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甸的重量,落在她的手掌心。
那種沈,就像捧著鳳凰航空的命運。
感受到Miss莫投射過來凌厲監視的目光,安雨甜忖度著:她躲得過這一次?躲得過第二次嗎?
就算被她攆離總裁辦公室,Miss莫難道不會再找機會動手?
安雨甜心底有數,捧著碩大正方漆盒,起身的動作故意輕浮莽撞,把腳拐上旁邊電話櫃的底盤,連人帶盒子飛出去。
在身體觸地前,安雨甜借力使力,把手上的漆盒,用力往牆壁砸。漆盒飛撞上總裁辦公室綴飾金箔的主牆面,發出難聽的撞擊巨響,並且騰空彈開。
水晶關防印,才在安雨甜眼前露出閃耀的光芒,隨即墜落,碎成兩半。
歐尚恩不想承認:背靠著歐洲進口的高背皮椅,疏離地看著Miss莫化身爆走的轟炸機,滔滔不絕地數落安雨甜的罪狀,這場面……
實在很舒壓。
如果有人遞給Miss莫兩根鼓棒,她擊鼓申冤的氣勢恐怕不輸優人神鼓的表演,節奏感更強,震撼力更驚心動魄。
「總裁,我剛剛說的,你都聽見了嗎?」Miss莫聲音拔高,語速如連珠炮:「安雨甜把公司的關防印摔爛,她怎麼賠得起?公司的合約寄送與重要公告全都停擺,這些損失怎麼辦?開除她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彌補!」
她已激動到口沫橫飛,披頭散髮。
而被她指責的罪魁禍首,安雨甜則瑟縮在辦公室角落,滿臉委屈。
Miss莫的咄咄逼人,讓她連插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我怎麼不記得,最近有哪份合約還沒定案?」歐尚恩語氣淡然,「已談好的合約,Miss Lee住院前就處理完了,也用過印。最近似乎不需要動用關防章。那麼,妳為什麼要安雨甜去翻我的抽屜?」
他的語氣越是雲淡風輕,Miss莫的心就越發緊張。
「我發現準備寄送的彩繪機合約裡有錯字,要是不更正就寄出,恐怕讓人貽笑大方。」Miss莫趕緊把原始合約遞上去。
歐尚恩冷淡地睨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語氣不疾不徐。
「原本只是件小事,等我回來再處理就好。妳有必要把下屬吼到心神不寧?現在關防印毀損,只能等新的印鑑製作完成。妳去致電有關單位,解釋情況,近期高層級的公文,全數送給我親自批閱。」
「我只是想爭取作業時間……」Miss莫仍試圖為自己辯解。
「鳳凰航空的總裁都不急,妳急什麼?」歐尚恩輕輕推了推金絲鏡框,目光犀利冷酷。
「有什麼事,會讓妳比我還急?」
Miss莫的身子微微一顫,終於收斂了氣焰:「是……」
歐尚恩目光落在桌上的碎片,嘴角微揚,語氣漫不經心。
「這顆全美白水晶關防印,是我老爸創立鳳凰航空時,親自登門請當時的國師開光打造的。價值不菲自是不在話下,據說還有鎮邪、防小人的作用。」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最近,Miss Lee被車追撞,而妳才剛進辦公室,這印就砸得粉碎……看來,我這陣子犯小人,果然犯得厲害啊?」
Miss莫臉色微變,卻仍努力裝出忠心的模樣:「我只是想趕快接手秘書室,盡力輔佐您啊。」
「就算安雨甜只是個低層員工,闖下這等大禍,不開除她,說不過去。」她眼底閃過狠色,「她根本不夠資格待在這個位子!」
她急著撇清責任,卻不忘趁機補刀。
「打破關防印,的確讓集團損失不小。」歐尚恩語氣不變道:「但安雨甜是我爸親自遴選進公司的,連我都動不了她。就這樣吧,從她薪水定時定額扣款賠償。」
Miss莫雖沒開口,卻已從表情看出她強烈的不滿。
讓安雨甜這顆特大號絆腳石繼續留在歐尚恩身邊,不僅能博取老總裁的同情,甚至可能一步步蠶食鳳凰航空的資產,順理成章地成為小總裁夫人?
她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她回到總裁身邊,可不是來當個普通秘書的。
除了要為前錦印刷鋪路,她還得砍斷歐尚恩的助力!
什麼企業永續?法人經營?憑什麼他們這些老臣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拱手讓給這些黃毛小子?
公司賺的每一分錢,本就該回到他們自己身上,供他們盡情享用!
歐尚恩似乎讀出了她的心思。
「員工犯錯,就該懲處。但——打狗要看主人。」他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她在我旗下,就是我的人!妳想開除她,除非我點頭。不然,就等她自己請辭。妳要動她,最好也請示一下在雲頂高原和郭董打高爾夫球的我老爸——畢竟,是他錄取的她。他若是怪罪下來,我也擋不住。」
他話鋒一轉,猛地將自己的愛鳳摔到Miss莫面前:「Miss莫,妳如果覺得我處理不妥,這電話妳來打!」
「我沒有這個意思。」Miss莫立刻擺手,哪敢接?
開玩笑,這打雜小妹的後台竟然是老總裁,要是鬧到他面前,百害而無一利,甚至連汪忠勝那些小動作都可能被扯出來?這場角力賽豈不game over?
不行,退一步海闊天空,後面才吃得到利益海底撈。她忍!
「安雨甜,打破東西就該被懲處,何況還是代表公司的關防印。」歐尚恩聲音不疾不徐,語氣仍是雲淡風輕,「賠起來可不是兩三個月的薪水。但妳還是鳳凰航空的人,該有的福利還是有,只是入帳的薪水少了點。妳可服氣?」
這話,分明已是宣判,可語氣竟然透著一絲溫柔與包容。
Miss莫第一次近距離目睹這位冷面總裁對員工如此寬容,心裡免不了一陣驚詫。
可最該聽懂「法外開恩」的安雨甜,卻早已哭成了一攤癱掉的泥娃娃。
沒錯,闖禍就是闖禍。
反正,她已經習慣背債,幾百萬也不過是個數字而已,大不了再不吃不喝兩三年,牙一咬就過去了。
要怪就怪自己笨,捅錯了簍子!
但他問都不問……
為什麼她要把那顆水晶大印砸碎,他不知道嗎?
為什麼他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為什麼他不替她辯駁?不幫她除罪?
為什麼他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為什麼他不替她辯駁?不幫她除罪?
千錯萬錯,都怪自己太相信他,妄想守護他。
放不下落地窗前,他眺望天空時的孤單身影;
忘不了他為企業憂心忡忡的陣陣嘆息;
還有每當長篇會議結束後,對忠誠部屬頻頻回眸的關切。
還有還有,一個從她母親口裡聽來、關於他們倆的過去……
造就了她對他莫名的依戀。
讓她不知不覺為他付出,一不小心就給得太多,超過自己所能承受。
「嗚……」她的嘴角成了下弦月。
「哭什麼哭?」Miss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當初要是把關防印捧好,會有這事嗎?真受不了,好歹妳也是總裁秘書室的員工,有點職業修養行不行?這樣只會讓人更瞧不起妳。」
賣勾靠啦!大叔認輸好不好?
光聽她的悶哼,歐尚恩覺得自己也快一起化成泥。
身為總裁,歐尚恩絕對不是感情的素食者。
身旁的女人耍心機、不得逞就演戲的,他見多了。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戲碼對他來說,早就不稀奇。
但眼前安雨甜毫無設防,眼淚滴滴答答,又倔強又嬌憨。
讓他頭皮一陣麻,心也跟著懵了。
「Miss莫,我要跟安雨甜私下討論賠償事宜,妳先迴避一下。」
「從薪資扣除賠償金額,我會把安雨甜的資料交給財務,由他們處理就好。」Miss莫立刻反駁。
這種時候放任主僕倆私下咬耳朵,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麼亂子?不行,她得阻止!
然而,歐尚恩只是冷哼了一聲,態度威嚴:「總裁要跟下屬說話,什麼時候還需要助理的首肯?」
話一出,Miss莫僵住,隨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是。」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撤離。但她心裡已經警鈴大作。
安雨甜的後台竟然這麼硬?
不就是個茶水妹嗎?憑什麼讓歐尚恩護成這樣?如果她繼續待在這裡,她和汪忠勝的計畫豈不是綁手綁腳?
臨走前,她用一種陰森怪氣的眼神,狠狠瞪了安雨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