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插圖]獸耳將軍——狂雷雲妮斯篇 第8話 獸耳少女與現實

[黑白插圖]獸耳將軍——狂雷雲妮斯篇 第1話 獸耳將軍與她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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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聲鼎沸，交織著攤販熱情的叫賣與街頭藝人奏出的樂音，如同一首流動的樂章，在午後陽光灑落的石板街道上悠然展開。空氣中混合著烤栗子與香草蜜餞的甜香，每一步都踏在城市鮮活的脈動裡。

雲妮斯一手提著紙袋，裡頭裝著剛買的新校服，乾淨柔白的布料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光澤。她的步伐輕盈，如同春日微風般跳躍在街道上。那雙修長纖細的小腿在裙襬下若隱若現，襯得她矮小的身形更添一分玲瓏可愛。栗色的長髮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獸耳也不時地輕輕搖晃著，像是在悄聲表露她此刻藏不住的好心情。

她輕輕哼著小調，聲音裡帶著一絲雀躍的輕快：「去吃鮮果格子餅～去吃鮮果格子餅～♪」

走在她身邊的洛恩表情卻明顯沒那麼輕鬆。他眉頭緊鎖，右手揉著後腦勺，彷彿試圖從腦海裡撈出些遺失的片段。

「不知道為什麼……後腦勺好痛……而且，我怎麼都想不起來，進了那家服裝店之後發生了什麼……」

這句話彷彿一道咒語，讓雲妮斯原本搖曳的尾巴瞬間僵住，甚至耳朵也敏感地抽動了一下。

「糟了……」

她在心底輕聲驚呼，神情微妙地飄忽了一下，眼神迅速閃躲著洛恩的視線。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卻還是帶著刻意的輕快。

「啊、啊！你看那邊——水果看起來好新鮮耶！」

說完，她像只誤觸地雷的小貓般迅速跳開，一個轉身便快步朝那座色彩繽紛的水果攤走去，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洛恩望著她那有些過於急促的背影，嘴角無奈地揚起一抹笑，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水果攤前，一位穿著粗麻背心的老伯正熟練地整理著剛送來的貨物。各式鮮艷欲滴的水果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像是一顆顆從森林中摘下的寶石。老伯見到有人靠近，立刻笑容滿面地招呼起來。

「來看看喔！最新鮮的水果，今天早上才送到的，保證香甜多汁！」

雲妮斯眼睛一亮，湊近一籃閃著蜜光的葡萄，一臉讚嘆地輕喃。

「哇……看起來好好吃……」

洛恩下意識地往價格牌瞄了一眼，眉頭再次深深皺起。

「……這價格，比以前貴了很多啊……」語氣中多了些許無奈與隱約的擔憂。

老伯聞言，只是攤了攤手，語氣低沉中帶著難掩的疲憊：「唉……這位小哥，沒辦法啊。戰爭雖然停了，但波利亞帝國現在對奧羅蘭王國的貨物徵了重稅。水果又得靠港口才能運進來……還要加上繳保護費，大家都撐得很辛苦啊……」

聽見「保護費」那三個字的瞬間，雲妮斯原本明亮的琥珀色眼瞳微微一顫，彷彿某種不快的情緒被喚醒了。她嘴角的笑意頓時隱去，整個人像是忽然被寒風吹拂般，氣氛也隨之降溫。

「……保護費？」她的聲音比剛才低了許多，不再有方才那種雀躍的輕快，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鋒銳，彷彿每一個字都能刺破沉默。

她的視線落在攤販老伯佝僂的身影上，那雙琥珀眼不再只是少女的溫柔，而多了一抹幾近令人窒息的冷意。

老伯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無力。

「小姑娘，你還年輕啊……可能還不曉得這裡的規矩。像我們這種靠路邊攤子維生的，要想平安過日子，就得每個月繳那筆錢。不給……呵，明天你再來看，這整個攤子可能就被砸得稀巴爛。」

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雙手習慣性地擦了擦已經乾裂的掌心。

雲妮斯聽著，眼神漸漸染上怒意，指尖在身側不自覺地收緊。那小巧的拳頭緊握著，微微發顫，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她的身形嬌小，卻在這一刻有種逼人的壓迫感。

就在她情緒幾乎要衝破臨界點時，一隻溫熱的手掌悄然落在她的肩上。

雲妮斯怔住了。那觸感既輕柔又堅定，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溫度。她微微轉頭，正對上洛恩那雙眼瞳。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那目光像是按下了她心頭的某個開關，怒意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得說不出口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

「……那，不能從南邊走陸路嗎？」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語調仍難掩心底的焦躁。

洛恩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肩上，指尖稍稍收緊了一點，像是在替她穩住心神。他低聲說：「南方是魔物的主要棲息地。從奧羅蘭王國走陸路來，風險太高，甚至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聽見這樣的回答，雲妮斯忍不住低聲「嘖」了一聲，額間的栗色瀏海微微顫動，露出她不滿的表情。

「……那我們自己用海運呢？為什麼非得繞道波利亞帝國？明明直接從奧羅蘭引進不就好了……」

老伯聞言，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想得簡單啊，小姑娘。」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深深的無奈與自嘲。

「你看看這裡，哪還有資源能造船？連最基本的鐵器，價格都高得離譜。刀具貴得像是鑲金似的，怎麼可能有餘力去建造船隻？」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飄向遠方，看似悠然，實則迷惘。

「而且，就算真有造船的本事，有能力經營的人早就全跑到像伊薩比德那樣的人族城市去了。這裡……只剩我們這些動不了、也離不開的老骨頭。」

說完這句話，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殘破的希望。

「如果可以，我早就離開這裡了。誰會願意，把人生交給一個快要沉沒的地方呢……」

空氣，靜了片刻。

街頭依舊喧鬧，遠方有小孩在追逐玩耍，也有樂師吹奏著悠揚的笛音，混雜在攤販此起彼落的吆喝聲裡。但那一瞬間，雲妮斯的世界像是靜止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像是一道針狠狠地刺進雲妮斯的心臟。

雲妮斯站在原地，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顫。藏在長袖底下的手指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毫不留情地陷入掌心柔軟的肌膚。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情緒洩露，卻仍舊能感覺到那股隱隱作痛的酸楚沿著血液流動。

「……你等一下。」

老伯聲音低沉而急促，像是藏著什麼無聲的警告。

雲妮斯微微蹙眉，順著他的視線轉頭。午後的陽光灑落在石板路上，一點一點地映照出三道高大的身影。三名獸族青年正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腳步穩重，氣息壓迫。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停在攤前，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禮貌：「老伯，這個月的……該交了吧？」

老伯沒有多言，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去翻找箱子。陽光灑在他佝僂的背影上，映出斑駁的輪廓，彷彿那份沉重的屈服早已烙印在他的骨骼裡。

他從木箱中取出一疊銀幣，顫抖地遞了過去。青年接過後，熟練地點了點。

「沒問題，數目正確。那麼，下個月我們會再來。」

他轉過身，動作悠然。

老伯也只是默默看著他們的背影。

突然，一陣異樣的風驟然捲起。

細小的紙袋被吹得翻了個身，跌落在地，飄飄搖搖地旋轉了幾圈。而站在原地的雲妮斯——早已不見了蹤影。

「……！」

洛恩愣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擊中。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銳利無比，渾身的氣息瞬間緊繃。

「雲——！」

他的聲音剛剛出口，卻在空氣中倏地停頓。

那個栗色長髮的身影，如風中閃過的光，已經來到走在後面的獸族青年身後。

雲妮斯的身形嬌小，卻因緊湊的比例與修長雙腿顯得格外利落。她的動作幾乎無聲，宛如月下掠影，在轉瞬之間將距離完全拉近。

「砰！」

一記踢擊如暴風般席捲，雲妮斯的腳狠狠地踹上青年的背部，乾脆俐落，毫不留情。那人像是失去重量的布偶，被強大的衝擊力拋飛，撞上他那兩個還來不及反應的同伴。

「轟！」

三人連同撞翻的木箱一同摔落在地，揚起大片塵土。地面震顫，人群頓時驚呼四起。

「什、什麼……？！」

其中一名青年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瞠目結舌地望向她。塵埃尚未落定，他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煙塵中走出，步伐平穩而堅定。

少女的輪廓逐漸清晰，栗色的長髮在微光下搖曳生姿，毛茸茸的獸耳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乍看之下有種難以言喻的可愛。可那份可愛，卻被她全身散發出的強大壓迫感緊緊包裹，散發著壓倒性的威懾力。

她的那眼神冷冽地俯視著倒在地上的三人，彷彿看著一堆腐爛的垃圾，毫無同情。

左手放在腰際的刀柄上，雲妮斯步步逼近，動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彷彿踏在對方的呼吸上，逼得他們節節後退。

「把錢還給老伯。」

她的聲音低冷，宛如從冰封的峽谷中傳出，不帶一絲情緒波動，卻讓人不寒而慄。

倒在最前方的青年雙眼翻白，嘴角冒出泡沫，已無意識。剩下的兩人驚恐萬分，連忙拖起同伴，聲音發顫：「你、你這個瘋女人……！」

雲妮斯的眼神更沉了一分，殺氣如夜霧般悄悄蔓延開來，彷彿連空氣都被凍結。她右手緩緩放上刀柄，指尖輕輕一勾。

「鏘——」

刀鋒在鞘中滑出的一瞬，清冷的金屬聲響起，如霜刃劃破半空。空氣似乎也因這聲響而陷入靜止，唯有她的身影，在晨光與塵煙中彷若冰冷神祇。

那張本該屬於少女的柔和面容，在刀光映照下變得無比冷冽，連睫毛下的陰影都像是斷罪的刻痕。那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決心，一旦傾洩，便無法收回。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突然劃破這緊繃的沉默。

「住手！」

是老伯。他的聲音裡帶著焦急與怒氣。

雲妮斯手中的刀停在半空，肩膀微微一震。

她回過頭，那雙原本盛滿怒火的瞳孔此刻浮現出一絲迷惘。

「欸……？我在幫你啊，為什麼要叫我住手？」

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倔強，那抹不解與傷心悄悄染上她的語尾。

老伯那布滿風霜的臉龐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欣慰，只有深深的無力與疲憊。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喉頭滾動，像是在吞下什麼刺痛的情緒。

「幫我……？你覺得，這樣就是幫我了嗎？」

他的聲音很低，卻像鉛塊一樣重重地砸在雲妮斯的心上。

他緩緩將目光投向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名青年，嘆息聲像破舊風鈴在風中作響：「你今天打敗了他們，把他們趕走了……那明天呢？後天呢？你每天都要來，替我們趕走這些人嗎？」

雲妮斯怔怔地望著他，唇瓣微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胸口像是被什麼緊緊壓住了一樣，難以喘息。

老伯轉過身，低沉的聲音在微風中飄盪：「今天來的這些人……已經算是『好說話』的了。萬一他們不再來，就會有其他更兇、更狠的人接手。像我們這樣的攤販……太多了……你能幫多少人 ? 我明白你是一番好意但你的好意幫不了我們的 。」

他話語裡沒有控訴，只有這就是他們不得不接受的日常。

雲妮斯皺著眉，語氣卻依舊堅定而急切，彷彿想抓住那唯一的希望不讓它溜走：「可是……我們可以派軍隊來保護你們啊。國家的軍隊，不就是為了守護人民而存在的嗎？」

她說這句話時，語調是那樣自然，一切應該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老伯卻冷冷笑了，笑聲中摻雜著苦澀與不甘。

「軍隊……？」

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就像在反覆咀嚼一個早已無法下嚥的諷刺。

「現在這個國家，哪還有什麼真正的國王？軍團才是掌權的主宰──四大軍團，各自為政，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爭權奪利。他們才不會為我們這些連稅金都繳不起的小老百姓動一根手指。」

那聲嗤笑像風刃劃過耳際，刺骨卻清醒。

「你太天真了啊，小姑娘。」

雲妮斯怔怔站在原地，像是突然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住了手腳。腦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那天，在皇宮裡，父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與無奈的聲音──
「現在的軍團，連基本運作的資金都要靠自己籌措了……國家已經，沒有多餘的錢。」

那時她不明白父王話語的真正含意，而如今，那些話如重錘般一點一滴砸進她的內心。

她指尖微微發顫，那雙藏在袖中的小手悄然握緊，纖細的手指陷進掌心的肉裡，指節因用力泛起一絲紅潤。她努力不讓眼眶的濕意溢出來，但內心某個角落，已悄然崩塌。

就在這片沉默中，那兩名尚未昏厥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撐起自己的同伴，眼神裡寫滿恐懼。他們不敢再多看雲妮斯一眼，像見了鬼似地逃離現場，連一句狠話都不敢留下，只留下鞋底拍打石板地的凌亂聲響。

雲妮斯沒有阻止。

她只是靜靜站在那兒，低垂著頭，睫毛覆下的陰影如薄霧般將她整個人包圍。

她不語，彷彿整個世界都已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