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內,氣氛靜謐而壓抑。白色的布加迪跑車如一道流動的光影,輕盈卻充滿力量地駛入停車位。駕駛座上的女人緩緩推開車門,一頭稻黃的長髮披散在肩,翡翠般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深邃又冰冷。
克洛奧斯雅。
達芙妮躲在陰影裡,靜靜觀察著這個被列為可疑人物的女人。她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查到對方的行程——今天早晨,她將參加針對上次恐襲的會議。
會議原本是用來檢討與增強防備,但如果恐怖份子混入,則會成為一場毫無意義的鬧劇。
這女人究竟是敵是友?達芙妮將克洛奧斯雅列為高風險目標,卻無法得出確切結論。
停車場的冷氣流帶著濃重的油氣味,四周空蕩蕩的停車格增添了一絲孤寂與壓迫感。達芙妮收斂氣息,腳步放得極輕,力求不發出任何聲音。此刻的她,不僅是追蹤者,更是一名刺客,必須冷靜而敏銳。
白色布加迪的身影突然消失。
「該死……」她在心底暗罵,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很快,電梯的一聲鈴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克洛奧斯雅已經進入電梯,門緩緩關上。
速度真快。達芙妮抿緊嘴唇,轉身向樓梯跑去,腳步輕盈如貓,動作迅捷無聲。
第七會議室,會議即將開始。
達芙妮熟悉這個地方,前往並不困難,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竊聽而不被發現。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行家,敏銳如獵豹,要瞞過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專業竊聽者也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
躲藏在陰影中的達芙妮靜靜等待,眼睛緊盯著會議室的出入口。她數了數到場者的身影,確定人員到齊後,從裡面開始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會議開始了。
達芙妮將感官細胞的能力推到極限,以不用靠牆也能聽清的方式捕捉聲音。牆壁的振動、空氣的微弱震盪,彷彿直接流入她的意識。
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能以正式身分參與這場會議,但她清楚這是奢望。身為一名學生,以及在執行私下調查的身份下,她無法堂而皇之地要求這些人配合——這樣做只會引發反感,甚至驚動可能藏匿其中的敵人。
她的目標很簡單:從中觀察蛛絲馬跡,找出間諜、恐怖份子或內應。每個細節都可能是一條線索,即便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不能掉以輕心。
然而,會議才進行了幾分鐘,裡頭忽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不妙……
達芙妮心裡一緊,下意識拔腿就跑。才剛轉身,兩道迅猛的身影便從側面撲來,牢牢壓住了她的肩膀與手腕,將她壓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學生?在這裡做什麼?」褐色西裝的平橋老師聲音低沉,帶著警惕。
「她不是普通學生。」另一個黑西裝的男人皺起眉,正是明博老師。「先帶她走再說。」
「等等!」達芙妮冷靜下來,舉起雙手示意投降。「我是國際殺手機關的人,身上有證明身份的文件!」
平橋老師眉頭微皺:「那為什麼不直接告知校方?」
「而且,身分文件我們當場無法驗證。請妳配合,隨我們走一趟。」明博老師語氣毫不鬆懈。
達芙妮暗自叫苦。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她低著頭,掩飾自己的懊惱,乖乖跟著兩位老師離開。
清晨的教室,老師手持點名簿走進來,打破了早自習的寂靜。
「今天開始,學校將推出特殊課程,每個班抽選兩名學生參加,作為‘先行體驗’的測試。」
學生們紛紛抬起頭,低聲討論。老師用粉筆利落地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字:實技課與戰鬥課。
「這次課程由克洛奧斯雅老師主修,其他老師負責選修部分。你們都知道,我們一直通過戰鬥課來強化力量,並通過實技課進行模擬暗殺訓練,但學生能力差異明顯,難以讓每個人都發揮所長。」
說到這,老師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李俊翰,似乎別有深意。
俊翰微微皺眉,感到一絲不自在。他抬眼望向教室的一角,達芙妮的座位空空蕩蕩。
她竟然請假了?
這是這學期以來她第一次缺席。達芙妮一向準時到校,無論調查進展如何,總是堅持蒐集情報。
難道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必須回到國際機關報告?
他的思緒還未理清,老師已經在教室內宣布開始抽選參加特殊課程的學生,周圍的討論聲逐漸高漲,但俊翰的心卻早已飄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堂特殊課程有兩個目的。」老師將點名簿放在講桌上,語氣一如往常冷淡。「第一,是類似補習的功能,幫助成績偏弱的學生強化能力;第二,是給成績優秀的學生提供進一步測試與提升的機會。我現在公布名單,電腦隨機抽籤的,不要抱怨啊!」
教室裡安靜了幾秒。
「李芊瑀,李俊翰。」
這簡短的幾個字瞬間打破寧靜,班上頓時竊竊私語。
俊翰聽見自己的名字時,心裡猛地一跳。是我?為什麼會是我?
不遠處的李芊瑀也是一臉驚訝,但她的反應與俊翰不同,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欣喜。俊翰知道,芊瑀和他一樣,在班上成績屬於墊底。能被選中參加這樣的課程,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意外的好消息。
俊翰的心情卻複雜得多。
免費的補習固然吸引人,但這樣的機會,真的能縮短與其他人的差距嗎?他的實技課成績差到幾乎無法參加課堂,這次課程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擺脫底層位置的考驗。
「好了,你們可以離席了。」老師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俊翰的思緒。「現在帶上東西,去校門口搭巴士,前往實技場。」
俊翰默默收拾好書包,和芊瑀一同走出教室。
「克洛奧斯雅老師是外國人吧?聽說她很漂亮!」芊瑀輕快地說,帶著一絲期待的語氣。
俊翰不太習慣有人主動和自己聊天,尤其是同學。他隨口應道:「希望這能對我們的實技有幫助吧。」
芊瑀的眼睛轉向他,帶著一點好奇。「我可以叫你俊翰嗎?」
「當然可以。」
「俊翰,你一定很寂寞吧?」她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透著關切。「平時大家好像都刻意和你保持距離,就算你想和他們交好,也不容易。」
這話像一記直擊,打在俊翰心底。他低聲回答:「這是我自作自受。如果我能再強一點,大家就不會那麼看不起我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變得非常厲害。」芊瑀搖搖頭,語氣輕柔卻堅定。「我很早就明白這一點了。所以你不用太自責。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努力的人。」
俊翰一怔,抬眼看向芊瑀。努力的人?有人這麼看我?
他沉默片刻,心中燃起了一絲不曾察覺的希望。「不論如何,我都得成為一名出色的殺手。」
這句話不僅是說給芊瑀聽,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他的使命、那些寄予厚望的人,無一不是支撐他的力量。
芊瑀微微一笑,點點頭。「我也是。」
俊翰仔細端詳她,這位女孩身材嬌小,短髮俐落而整潔,柔順地掩蓋了半張臉龐,但隱約露出的雙眼明亮有神。
「那我們一起加油吧。」他難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好!」芊瑀回以笑容,語氣輕快。
兩人穿過學校中央廣場,來到校門口,幾輛巴士已經停在那裡。
車上,他們並肩坐下。芊瑀看向窗外,忽然又問:「說起來,俊翰,你家是知名的殺手世家,家裡給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俊翰低頭沉思,片刻後才回答:「家裡的期望全都放在我哥身上了。」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接下來的話。「以前我甚至想過放棄,乾脆不當殺手了。現在想想,那還真是幼稚又愚蠢。」
芊瑀側頭看著他,笑中帶著一絲鼓勵。「但你還是選擇努力了,對吧?」
俊翰沒回答,卻悄悄握緊了拳頭。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似乎照亮了心中那道曾經黯淡的影子。
「沒那回事。沒有得到別人的認同和在乎,確實很難受。」芊瑀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絲自嘲。「我家也是。因為我姐姐成為一名出色的殺手,所以家裡對我的期望也很高。但老實說,我是真心想當殺手,才會來這裡讀殺手高中。」
「這樣啊。」俊翰輕聲應道,卻沒接話,視線望向窗外。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巴士疾馳在道路上,穿越市區,逐漸駛向郊外。車內的氣氛有些壓抑,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情緒。有人焦躁不安,也有人躍躍欲試,期待著即將面對的課程。
巴士最終停在一片山林環繞的訓練場外。當車門打開,學生們魚貫而出,清新的空氣混合著樹木的氣息迎面而來,與城市的喧囂截然不同。
俊翰跟著人群下車,剛抬起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向他揮手。
麗梅老師?
今天的麗梅老師一改平時的裝束,穿著一套黑色橡皮緊身衣,線條緊貼身體,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她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親切笑容,但俊翰清楚,這份笑容的背後藏著什麼樣的虛偽與不安。
「小弟,看到我不開心嗎?」她笑著問,聲音裡透著幾分調侃。
俊翰微微一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呃……倒也不是。師傅,您怎麼會在這裡呢?」
「當然是因為我也是這次特殊課程的指導者之一啊。」麗梅說著,揮手示意學生集合。「各位同學,請往這邊走。」
俊翰的視線越過她,落在她身後的建築上。這是一座龐大的設施,外觀看起來並不像普通的實技場。
一般來說,實技場多建在市區,他去過的四間都位於台北或新北,從未見過這種偏遠且規模巨大的場地。這裡,似乎另有深意。
三位隱藏人物中的兩位都在這裡……這場特殊課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俊翰默默將這個疑問記在心中,決定等回校後告訴達芙妮,讓她也多加留意。
在麗梅老師和其他幾位老師的引導下,學生們走進設施。
建築的入口廊道寬敞,起初看起來像是一座普通的體育館。然而,當眾人穿過一道厚重的金屬門,眼前豁然開朗,俊翰不由得屏住呼吸。
這裡並非一座體育館,而是一座完整的小型城市。
高樓、街道、紅綠燈、招牌……一切都像是真實的城市景象,被巧妙地還原在這片室內空間中。雖然他無法判斷模仿的是哪個區域,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訓練用的模擬城市?
學生們站在入口處,正好位於模擬城市的大馬路上。目光所及,遠處似乎還有商店和公園的設計。
「好了,克洛奧斯雅呢?」一名身材壯碩、梳著油頭的老師皺眉四顧。他穿著吊嘎和軍用短褲,顯得既隨性又威嚴。
帶他們來的班導早已折返,目前在場的幾位老師應該是這次特殊課程的負責人。
「抱歉!我來了。」
隨著一聲清亮的聲音響起,一名金髮年輕女性從前方的街道轉角快步走來。她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流暢的線條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展現無遺。那耀眼的金髮在燈光下更顯奪目,讓人不由得目光停留片刻。
「太慢了,快點開始解說吧。」油頭老師揮了揮手,不耐地催促道。
金髮女性微微一笑,走上前,對眾人揮了揮手。「各位同學早!我是克洛奧斯雅。」
「早!」學生們齊聲回應,大多數人的語氣透著朝氣與期待。
克洛奧斯雅的笑容燦爛,展現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你們是一群幸運兒,能夠參加這次的特殊課程。要知道,這可是試驗階段的課程,名額非常有限。如果這次表現良好,你們還有機會獲得加權證書,對升學會有很大的幫助哦!」
這番話一出,學生中頓時響起驚嘆的低語聲。
俊翰皺了皺眉,低聲喃喃:「加權證書?那是什麼?」
他對這些毫無概念,但其他學生臉上流露出的震驚和渴望,足以說明這張證書的份量不容小覷。
「加權證書是什麼?」俊翰壓低聲音問身旁的芊瑀。
「我叫芊瑀啦!」她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這是能在免試、指考、學測等升學考試中大幅加分的東西。但這類證書很難拿……說實話,我應該沒希望了。
」
芊瑀語氣中的悲觀讓俊翰意外。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堅強又樂觀的人,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還不一定吧,課程都還沒開始呢。」他試圖安慰她,同時抬頭四望,眼前的模擬城市讓他不由得感到震撼。四周林立的高樓大廈和巨型建築構成了一幅真實的都市景象,彷彿真的置身於台北市區一般。
此時,克洛奧斯雅站到人群前,雙臂微微展開,神情自信。「各位同學,我現在開始解說待會要進行的課程內容。相信你們已經注意到了,這裡是我們為你們準備的舞台──一座仿造台北市多個區域,合為『異北市』。」
她的聲音清亮而具有感染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身為殺手,我們常常得在大城市裡執行任務。因此,今天的課程將模擬真實的暗殺情境,由老師們扮演目標,而你們,則將扮演暗殺者。」她邊說邊走動,語氣突然變得凌厲。「當然,我準備了多種方案,每一種都有其挑戰性。稍後會向你們逐一說明。」
話音剛落,隊伍中有一名同學舉手,擠過人群站了出來。
「請等一下,老師。」
那是鏡榮。他的出現讓俊翰頓時緊張起來,記憶回到了不久前那場對戰──鏡榮幾乎以壓倒性的實力將他擊潰。如果不是他在最後關頭學會了鋼,恐怕那次就得送醫,甚至有生命危險。
克洛奧斯雅微微一笑,神情不見絲毫波動。「有什麼問題嗎?」
鏡榮語氣輕快,眼神卻銳利如刀。「是玩真的嗎?」
她的笑意更深,語氣中帶著一絲冰冷:「當然。請各位同學千萬別手下留情。你們在解決目標時,會手軟嗎?記住,我們可是殺手。」
這句話令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個殺手的世界,是如此殘酷又直接。
鏡榮的嘴角揚起興奮的弧度:「太好了,那麻煩盡快開始吧!我早就想跟老師打一場了。」他滿臉期待的表情,卻讓周圍的同學感到毛骨悚然。
場中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所有人都知道鏡榮的強大,他的實力幾乎毋庸置疑。這次的課程隨機抽籤參與,意味著和俊翰一樣相對弱小的人也不在少數。
原本以為只是體驗課程,沒想到要進行如此真實又危險的模擬,有些人內心開始動搖。
克洛奧斯雅掃視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揚。「好,接下來我宣布第一階段的規則。」她舉起手中的玩具小刀,刀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