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中樞塔外環 醫療模組區 D-01】
【伊斯塔中央聯合診所 牙科部】
診所內播放著低音弦樂改編的古典樂，潔白牆面泛著淺薄藍光。
玲音推門進入時，整個人還維持著「剛從社死現場爬回來」的精神狀態，氣場萎靡到有如一台沒電的電動機車，連櫃檯小姐都能一眼看出她明顯的狼狽。
她走向接待櫃檯，櫃檯小姐露出完美的職業微笑。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嗯，有。」玲音從手機直接投放證件及預約診療單到醫療雲端平台。「預約早上九點半，穗澤醫生的診。」
「您真幸運，穗澤醫師的排程很滿呢，通常不太會接口腔定期檢查的。」
玲音聽不出來櫃檯小姐的言外之意，只是笑笑回了一句「謝謝」。
櫃檯小姐並非話無根據，穗澤醫師確實來頭不小，他全名穗澤步（Hozawa Ayumi），隸屬伊斯塔中央聯合診所牙科部，負責全口重建與牙顎整形，亦是全市最難預約的青年醫療人才之一。
「您沿著旁邊樓梯上二樓就行，會有智能助理引導您。」
玲音拖著腳步，沿著霓虹燈條的指引上樓，樓梯間鋪著高密度吸音地毯，連一丁點的腳步聲都不會被別人聽見。
「星見小姐，請跟我來。」
在智能助理機器人-Medie的引導下，玲音一步步被帶領到B06診間，門扇滑開的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淡藍色的燈光、柔和的輕音樂。
牆面是溫潤的象牙白，嵌入式照明如流動水波般柔和，天花板以銀灰色低調反光材包覆，中央懸掛著一小盆透明浮植苔蘚，自然氣息彷彿能過濾掉城市的一切雜音。
空氣中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橙花香氣，甜中帶酸，像清晨剛摘下的果皮，恰到好處地壓住了環氧乙烷的味道。
牙科設備全為隱藏式設計，診椅材質柔韌，類似記憶泡棉，側邊備有可自由伸縮的音頻遮罩與視線霧化保護罩，極致強調病患隱私與心理安全感。
這裡比剛剛的粉紅車隊地獄好太多了，好到玲音漸漸地放下戒心。
這裡是醫療機構，絕對沒問題的，只求院方的音響聽話點，不要讓電台忽然跳針到「潤語清晨」或「工具浪潮」就謝天謝地。
「我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不是這樣的裝潢……。」
玲音疑惑地坐在鋪好抗菌墊的診療椅上，才剛坐下不久，診室門再度打開，進來一位年輕的男士。
她下意識抬頭，對上了一雙帶著溫度的琥珀色眼曈，皮膚白皙得接近美妝用語的「陶瓷肌」，淺棕色前髮剛好落在眉際，側髮微長，繫在耳後。
他戴著能看清楚全臉的透明口罩，手中拿著診療板，朝她微微點頭。
未免也太端正了吧？這是醫師？
玲音看得投入，直到醫師淺淺一笑。
「請問是星見玲音小姐嗎？我是穗澤步，我是您今天的負責醫師，今天要做的是定期口腔檢查吧？」
「……你好。」
玲音略微點頭，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應援創傷中恢復。
「您可以直接叫我穗澤，或者……步也行。漱完口後，我們會進行一個全口3D掃描。」
玲音接過小塑膠杯，照著標準程序漱了三十秒後吐出。
接著，診療椅自動傾斜至適合的角度，玲音肩膀微聳，眼睛自然閉上，再由醫療助理蓋上綠色的診療布，她感覺自己的視線暗了些許，有些緊張。
「來，請張嘴，啊～。」
玲音照做，輕輕張口。
他一手扶著她下顎，另一手拿起掃描探棒，從她左上第三大臼齒位置開始仔細掃描。
「會有點微微的異物感，不用緊張，盡量放鬆就好，會痛或不舒服請舉手。」
「妳這邊有水平智齒拔除過的痕跡，算是大手術了呢。」
「唔姆唔姆……（對的對的）。」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診療椅的角度，讓她的下顎自然懸空，喉頭輕顫，他看見了。
那是一張對完美咬合曲線幾近無瑕的口腔。
舌側弧度、唇肌厚度、齒列排列與呼吸節奏，全都太對他的胃口了。
（我到底做了多少準備，才能在這樣的距離下，還維持醫師的自制力？）
他努力維持著專業與克制，卻又不斷在「觀察」與「欣賞」之間滑落。
「這顆犬齒的形狀維持得很漂亮，妳平常很注意清潔吧？」
「嗚姆……。」
玲音像是自豪，又像是害羞。
他故意放慢掃描速度，尤其在門牙與上顎唇珠之間多停留了兩秒。
「前牙有一點點透明狀的結構，是典型象牙質比較敏感的特徵。妳怕吃燙的東西嗎？」
「唔姆……！？（連這都看出來了？）」
玲音一驚，肩膀微微聳起，穗澤覺得她可能感到緊張，於是開啟了座椅加溫功能。
椅墊下方傳來一股隱約的暖流，悄然沿著背脊擴散，輕輕撫過玲音的神經末梢。
「……別緊張，現在溫度剛剛好吧？」
穗澤步低聲問，語氣帶著幾乎聽不出來的愉悅。
他假裝是在觀察數據畫面，實則早就把她剛才聳肩的微表情存進了記憶深處。
（這樣的反應……）
（如果我不是醫師的話，恐怕早就……不對，我就是醫師，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掃描探頭繼續沿著齒列滑動，越過上顎穹頂，輕觸到顎側。
「嗚……姆……」
那聲音又來了。
是那種被迫配合儀器進入身體卻又無法阻止的、帶著羞赧壓抑的嗚咽。
不是痛，是敏感。是從生理反射透出的無聲撒嬌。
穗澤喉頭微動，假裝只是因為口罩讓他呼吸不暢。
「……妳的舌肌也比一般人強韌一些，應該是有定期吃硬質食物的習慣吧？」
他問得自然，像是專業觀察，卻只在心底問自己：
「要是我能親自觀察這塊肌肉在其他情境下的反應……。」
他沒說出口，也不可能說出口，僅僅這短短的一秒，他的眼神幾乎洩漏太多秘密。
掃描作業結束，穗澤拔出掃描儀的探棒，語氣柔和得像是在說床邊故事。
「很好，妳配合得很棒……玲音小姐。」
綠色診療布仍覆蓋著她的視線，讓他可以在毫無壓力的凝視中，記錄那張口腔結構與臉部肌肉的完美配比。
下顎線條乾淨，嘴角略翹，顳顎肌群張弛有度。
微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還有那頭灰白色的柔髮，與她的冷調膚色形成絕對反差。
她不是病患，是藝術品，中樞塔那群堪稱「完美」的人造生命(Homunculus)都比不上。
「我接下來幫妳做簡單的洗牙，清除牙菌斑跟牙結石，會有噴水聲跟小小的震動聲。」
他換上超音波洗牙頭，小小的金屬尖端閃著冷光。
「妳如果不舒服的話，也可以出聲，我會馬上停下來。」
話音剛落，洗牙頭開始作動，從她前方第二顆上門牙開始。
水柱沖入牙縫，加上洗牙的刺激讓玲音的身體逐漸緊繃。
「呃……嗚姆……姆……（好……好癢喔！）」
從嗓子漏出的細聲，幾乎要讓穗澤從骨髓化掉。
（連聲帶共鳴都這麼可愛，這不是醫療……這根本是女神級的試煉。）
這一刻，穗澤右手手套下的令咒微微發光，他警覺不對勁，立刻調整心態。
「Rider……你在監視我嗎？」
他心中問道。
彌澤橋守門人先是沉默、半晌後才開口，如同術式的回響，冷冽、克制、充滿威嚴：
「你若敢越雷池一步，我便親手奪走你這副御主的身體。」
但穗澤步只是淡淡地一笑，在心中回應：
「放心，我不會褻瀆女神。」
「我只是……想記得她嘴裡的每一個形狀，替她注意口腔健康，僅此而已……。」
洗牙頭慢慢滑至後牙區域，這邊通常是一般人比較難以清潔到的部位。
「後牙區有輕微色素沉積，有卡一點小黃瓜的菜渣，妳是不是早餐習慣吃三明治配大冰奶？」
「唔姆！？（你怎麼知道）」
「牙縫殘留的纖維型食物＋乳脂蛋白微結晶沉積，再搭配妳舌側的茶漬……。」
穗澤開始溫柔地解釋，實則逐步拆解她的生活習慣。
「這是典型的台式早餐組合啊，而且是熱量跟甜度超標的那種。」
「唔呃……！（太神了）」
玲音忍不住動了一下，舌側不小心碰到了洗牙鑽，以高轉速劃過她的舌緣，帶出一道強烈的摩擦感。
「咕呃呃……！（我不是故意的）」
玲音緊張地掐住自己的手背，穗澤立刻停下手邊動作。
「這裡的髒東西卡得有點深，再忍耐一下下，很快就好囉。」
洗牙鑽在最後一顆臼齒收尾，水霧沖洗後，穗澤換上軟毛清潔刷，在她的門牙上做拋光處理。
「唔姆姆……。」
這軟毛刷的觸感令人放鬆，玲音的聲音愈發細碎，在穗澤的妄想下全部轉換成對他的撒嬌。
他忽然覺得，這世界上任何人說話都不再重要，只有這個口腔裡的聲音，是他命運中唯一要傾聽的神諭。
「完成了。」
穗澤將醫療器具掛回旁邊的診療架，將綠色診療布掀開一角，終於與她視線重新對上。
玲音雙頰泛紅，眼角還殘留著方才反射性刺激的濕潤，她輕輕舔了舔齒面，果真被拋光得乾乾淨淨，並在穗澤的注視下完成術後漱口。
「玲音小姐，如果還有不舒服的話，可以再預約。」
玲音擦了擦嘴，半邊眉毛挑起，好奇問道：
「醫生……你都這樣替顧客洗牙嗎？」
她語氣半調侃、半好奇，但眼神裡有些微不安，似乎哪裡不太對勁，卻又無法說出口的直覺。
穗澤步微微一愣，接著抿唇一笑。
「當然囉。我的原則是一視同仁，無論誰坐上這張椅子，我都會用同樣的專注，替他們維護口腔健康。」
「畢竟嘴巴是與人交流的起點。保持乾淨無異味，是對自己與他人最基本的尊重。」
這句話太無懈可擊，玲音一時之間反而沒話可說，只能低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說完，他轉過身子，專注處理下個患者的病歷，把方才的病態模樣完美收進白袍之下。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