀劍，刺穿了醫院的混凝土。
劍薄石厚，正常來說是劍會斷折才對，不過──
長劍刺入的地方，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侵蝕世界的幻境──
「──Illusion！」
＊ ＊ ＊
後記：咦咦？又遲發了嗎？（裝傻）
……其實也裝不了啦，考試前開始寫的文，考試後一星期才完結……（撞牆）
本話如預告所說，是第二幕的後半段。
還有約三場戰鬥，第二幕就會結束。
至於以我的龜毛個性下會變成多少章就不清楚了
第二幕將會一口氣結束掉原作留下的問題，然後接到完全屬於自己腦補的第三
幕。
可能有人覺得本回前半段對話偏多，而後半段是心理描述偏多？
這也正常啦，因為前半段的重心是綺晶對主席的"戲謔調笑" （咦），而後半段
的重心是兩個少女的心理。前半段如果心理描寫過多，喧賓奪主，將會顯不出
兩人的機鋒。而後半段則只需要在意味深遠的地方加上三兩句行動描寫，讓讀
者自行想像就夠了，省點心力，反正我想不出來。
最近變得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常常有意無意地照鏡子（或者和鏡子有點相似的東西），連在學校也一樣。
難道，我開始年老了嗎？！（驚）
最近天氣很冷，弄得皮膚很乾燥呢……
創作內容
【小說】薔薇少女《Stricken Traum》Episode（３４）
薔薇少女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