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傳(一) 第四篇 小艾

        白頭傳(一)

 

        第四篇 小艾

 

        為什麼他不對怪怪魔使用敬語，是因為內部沒有這種規矩還是他本人也不喜歡怪怪魔？若排除他因為不滿他上司的因素，那麼在死前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惆悵不能完成，卻又不怨恨，彷彿他知道他不能完成了但也沒關係，一定還有人會代替他的位子。再看回來，那個感嘆無法完成任務的人不但沒有消極的態度，也至少有尊重任務的感情，但這可是上司交付的任務，我實在感覺不到他和上司會有這份情。
        ......至少無論答案是什麼，他那雙死前的眼神對我影響實在太大了，我從沒看過死前的眼神還能如此平靜，雖然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白頭......，你真的有在看說明書嗎？」
        「咦......？喔！有啦，你看，我正在看了。」
        被這麼一催，只好趕快翻開普皮爾給他的這一本"活氣增輻器說明書"。只是厚達五、六百頁的龐大規模，真的只為了敘述這一把金屬！？
        因為是半夜離開那裡的，所以累了就只好隨意的找地方生火休息一下，因此只能白頭靠著火光好好閱讀這本說明書。至於為什麼要半夜才走，因為要走到世界最高行政區"衣斯特"剛好就一天的路程，白頭認為這樣說不定可以殺得怪怪魔措手不及。
        打開第一頁，目錄正經的說出每一個特色，但白頭不想理會這劍到底有多少功用，因此又立刻翻到第二頁，上面的標題為了使人看清，用了特大號的字體，寫著"普皮爾是誰？"，但大得居然有一半的頁面，白頭開始皺起眉頭了。接下去看內容的文字，皆是出生年月日：不詳、身高：不詳、體重：不詳......等等的無聊字句，白頭開始了解事件的真相了。這次隨便翻到一頁，寫著：這把劍其實不只能砍殺敵人，還可以當菜刀、鋸子、滑板、蒼蠅拍、照後鏡......................。
        「那老頭終究是那老頭。」
        沒等黃頭阻止，多達五、六百頁的說明書便被推進了渴望吞噬不斷吞噬物體、貪婪的火焰裡，邊角被燒得蜷曲滿是焦炭，黃頭還沒反應到只做出突然站起的動作，但沒多久說明書就被拖到了地獄成為一具焦屍，黃頭便緊張的說著。
        「白頭！那可是普皮爾重要的說明書耶！怎麼可以燒掉！」
        「沒差啦，反正那東西有看沒看還不是一樣。」
        「你說的......好像也是耶。」
        黃頭抓抓頭，尷尬的突然想起白頭敘述普皮爾的第一句話──他是個怪老頭。

 

        白頭像是想到了什麼，然後把背上的劍卸下來，並對著黃頭說。
        「雙刀流什麼的我可不會耍，你應該會用劍吧，既然普皮爾送我這把活氣增輻器，那原本的我恐怕也用不著了，所以看你願不願意收下這把劍。」
        事實上那只是普通的長劍，並沒有隱含任何遺跡、傳家之寶、來自神秘世界等等的神奇力量。手工倒是不錯，從劍尖到劍尾都均勻有質，但給專家查鑑仍是毫無價值。頂多就是跟了白頭八年多了，頂多就是從平凡的武器鋪挑出來的長劍，那麼，難道白頭不覺得可惜嗎，至少劍裡存放了過往的回憶，或許有對劍許下的承諾、或許有擦拭長劍時對它說出的點點感想，難道這還不夠成為離別的惋惜嗎？還是說，白頭就是信任黃頭絕對不會損壞它。
        「可是，那不是白頭你的劍嗎，它對你一定很珍貴，我怎麼可以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下。」
        「......一句話，收不收？」
        「收......」

 

 

 

 

 

        兩人正前往衣斯特，也就是最高行政區的所在地，目前握有世上最大權力的正是怪怪魔。白頭認為，只要到了那，十年的糾痛一定就能清除。然而在衣斯特的路上，得先經過"斯摩"這地方。在人類的世界裡，這可是擁有世界最高峰──聖母峰的青藏高原，即使經過了歲月的摧殘，仍是不改它毒辣陽光、冽風寒凍的本色。
        斯摩省等同於斯摩縣等同於斯摩市，會這麼講是因為斯摩內部並沒有再劃分縣市，它除了行政區外就沒有其他在內的城市了，所以事實上它的行政區即是斯摩的中心(行政區通常不會成為省區的中心，因為雖然有行政處理能力，整體的經濟卻得完全捨棄，但斯摩的行政區是例外)。然而即使廣大的空地幾乎沒有人居住，也不會因此空閒著，據說政府在此區發現豐富礦產，便特派斯摩政府成立一個採挖團隊，於是從此以後斯摩的人們都靠著挖礦過生活。
        這裡因為風強陽光大，自然也種不出人們喜歡的經濟作物，通常鐵絲人會需要的植物作物都像玉米、番薯、竹子等等，這裡的氣候是不可能允許它們在此生存的。不只經濟作物生存困難，也因為鄰近衣斯特、人口密度太低......諸如此類的種種劣因而引來不少麻煩。
        最後看來，說不定礦產的發現已是上天給予的最大恩惠了。但這些年來又因為勞力的濫用，斯摩已傳出不下百件的過勞死案件了，斯摩政府雖然從沒有大力提倡、推廣希望民眾多多以挖礦維生，在發生這些事後卻也沒有予以禁止，這種態度市長占了很大一部份。
        既然只剩下挖礦，人力就不可能有夠的時候，因此城內總是空空的，人力總是無盡的無情的被剝削到礦坑裡，正是如此，學家給了它一個封號──「寂寥礦坑」。

 

 

 

 

 

        寬廣邊緣無盡的高地大草原上，狂風猶勁，彷彿每一吹襲都為了碾壓萬物。雖是早上，天空那顆明亮的眼睛卻被團團烏雲包圍其中，不見其影，如此陰鬱、就算是夏天也有如肅殺之秋的氣息，寥寥雜草也跪倒在陰沉的夏之女王前。那裡是斯摩的"切裏高原"，那裡是白頭他們目前正經過的地方。
        鐵絲人不是不怕冷，只是不像一般的動物會有致死的可能，反而全身亮晶晶的鐵甲更容易使體溫急速下降，其神經系統與人類又十分相似，也就是說鐵絲人雖然是冷不死的鐵塊，但有多冷他們就得忍受多冷。
        在寒風凜冽的高原上，兩面鐵塊摩擦生熱根本是神話，兩人......不，所有的鐵絲人都得依照這種模式，在雖然不是冰天雪地，溫度卻能與之相競的路上，穩固自己的精神，不要被風刃給挖削去了。或許政府就是應用了這特性，將最高行政中心佇立在四周都是險惡峻勢的環境裡，不讓任何人有機可趁。

 

        一路上走過的都是凍土，軟軟黏黏如同踩到一整坨的漿糊，感覺好不噁心，幾乎沒有綠色植物，連生命力極強的雜草也稀稀疏疏，要說這裡是草原似乎還太勉強。
        兩人只是無聊的走著，並隨時注意對方的狀況，於是如此般的持續了一、二小時。直到發現約五百公尺遠、一共三個黑頭鐵絲人，一個在前頭全身負傷，一跛一跛的逃命著，兩個在後頭各持一把長劍，看似連氣爆突刺都不會用的追趕著。很明顯的這是追殺。原因目前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在判斷後的零點二五秒，兩個氣爆突刺將黏答答有如漿糊的噁心觸感凍土，轟出兩個雜亂的窟窿。

 

        「你......你們是誰！？難道也是來殺我的嗎！？」
        負傷的鐵絲人跌坐在地上，好奇心瞄到忽然慘死於眼前的屍塊後又膽小的縮回去，然後以彷彿做了什麼滔天大罪卻被發現的驚恐的眼神看向兩人。
        「我們不是救命恩人嗎！？啥時又變成殺手了！？」
        白頭無奈、沒好氣的說著。
        「別怕，我們是看到你被追殺，才過來救你的。」
        黃頭用溫柔的語氣說著，並伸出一隻手將他拉起來。但他卻把手拉回來，並且跪在地上，如同臣子上奏皇帝般的恭敬！？
        「如果你們能救我，那你們一定能救我的爸爸和哥哥！！拜託了，我已經沒有其他人能拜託了！」
        「......！！」
        兩人先是被突如其來給驚恐，再逐漸冷靜下來好好問問其中的來龍去脈。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小艾。」
        兩人各報了自己的姓名後，繼續往下面聽。
        「我們的市長在兩個月前忽然召集所有的礦工，也就是斯摩市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當然也包括我。然後要求礦工們改變工作地點，於是整團的礦工就被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很幸運的事我跟爸爸哥哥都在一起。可是兩個月過去了，到現在我們連出去採一次礦都沒有，只能被關在一間僅僅容納一百多人的木屋裡，據說它的木材還是世上最堅硬的，除非破壞它的分子鏈，否則不可能不用鑰匙就順利的進去。其實兩個月中，總是頻頻傳來其他礦工失蹤的消息，某次門外的守衛在聊天時被我聽到一個消息，他們說事實上礦工不是失蹤了，而是被拿去做實驗，要是失敗了就登記失蹤然後再抓下一個。就在昨天晚上，爸爸他們趁守衛較鬆懈時，要我從屋子的一個小漏洞鑽出去，囑咐我一定要找到人來救他們，但我還是被發現了，然後在逃亡的追逐戰中，又遇到你們。」
        「嗯......，若是這種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吧。你說是吧，黃頭。」
        黃頭點點頭，並說著。
        「既然你說鑰匙是最重要的一環，那就請你帶我們到斯摩市，我們一定會把鑰匙交給你的！」
        「謝謝！太感謝你們了！」
        雖然白頭拉住小艾了，但小艾仍是死命的往地上敲頭。

 

        也許無助時，能有個人伸出拯救的一隻手，希望也一定會再次萌芽的。白頭默默的想著。

 

 

 

 

 

        眼前斯摩市的城市規模跟西魯帝完全無法相比，雖然大小是西魯帝的兩倍，但多半用在行政處理的斯摩，一點也沒有「吵鬧天堂」的喧囂繁榮，灰灰的天空映襯上去，死寂的顏色又更濃厚了。
        從俯視看向斯摩的話，整個城市是很完整的圓形，圓形的邊上各有八個大門等份圓邊，而圓心則是最主要的辦公區域，也是市長的辦公室。其中有百分之四十是住宅區，剩下的則是與礦產有關的工廠(因為是全自動化，所以沒有一個工廠裡有工人)。門前各配置了二十名由衣斯特訓練出來擁有職業保鑣執照的專業守衛，手上皆有一把五毫米口徑一百連發的衝鋒槍"勇猛式"，腰上則掛著一把長劍、手榴彈和彈藥，嚴密得連一隻螞蟻都為之卻步。
        白頭在遠處看著，思考要如何突破這道牆：二十人用時間斬一定很快就能解決，但難保不會來更多人。或是先打倒其中幾人，等到人聚集夠了，再一次解決，但是對方都有接受專業的訓練，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調派所有的兵力。而且他們會使用氣爆突刺的機率很高，......怎麼這麼麻煩啊。
        此時小艾在一旁找到一顆與周圍景觀格格不入的大石頭，他在上面敲幾下並聽其聲音後緩緩的推開，下面是看似無止盡的樓梯，黑暗延伸至看不清的未來，彷彿裡頭有許多手想把人攫碎，擴散出來的氣體平淡得噁心，像是一隻鬼的口臭。不知怎麼的，白頭就感覺到如此詭譎的景象，轉頭看向黃頭卻不像有的樣子，總之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小艾拿出事先藏好的火柴與木棍，將火點燃後才看清這裡完整的風貌。一座下水道，給"人"們的觀念總是又髒又臭、逃逸光源的老鼠與難以數計的蟑螂在濕黏的邊角上亂竄，旁邊流來的汙水不知摻雜了多少油垢和無法溶解的固體，顏色與顏色的混雜最終總是黑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燈光和一閃一閃即將衰爛的燈泡，都像格格笑著前來的人們與他們落得同樣的下場。
        只是......
        這兒的下水道幾乎可比擬外頭純淨、一頭栽下去就能喝得痛快的沁涼山泉水，天花板、牆壁和地板像是為了當上鏡子而存在，只可惜這裡昏天暗地的，看不清出每面鏡子裡的倒影，整個規格譬如總統套房的華麗，每一塊磁磚的雕工與上面的斯摩可說是天差地遠。不只是這裡，全世界的下水道都差不多，乾淨得像從來沒有用過，華麗得像為了接待貴賓，只是，下水道為何需要這麼乾淨？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裡工廠林立，下來的汙水卻一滴也沒有，聽說還另闢了一條專門排放廢水的渠道，鐵絲人也很少製造額外的廢水，這裡甚至幾乎沒有人在使用，那麼這條下水道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難不成是貴賓的防空洞？而且不只這裡的下水道，全國各地只要有城市，都一定會做出跟這一樣的東西，它的實際功用還真令人匪夷所思。」
        白頭有感而發的說著，倒也算是無聊時的喃喃，但走在前頭的小艾卻對此作出了回應。
        「因為每個下水道好像都有秘密。」
        聽起來十分的平淡，完全與當時苦苦哀求白頭的小艾判若兩人。就像個機器人。
        「秘密？難不成小艾你知道？」
        「沒......沒有啦，只是我覺得白頭這麼一講，好像真有秘密似的。」
        「但是聽你的語氣，你好像非常認真。」
        臉又沉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爸爸他們怎麼樣了。」
        「你爸爸他絕對不會有事的，更何況我和白頭都跟你約定過了，無論是誰我們通通都會救出來的。」
        小艾用笑容回應黃頭，那是不具任何威脅的笑，最天真、最純樸的笑容。卻也是，被霸權摧殘後的產物。
        要是，能更堅強一點就好了......
        白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用力的握緊。

 

        此時一個微弱的轉動聲，沒有人發現。

 

 

 

 

 

        負責帶路的小艾停在一架梯子前面，放下手中的火把，並上去打開水溝鐵蓋，就這樣，三人正式潛入了斯摩內部。
        頓時一股不像城市的寧靜，混著清新空氣，亦毫無生機的失落感像壓力一般，從四面八方擠來，恐怕這比拿新還是庚雷斯更不能住人，明明沒有發生戰亂、沒有瘟疫、沒有天災，但死寂的氛圍搞得連鬼都不想住，這種民不聊生......，不，是連居民都沒有的地方，卻還得矛盾得相信這裡能住上百上千上萬的人。
        石頭鋪上的地面是灰的；屋內已空無一人的牆壁上是灰的，冷風吹來感覺是惡意的唏噓；雲壓下來感覺阻擋了希望的照射，彷彿無能擠壓全身；彷彿無助刺穿全身，這到底是什麼詭異的地方！？

 

        「不會吧......，你們以前住在這裡真的能習慣嗎？」
        白頭摩擦雙手，感覺雞皮疙瘩在全身上下冒起了千百萬遍，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拋棄這些不快感。
        黃頭也跟白頭一樣，不適感襲滿整個軀體，除了小艾，一臉正常的毫無異樣。
        「還可以啦，反正住久了就習慣了，只是......，最近兩個月都沒回到家，爸爸和哥哥也不知道如何了......」
        臉又沉下去了。
        「白頭！都是你又害他想起不好的回憶了啦！」
        被說的人一臉尷尬，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
        「不是白頭的錯啦，是我自己的問題......。」
        黃頭為了打破突然的僵硬氣氛，因此又迅速的提出一個問題。
        「對了，既然鑰匙會在市長那裡，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市長的一些事，好讓我們能多了解市長的情報。」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艾給黃頭的答覆似乎連想都沒想，如反射動作的一下子蹦出來，這死板的反應，就像個機器人。
        因為怕又跟下水道時的反應一樣，兩人只好止住嘴巴，不再接下去。

 

        忽然，前方一個轉角處，走出看似正在巡邏的三名守衛，其配備跟外頭的那些人一樣，眼神緊盯每個死角，身上的裝備似乎已熟練得不能再熟練，他們應該也是從衣斯特直接分配來的。總之，三人先閃進旁邊的小巷子中。
        「若要說的話，我看這活著的人只剩下行政人員和那些麻煩了。」
        白頭再一次對斯摩的噁心壓力提出抱怨。
        「我認為鑰匙不是市長隨身帶著，就是放在他的辦公室裡頭，我看就我去把鑰匙偷回來好了。」
        「可是你一個人去不要緊嗎？」
        「區區守衛又怎奈何得了我呢？」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我在這保護小艾，然後你將鑰匙偷回來。」
        協議達成後，黃頭招手對正離開的白頭背影說再見，最後，是小小的一點。

 

 

 

 

 

        映在眼簾的鮮紅色有如五星級大飯店的建築物比起一旁灰頭土臉的低矮窮酸民宅要顯眼得多了，周圍又遍佈武裝更加倍的菁英護衛，還有進進出出、手抱有如磚塊重的層層公文的文書或是基層機關人員，那種誇張外色、配置武力和薪水微薄的職業簡直擺明了這棟樓根本就是行政樓嘛！
        「......究竟有何居心？」
        要挖礦產絕對不會用二十歲的人，這是政府明文規定的，因為證照得二十五歲才能取得，就算二十歲身強體壯的沒證照也沒關係，整整城市總不可能沒有小孩吧，雖然小艾說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被抓走了，但一路上走來除了那些麻煩我沒感覺到半個人的氣，因此就連小孩也變成礦工帶走了嗎？
        最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斯摩的礦產是出了名的豐富，但這形容詞在五年前就過期了，因為那裡再也沒有任何的礦石反應，更何況黃頭那個地理白癡，絕對將小艾講的一字一句通通吞下去、信以為真了，我想小艾一定握有關於斯摩市的一切秘密，但在這之前得先了解小艾到底是什麼人。要是黃頭看到我現在的表情肯定又會問東問西的，不然我怎會獨自來這呢？
        話說，沒事用什麼大紅色，你又不是毒青蛙。
        帶著這語吐槽，白頭分析最近一群守衛的行動模式後，一躍而起，當然在死角中沒有人能發現到，隨即打開窗戶盪進去，幸運的是這房間沒有人，怕會形跡敗露所以再將窗戶關好，門也是關著的，白頭便在此休息兼擬定等等的作戰計畫。突然，一個疑點。
        窗戶......，怎麼開得了！？既然這裡警衛森嚴，森嚴到快把空間都擠光了，怎麼可能會漏掉一個沒鎖的窗戶？......也許剛剛好就是疏失吧，應該是這裡的使用人忘記鎖上了，應該......沒有奇怪了吧。
        擺脫了奇怪的窗戶問題，白頭決定先觀察觀察這裡的各個狀況後再行動。白頭把門露出一點小縫，然後用氣去感受整棟樓內部的建構。
        一共三層樓，像旅館一樣所有房間環繞著大廳，每個人都在作業自己的事物，緊湊的步伐和談話聲讓這裡變得吵雜，事實上裝潢並沒有想像的十分華麗，樸素得像遠古時候僅用石頭堆砌出來的樣式，跟外牆的誇張襯出一種隔離。訝異的是，居然沒有一個守衛在此，也許是為了不妨礙到公務吧。沒有威脅的氣，只有普通人平淡的氣息，也就是說市長並不在這裡了，那事情就好辦了。大廳中央有一個突兀凸起的小房間，所有人抱著的公文好像都要經過此地才行，是市長辦公室嗎？我的氣告訴我，牆壁的材質、厚度，連十顆惡電子彈都打不爛，我想這就是解答了。既然如此，先刻意製造一些混亂再趁機鑽進那房間吧。
        首先是這裡......！
        氣體聚集起來，如同火焰蒸騰的熱氣曲折了白頭的臉龐，門前門後對比出安靜與亂雜，同時也比出等會兒即將失調的畫面。氣流在捲曲，彷彿想告訴，"讓我們大亂吧！"。

 

        砰！！位於二樓的某個房間噴出灰粉粉的煙塵，正下方傳來透密纖擬土崩落的聲音。這一聲"砰"硬是擠入辦公的喧囂處，並將其他所有的聲音霸道的壓平了，要脅的在所有人耳中盪響，每一個目光皆注視著，怎麼了嗎......？頓時警鈴大作！紅色的罩子反覆的刺出一道道驅趕人們的威嚇，把所有被停留的視角轉得昏天眩地，救命聲四起，希望哪個人能來救救自己，但沒有人顧盼滿是埃土塵印的報告，反倒任憑它們灑落得十分整齊！腦中思考不出魚貫，分不清前後得被擠出、被推出、被撞出，大門如同急著洩氣的游泳圈，拉著轟雜吵天，一團一團的拋出庸能之人。無奈看著的守備隊等到所有人撤出，裡頭空無一人時，才以專業的駝背姿勢真正魚貫的進入行政樓，並用衝鋒槍的視角尋找敵人的蹤跡。首查點是二樓那詭異的房間，幾個人靠在門外的牆上，等候突擊的時機。忽然，腰上的無線電傳來下令的聲音，一人踢破房門，接著數十人有條理的，以最快的速度擠進房間裡，但裡邊沒半個能讓鐵絲人藏匿的擺設，除了在眼前、最顯眼的深褐色松柏書桌，全部人圍成一個圓圈，槍口無情的指向它，沒等問來半句口證，被強黃暈散的橘紅不間斷的打出每顆冷酷的彈丸。
        子彈被打完了，槍枝帶著一縷熄煙跟著停火，蜂窩般的書桌也隨之傾垮，只是，這次腥紅的血漿一點也不領情的，沒有一灘流出來。一個大洞，像只嘻笑的眼睛，看著。

 

        「快！叫一樓的人去下面找找！」
        「報告隊長！一樓沒有任何隊員佈署！」
        「啥......！？」
        臉色僵白的隊長遲了一秒才怒氣爆發。
        「你們這些笨蛋！平時不都教你們主要目標絕對不能一起衝上去嗎！？至少要留幾個人在別邊擋嘛！我靠！你們還愣在這做什麼？快給我滾過去呀！！」
        「是......是！！」
        這麼一吼下來，大半的隊員也不管這是二樓，倏地直跳下去，一名隊員從洞下去，裡頭卻是空無一人，其他人只好用槍枝準心裡看到的世界繼續遊掃每個角落，有的人更是將所有門都踢遍了，結果卻不所期望。直到某個人發現，最嚴密、最無堅不摧，就算十顆惡電子彈也炸不爛、突兀得樸素得要命的一粒小立方體，門是鎖著的，於是愈來愈多的隊員開始聚集過來。

 

        沒有半片窗戶，要是不開燈，這裡絕對是完全黑暗，就連一絲裂痕也不容出現。沒想到牆壁真的有十公尺那麼厚，以前沒親眼看過，聽到傳聞說五、六公尺就很誇張了，沒想到現實居然是更上一層樓的境界，但我記得這種材質應該是新霸斯鋼吧，那不是一立方公尺就要六百多萬嗎？沒想到區區個市長，用到的辦公室居然比西魯帝那些人還要昂貴，我真是打從心底佩服佩服。......現在應該不是討論這個辦公室要花多少錢的時機吧！鑰匙是放哪去了？
        桌子，一張只需要操控雙手就可以隨意移動事先安裝在裡面硬體的檔案的桌子，還能投射雷射影像，立體的呈現在眼前，這真是令人驚奇的......普通！重點不是這個，是這裡似乎瞄掃到發亮的閃光，似乎是、似乎是......，沒錯，就是鑰匙！
        桌上整齊的擺著一只只譬如曬鹹魚的鑰匙，每只完美得互相平行、彼此距離無分毫差的相等，旁邊還貼著標籤，標籤上寫著每把鑰匙最佳配對的所在地。不知是市長容易疏忽還是怎麼了，白頭總覺得這鑰匙詫異的擺法，像為了某種目的而誕生。
        「我看看......，北煉鋼廠、東北煉鋁廠、西南彈殼加工區......、礦工集中營二......，礦工集中營二？旁邊還註明了『集中營一、三已被撤除，目前僅剩集中營二。』小艾不過才一天前逃出來的，那麼說小艾所在的集中營不太可能今天撤除吧，應該就是這把了。對了，撤除......，是抹殺還是實驗品用完的意思嗎......？不知道，但我會讓他的撤除變得沒有意義！」
        一把抓起鑰匙，白頭快步的走向門前，然後猛力的打開厚重的鐵門，出現的景象是數十個持槍之人的等候，對望凝視不到一秒，上膛聲，是一顆子彈被推向發射口的聲音。

 

 

 

 

 

        「黃頭，為什麼你們會過來斯摩呢？」
        民宅裡，兩人為了等待白頭而在此休息，小艾說這以前是他的家，裡頭並沒有過多的擺設，似乎一盆花和一幅畫就足夠了，雖然花已凋謝許久。已經兩個月都沒使用這裡了，因此根本沒有電，然而窗外的烏雲吞噬了太陽施捨的生機，餘下的灰藍使牆壁映出相同的顏色。影子在歎氣。

 

        也許是出生在礦工家庭裡，爸爸和哥哥很少回家(有些人會因為距礦坑太遠，而選擇住較近的宿舍)，所以家裡找不到任何一張家庭照，但一張照片也沒有，會不會太奇怪了？黃頭想著。
        「因為我們要去衣斯特，打倒危害蒼生的怪怪魔。」
        「怪怪魔啊......」
        小艾惆悵的臉色，令黃頭幾近窒息，因為那一瞬間，他完全無法分辨小艾究竟是什麼生物。黃頭清清頭腦，將"怎麼會這樣"的情緒逸散，讓意識的認為壓過本能的認為，再看向他，還是一樣的小艾。
        黃頭盡量不去回想曇花般的詭譎，他得承認剛剛絕對是自己看錯了。
        不知道白頭到底拿到了沒？

 

 

 

 

 

        早上的星星如夜晚的高空一點一點的亮起了，亮得徹白、亮得橘紅，似乎能與星星一同感受到各自散發的熱情澎湃......，不對吧，這只有樂觀得腦腐被人踩爛也不改容顏的人才能看見的吧！那星星明明就是，槍口瞬間衝出高溫，被擠出的子彈螺旋著只為了殺人，用著最璀璨的笑容貫通他人身體的一膚一寸啊！！
        地板逐漸鋪上點點灰黑的彈痕，彈痕追著氣爆突刺的白頭，緊追不捨，不愧是專業，身體的反應速度要跟上氣爆突刺簡直是毫不吃力！但對於白頭可是不小的麻煩，更別說對手那些就算用專業也無法完全形容的菁英守衛等，也一同氣爆，不讓他有任何空隙喘息，看樣子他們想將白頭的氣快速消耗掉！
        喀！他們身上似乎掛載了無限的彈藥，這已不知是第幾下彈匣替換聲了。白頭看向後方，那群人就像自己牽的狗反咬主人一樣，諷刺的是繩子居然還握在手中！這時，一個能夠破解危機的方法，在腦中突然萌芽、突然開花、突然結果！
        白頭在槍林彈雨中，嘴角微微翹起。

 

        突然一塵氣爆，白頭退至後方，也是眾人們火力最強、最中心的位置。然後高舉雙手，說著。
        「我認輸了。」
        專業人士們自動的圍成一個圓圈，每眼槍口仍是盯著白頭，此時一個散發著較為與眾不同的氣的人走近，並用槍抵住白頭的下巴，眼神轉為專業的殺煞，語帶威脅一字一句清楚的對白頭說。
        「你這惡徒，為什麼要潛入這裡？」
        「沒為什麼。」
        「操！你他媽快給我講！你希望我快點扣下板機嗎！？」
        「真是粗俗，要是東西都裝在我腦袋裡呢？」
        「你他媽是智障嗎？現今科技隨隨便便都能從死亡的大腦中找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回憶，要是新鮮剛死的，百分之百是絕對沒問題！既然你不肯說，就操你媽的下地獄去吧！！」
        喀！喀喀！
        第一聲是耗盡子彈的聲音，第二三聲是確認子彈真的一顆也沒有的聲音。
        被"沒有"的迷惘擠壓腦袋，隊長的視線如同畢卡索的幅幅名畫歪斜扭曲，明明身上帶了"沒有一次用得完"的數量的彈藥，怎麼可能彈指間就被洗劫一空！？除非是......
        「你小子做了什麼！？────」
        話還沒說完，沒用的衝鋒槍即刻被摔在地上，右手已握住劍把，抽出劍身，像蛇一樣狡詐的襲擊！
        「給我說清────」
        話來沒說完，隊長的右手不自然的向外曲折，是種被外力強硬扳凹的模樣，雙眼還沒感受到不可置信的看著劍尖，活氣增輻器的劍尖，零點五秒前把隊長的長劍打飛、穿透五百公尺外牆壁的劍尖，距臉不到五公分的劍尖。
        零點五秒後，雙眼接收到恐懼的警號，是種以"不可能"為首的感覺侵襲全身給帶來的怯弱。害怕，幾乎無法平息。

 

        子彈天女散花的落下來，這場子彈雨述說了先前子彈的去處。
        「槍，我是懂一些的，要我拿掉彈匣及上膛的第一顆子彈簡直是易如反掌，但沒想到你們太仰賴槍造成的破壞力及距離性了，從拔劍就知道帶有太多的生疏感了，虧你們還敢出來混專業！」
        一股彷彿龍捲風的氣流頓時捲起，捲在另一隻沒拿劍的手上，然後，像是子彈的砸在隊長臉上，如同廢鐵擠壓之人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或是說已烙在五百公尺遠，一旁還有個洞的牆壁上。
        沒有人阻擋白頭，就這麼讓他逕自走向門口，反而是想阻止的人被勸阻著。
        白頭站在門口，以側臉看向剩下的人們。並說出最後的一語。
        「你們，回去再練練吧！」

 

 

 

 

 

        一路上，巡邏中的守衛們都像看到天敵，只要他一經過就自動退後，眼神甚至混雜著厭惡和恐懼，雖然這種感覺還滿討厭的，但對他根本不造成影響，只是很自然的走去，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剛搶得的鑰匙交到小艾手上。
        當白頭嘴邊還嘖著"消息怎傳那麼快啊"時，就在不遠處見到，小艾矮瘦的身型和旁邊不斷招手的黃頭。

 

        四周的景觀從灰矮的可悲小房子變成了一樣低矮的慘綠灰褐草坪，小艾的心情倒是與景物相反，像隻麻雀一蹦一跳的前進。
        這路不知走了多久，景色死板的重複就像嘲笑迷路者，小艾則是高興的介紹自己的兄弟父親。
        他說，他的爸爸明剛是個能輕易分辨礦石好壞、分析珍礦疏密的好手，因此升上了礦工長的職務；另外還是一位傑出的大提琴手，他總是誇耀自己的技術無人類能及，甚至說他已經把人類時代的樂譜通通記下來了，無論是哪一首都考不倒他。
        而哥哥波姆，雖然在礦坑裡的表現沒有像爸爸那麼搶眼，但卻是個稱得上頂級的雕刻家，只要一下班，他的手幾乎不曾停過，因為他相信他的手絕對可以讓木塊和刀片有最完美的曲線，爸爸還曾抱怨他的宿舍房裡到處都是雕刻作品，有時要進他房間還不是輕輕鬆鬆就能達成的任務。
        黃頭和小艾聊得很愉快，只是白頭一點也講不上去，因為他剩下的回憶。

 

        這路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見到小艾所說的，世上最堅硬，若不是破壞原子與原子間的分子鍵是不可能摧毀的，話雖如此，那棟被說得像神話般的屋子在眼前卻好像不是這樣，破爛破爛的，彷彿吹一口氣就是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再說，半徑一公里內連個人影都沒有，警衛不是跑去混了就是根本不存在，可是那些自以為專業的會去混水摸魚來貶低自己的身分嗎？只是，首先說出這些情報的人倒是完全無視，已喜悅得不能自己，只想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
        鎖開了，開啟的聲音似乎是數千年前的款式，如同劍與劍敲擊的沉悶，沉悶得震起灰塵，令人有不好預感的沉悶。
        門一打開，小艾立刻衝進去，擠開四周，轉頭尋找爸爸在哪裡。不久後，臉停在某個角度，開心的跑過去擁抱。
        父子溫馨的畫面應該會令人感到溫暖，但白頭和黃頭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是因為他們冷血無情，而是眼前只有破掉的屋頂漏下的光、屋角濃密的蜘蛛絲和灰塵、一張破損得很徹底且倒在一旁的桌子、因亮光而現身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還有一個抱著空氣的人，其餘什麼也沒有。
        兩人的表情停滯，呆看著不相信的一切。
        「白頭、黃頭，你們怎麼了？對了！這是我爸爸明剛，我哥哥波姆，爸爸哥哥，快過來向他們道謝，他們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喔！」
        什麼都沒看見。仍是蜘蛛網、破洞光、破桌子和塵埃。還是小艾有通靈的能力，看得到鬼魂？
        小艾的手做出往後伸的動作，就像拉著東西在走一樣。白頭終於耐不住了。
        「小艾.....，你爸爸和哥哥是不是已經死了.......？」
        「什麼？白頭你在開玩笑嗎？這個不好笑喔，他們都活得好好的呢！你沒看到嗎？氣色比我想像得好多了！而且白頭，替我高興一下嘛，不要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笑一下嘛，黃頭也是喔！」
        「不是我說，真的.....，我什麼也看不到。」
        小艾則露出疑惑的表情，歪著頭不知道白頭到底在說什麼？然後又滿臉笑容的將站在門口的兩人拉進屋內。

 

        頓時，門口出現一個高大的黑影，三人查覺到皆往那看去，那黑影擁有比白頭要高七十公分的身軀，雙手插著腰，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角度，雙眼幽暗、冰冷的看著他們。
        「似乎有一個白頭不但闖入我的辦公室，還打傷我的第六守備隊隊長，甚至搶走了這一間屋子的鑰匙......，是你吧，先前在西魯帝被廣為流傳的小子，我可是從下水道的監視器看得一清二楚呢。所以，你幫了他之後呢？你有什麼能做嗎？」
        白頭確實無法一時回答這問題，臉上僅能苦惱。
        「至少......，我先殺了你，再殺怪怪魔！！」
        也許，願意在怪怪魔手下做的官員們還不是與他淪為邪惡的同類，若是如此，我必誅之！就是這一仇念，才能使白頭毫不猶豫的，剷除邪惡！
        雙腳微彎，做出隨時進攻的姿態，將劍與地面水平，劍把握在頭的右側，劍尖則指著即死之人。腳下像炸彈般引爆，轟的一聲衝過去，整個人像枝箭，刺穿空氣、刺中靶心！但是，偏掉了？
        不是，是市長移動，不是！是市長被小艾推開，而爆發的慣性與銳利刺穿了小艾的胸膛！從背後濺出大量的血，滾燙的紅色液體從劍尖滑過劍身，循著小艾的身體溜到地面。
        空氣緊縮著兩人的身體，如同酷寒的霜天柄著上千萬把冰刀，永不間斷的刺進去，縱使雙眼想拋棄看見的景象，卻也是不可能的了！雙手還無法醒覺，只能緊緊握住劍柄，別讓它也發現這種傷痛的沉重！

 

        「不要......，不要傷害主人，就連白頭......也不行......。」
        這是小艾最後也是最無怨的一句話。
        劍尖一垂，無力的身軀掉出死亡的刀刃，神情沒有任何怨恨，平淡的然後抹滅了。

 

        在兩人茫然之際，市長靠起牆坐起身子，左腳立起彎曲著，左手也垂在關節上，隨性且又狂妄的看著他們。
        「你們想知道嗎？他的爸爸和哥哥到底是誰？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們好了，那正是我剖開他的大腦！一針一針竄改修葺而成的記憶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