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紙莎草書】勇氣

　　「不後悔？」

　　「不後悔。」我堅定的回答。

　　「……隨便你。」

　　就這樣，我跟他走了。揮別了繁華的底比斯城，那裡就像我第二個家，當我莫名落入這個時代，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地方，讓我過了一段美好日子也認識了許多有趣、可愛的人的地方，還有……在這裡，我遇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未來，會不會回到這裡，我不知道，但我不會後悔。

　　我拋棄了最疼我的裘諾哥哥、常兇我但其實也對我很好的大神官席德，還有如同好哥們般一起打鬧的法老王亞斯雷。

　　現在，我的目光，只停留在前方，只追逐著一個人。

　　在魂之塔啟用的那天，風不知何時停了。除了儀式過程中低聲迴盪著祭司群唸祈福咒文的聲音，祭壇四周靜的出奇。

　　太陽很大，而我的心卻是冷的。其實我隱隱約約地知道，接下來的任何一秒，也許會發生什麼無法挽回事情。

　　昨夜的交談，結局是火爆的收場。他想要奪回一切，屬於他的一切！我無法阻止他的決心，卻也無法狠下心去揭發他。

　　輕描淡寫說出往事的悲傷神情，教人心疼，那孤獨一人走向黑夜的背影，是如此寂寞。他是壞的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是那一方受了傷害，而我都是最難受的那一個。

　　隔天，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出席了這場儀式，但絲毫不敢大意的注意著四周動靜，不管如何一定不能離亞斯雷太遠。

　　如果，無法阻止這歷史的重演，至少，拼死也要守住前世所想要保護的人。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目的，絕對不可以忘記！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又是怎麼結束的。我也已經記不得了。只知道一切來得這麼突然，也逝去的如此快。四周出現一大群異族人士帶著強烈殺氣衝進祭壇，他們高喊著血債血還，其首要目標就是法老王－亞斯雷。

　　當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時。一旁的亞斯雷竟然神色自若地看著那群入侵者。嘴角噙著笑意，當他的手一揚起，從四面八方湧出更多武裝士兵，個個身手不凡，迅速的將所有入侵者給制服了。

　　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原來亞斯雷早就知道了會有這場謀殺，他先不動聲色，暗地裡預先調派士兵埋伏，再一舉擒住。但，會是誰告訴了亞斯雷呢？

　　「可惡，那個混帳！竟然敢出賣我們！」當他們一個個被綑綁帶走時，其中一名男子氣極敗壞地大叫著。來不及再多叫罵些什麼，他們通通被帶走了。

　　那個……混帳？我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面孔－羅塞提。是他即時收手的嗎？是他告訴亞斯雷會有危險要防範的嗎？我的思緒不停地轉動著。

　　啟用儀式經過這場突發狀況後，什麼步調、程序也被打亂了。所以亞斯雷做出了決定，擇日再重新舉行一次，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大家各自散去，法老王也在重重的待衛保護下，離開了會場。

　　如此一來，歷史也重寫了，亞斯雷沒有死於這場祭典中。那麼自己的任務是不是也已經結束了呢？留在原地的我看著那座高高聳立的魂之塔，它不動如山，我也沉默以對。

　　在風中，有二道聲音，在呼喚著我。這二道聲音我都很熟悉：他和她。現在完全取決於我，要選擇回應那邊聲音的主人。

　　我閉上雙眼，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有些事我想要確認清楚、明白。對不起，現在的我還無法離開此地。

　　我抬起頭定定的看著魂之塔，直到女孩的聲音漸漸的消失在風中。我飛快地衝下了祭壇的石梯，不是回到王宮裡的愛西絲神殿，而是朝他的住所跑去。他一定在那裡的，不知為何，我的直覺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果然，一推門，就瞧見他捧著酒杯，百般無聊地搖晃著杯身，讓杯內的紅酒，隨時都有灑出來的危險，而他享受並且喜歡這種危險的刺激感。

　　如此的人，會放棄想要取而代之的好機會嗎？我走進屋內，並帶上門，正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你……」

　　「甜心，過來這邊坐啊。」他帶著邪魅的笑意，半瞇著雙眼，朝我勾勾手指，又指了指他的大腿上，情色意味滿點。

　　面對於他的花言巧語，我早已把肉麻當成習慣了。那種遊戲人間、花花大少種種負面的評語下，我看見的是一個把自己偽裝在厚厚面具裡的寂寞男人。

　　「你這個決定，是為了我嗎？」

　　「……」他的笑容依舊掛在嘴邊，利落地將杯內的酒一飲而盡。另一隻手倚著下巴，側身慵懶地倚在長椅上。「可愛的甜心，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有那麼大的信心了呢？」

　　「別想太多了。我從來不為任何一個女人改變的。那只是我一時覺得無趣，不想玩而已。這次沒有完成，難保不會有下一次。」他以指繞著自己的髮尾，反覆玩弄著，低聲笑道。

　　「雖然說我也不介意，像妳那麼可愛的人兒自作多情地投入我的懷抱裡。」說著，他又朝我拋了大大的媚眼來。

　　「你說謊。」如果不是已經摸清他的底細，也許我會被這番話給氣跑。自作多情，多麼傷人的一句話。

　　「哦？」他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話。

　　「當你對我說謊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玩弄著自己的髮尾。」對其他人是不是會有這種下意識動作，我不清楚，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見過。但每次屢試不爽，我定定的看著他。

　　「……」他也驚覺到自己無意識的動作，馬上不動聲色地轉換自己的姿勢。但是卻掩飾不了他窘困的模樣，被我盯的不甚自在，他索性起身，打算離開這裡。

　　「去那？」當他經過我的身旁時，卻有一種離別的味道悄悄地蔓延在彼此之間。讓我忍不住想提問。因為散發出這股離別意識的，是他。

　　為什麼要逃？為什麼不敢面對自己？我想從他的雙眸裡讀出訊息。

　　「找樂子。」回首，他又開始笑了，而且笑得很雅痞，一副就是要出去尋歡的富家子弟般的無賴。火紅的夕陽將他的身影拉的好長，水平線上開始陷入黑幕裡。

　　「我要跟你去。」我不想就此斷了二人間的關系，我想緊緊抓住他。也許過了這一夜，就會永遠失去他的訊息，亦或，自己就消失在這個時空裡。

　　「想來的話，就跟上吧。甜心。」他沒有拒絕，反而像是已經成功執行某項陰謀計劃般的得意的笑著。

　　他帶著我繞過市集裡的小巷，穿越了人群，進入我從未踏入的地方。一個讓亞斯雷頭疼的地方，讓席德不想提起的地方，一個裘諾哥哥絕對不會讓我進來的地方。

　　這裡，天堂與地獄只有一牆之隔。

　　富麗堂皇的建築內，有醇酒美人在旁，伴君夜夜笙歌，進出皆有保鏢護衛著。而在這外牆卻是人性的黑暗面。

　　向過往路人伸手行乞的小孩子，老弱傷殘的人就窩在牆角下瑟縮著，還有倒在路旁奄奄一息、衣杉破爛的人，竟沒有人理會，也沒有人在意。任由那些人瞪著大眼，無神的看著這個世界，無情又不公平的世界。

　　「羅爺！真是稀客呢！這次怎麼換伴了。」

　　我被一聲酥軟到不行的女音給拉回注意力。從金畢輝煌的門後走出一名少婦，熱情地向他招手，小腳踩著蓮花碎步，扭腰擺臀地，將他給半推半拉地帶入大廳。他竟也沒抗拒。被刻意忽略的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我也不忌諱的踏入了這棟房子裡。

　　這裡似乎是所謂的高級風花雪月的場所，而眼前的這位，應該就是所謂的媽媽了吧！她穿著暴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有穿等於沒穿樣，臉上也是濃妝豔抹，讓人不看不出她真正的面目，也猜不著她真正的年齡。

　　「呵，來這裡就是要找新鮮！這位可不是我帶來的，是她自己跟上的。」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便熱絡地和老闆娘開始談話，隨後又從身上取出一袋的金子，往檯上一扔。

　　「廢話不多說了，妳知道的，一樣老規距。」

　　「是是是，我馬上叫她們出來。阿克！先替羅爺帶路啊！可別怠慢了大爺啊！」

　　「是的，媽媽。」早在一旁候著的年輕人，馬上為他指引往更裡面走去。我是打算要跟進的，卻被那媽媽給拉住，她上下仔細的打量著我，就像在評鑑貨色的等級般，她笑著對我說。

　　「小妹妹，有沒有興趣來這裡打工啊？這裡薪水高又輕鬆唷！」看來她似乎對我的評價算滿高的，連看我的眼神都非常和譪地讓人感到害怕。

　　小妹妹？好歹我也有十六了耶！發育也算成熟了，雖然是不那麼地雄壯威武，可是也沒有弱小要到叫小妹妹吧！我不太高興的看著眼前的人。

　　美其名是打工，其實是想要逼迫良家婦女下海吧！我連聲道謝，再三說不缺花用，直到下一位客人入門後，趁她分神時，連忙掙脫她的魔掌，匆匆逃離了現場。

　　在那裡？他到底跑去那裡了？我四處尋找著。

　　「小姐，妳迷路了嗎？」突然有人輕拍著我的肩，我回頭，一名禿頭的中年男子，他朝我露出笑容。我卻被那人滿身的酒氣加上那色瞇瞇的笑法給嚇到，連退了好幾步。

　　「沒、沒有。我找人。」刻意與那人保持距離，那人卻像塊磁鐵，一直貼近我的身旁。他一靠近，我就往後退三步。直到我的背已經貼著門板，那張討厭的臉逐漸逼近，無法再退時，我突然想到我的水能力。

　　瞬間，他就飛出三公尺外，撞破薄薄的木門，狠狠地摔入房內，也那驚動了裡面的人，這一番騷動引起很多人從門後探頭查看。我連忙打開身後的木門，一閃身便躲入房內。

　　正要喘口氣時，卻發現這房內也有人，大家的動作都定在我闖入的那刻，雙方視線直直的對上。沒想到好巧不巧，就給我矇中了他所待的房間。

　　見到我，他也不吃驚反而繼續剛剛被打斷的動作，親暱地壓著一名少女，做些保護級的動作。除了那少女之外，這房內還有數位嬌豔美女環繞在側，無一不做出散發出誘人的媚態。

　　「你在做什麼？」我縐著眉，冷眼看著這一切。

　　「找樂子啊。甜心，不好意思，妳先在一旁待著。」他不客氣的揮揮手，擺明就叫我別妨礙他。眼見這戲碼快突破十八禁激情片時，我極力忍住自己的火氣，以非常柔軟的嗓音開口道。

　　「羅爺，您是認真的嗎？一次享用那麼多個，不怕突然暴斃嗎？」我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喂！妳是誰啊？憑什麼可以干預羅爺的事。」被他抱在懷裡的少女有意見了，對於我這個大電燈炮的存在感到非常地不滿，她用那嬌滴滴的嗓音，嗔道。

　　「羅爺，您說嘛！您說嘛！這個小妹妹是誰啊！」

　　「她啊……」他撇了我一眼，神色裡帶著無奈，就好似被橡皮糖給黏到又甩不開的無奈感。隨即將臉埋於少女的香肩上，說話的聲音傳出來，也是閟啍的聲響，卻又字字清楚。

　　「自作多情，又愛做夢的小妹妹囉！」

　　「那人家和她相比，羅爺您比較愛那個。」

　　「我的小蜜糖，妳這是在吃醋是嗎？怎麼連妳吃醋的模樣也那麼可愛呢？」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吻封住了少女的疑問。手也不安份地向下探索，想要的更多。

　　「討厭啦！羅爺，等等！」倚在他懷裡的少女，笑的樂不可吱，。

　　「喂，小妹妹你聽見了吧！別在那裡自以為是，還不快點閃邊去。」面對少女壓倒性的勝利，還有那贏家般大大的嘲諷，每一字句都如同石塊毫不留情的砸在我心上。

　　「是……我什麼……都不是……」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他，我氣得斷斷續續的才把一句話給說完整。接下來我索性眼不見為淨，繞到另一旁的屏風後頭，生自己的悶氣。

　　「男人嘛，總是這個樣子的。別太在意，不然傷神的總是自己。」不知何時，一名年紀約有二十幾的女子來到我身旁坐下，那神情是“你的心情我很了”。她帶了一壺酒及二個杯子。先是替我斟滿了一杯，也為她自己倒滿了一杯。

　　「沒嚐過酒的滋味吧。要不要試試？也許可以忘記一些煩惱呢！」溫柔的笑容，這名女子在眾佳麗裡並不是最突出的，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最好的。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對不起，我不會喝酒。」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女子自己先乾完了杯內的美酒，反轉了已空的杯子給我看，神色帶著挑釁的意味說道：「如果凡事都不踏出第一步，怎麼可以體驗百種人生呢？而你想要的，也會永遠得不到。」

　　我賭氣的跟他拼了。拿起酒杯像喝白開水似地一口氣給吞下肚。烈酒的苦澀嗆辣辛味，讓我的臉馬上漲紅，酒通過咽喉往胃底衝去，所到之處彷彿被烈火燒似的麻燙，第一次識酒的滋味，連淚都飆出來了。

　　「好哇！小妹妹真是豪邁啊！這些都算姐姐請客，盡量喝，別客氣。」一旁美麗女子拍掌叫好，又為我添滿了一杯。我也毫不客氣地又灌了一杯，這回是和自己賭氣，怎麼那麼沒有用，人家說什麼，就跟著做些什麼了！

　　幾杯過後，我才驚覺我怎麼會在這裡做這種無聊的事。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自己躲在旁喝閟酒。我、我、我真是一個無可藥救的大笨蛋！！

　　「我要回去了。」我立即起身，也把一旁的女子給嚇了一跳。

　　「等等，小妹妹！這酒的後勁很強烈的，要不要我幫你安排個房間，休息一晚再走。」她好意的提醒。

　　「謝謝妳的好意，我沒問題的。」我才不想要待在這裡活受罪！只要還能走、還能動，就算用爬的，我也要離開這裡！

　　沒有什麼好再確認了，應該說是我已經認清了。

　　「大笨蛋羅塞提，你就好好享受這美好的一晚吧。再見……呃。應該說是不會再見面了。」我打了個酒嗝，現在眼前都是朦朦朧朧地，啥也看不清，也不知道他的反應是如何。不過，這樣子也好，省得自己明天因為看了不該看的而長針眼。

　　「我要回去了……回去我原本的世界。嗯，就這樣子了。」我轉身，摸索著門把的位置，推開了門，只見天在搖晃、地也在搖晃著。我踏著堅定且隱固的步伐，往外走去。

　　這條路還沒有走到一半，就撞上了一堵牆，可是我明明就很靠邊邊的走啊。怎麼一回事呢？

　　「小姐，你迷路了嗎？」眼前有團黑影正對我訕訕地笑著。可怎麼聲音這麼耳熟？我努力的眨眨眼，總算是把自己的視力給眨回來了。這、這人不就是剛剛被我給用水術扔出去的那位仁兄嗎？

　　奇怪他怎麼像打不死的蟑螂啊？喂喂喂！這位先生，請你離我遠一點好嗎？還有！不要用你的髒手抓我的手臂！

　　這些想法僅是想法，因為我已經倦得無力可以說話了。深深的醉意將我的腦袋吞噬了一大半，也讓我的術法變得不靈光了。一切都好像要完蛋時，有人狠狠的把我拉離原地，跌入他的懷裡。

　　「誰讓你碰我的女人！」雖然聲音不會很大，但是那語氣已經輕鬆超越憤怒，到達讓人不寒而慄的程度。這語赫的威力讓半醉半醒狀態的人，都可以馬上醒酒，想爾然，也是嚇壞所有出來看熱鬧並還很清醒的人們。

　　「那隻手碰到，就讓你掉那隻。你要自己動手呢？還是讓我為您服務呢？」他淡淡一笑，俯視著對方，臉上神情卻十分陰騺。

　　媽媽聞聲連忙趕來息事寧人。先是向羅塞提賠不是，又招人將那無禮的男子給拖走，再讓眾家豔麗重新招呼自己的恩客，紛紛回房去了。

　　接下來的事，我就記不太清楚了。他似乎有問了我一些問題，那我怎麼回答呢？好像我又說了一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讓他表情非常地吃驚。最後的最後到底是怎麼結束這對話。我也忘了，反正這應該不太重要吧。

　　再次醒來時，發覺自己就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將自己揹著走。在滿天的星空下，二人是如此的接近。我滿足的靠在他的肩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喂……」第一次，他不用那種噁心巴拉的口吻對我說話，一反常態的正經。

　　「……我是不給承諾的。」

　　「我知道。」對你來說，承諾就像沙丘般易逝，讓人滿懷期待，卻又無法保証下一刻風吹來，會不會就消失了。那倒不如什麼都不要說，儘管用行動來表示就好了。

　　「真是笨蛋一個。」說著，他又將我抱得更緊些。但是我好像有聽見他的輕笑聲。

　　「我第一次聽你罵我耶……」

　　「小笨蛋……」這次，他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