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詭異的聲音
好黑……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見。這裡是哪？
我記得……自己被柯里斯那兩個保鑣圍著爆打……啊，懂了，這裡就是死後的世界吧。
原來我真的死了啊……也不意外啦，被那兩個肌肉怪物當沙包一樣猛揍，不死才怪。
但這下手也太狠了吧？直接把我打死是怎樣？就因為我心裡閃過逃跑的念頭？難道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
不愧是經商的肥豬，真是敏銳，連我臉上的心虛都能看穿。
唉……這下倒好，錢雖然不用還了，但我人也沒了。海莉……她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祈禱她能平安無事……雖然我知道，這種祈禱根本沒屁用。
來世見吧，海莉……對不起，哥沒用。
不過說真的，死後的世界竟然是這種模樣啊……
奶奶以前總說，人死後會來到開滿白百合的地方，有早逝的親人會來迎接，輕聲說「辛苦了」。
結果呢？連根百合都沒見著，更別說親人了。
一片死寂，一片烏漆抹黑，連個鬼影都沒有。
被奶奶騙了啊……死後的世界根本就是這樣孤獨，無邊無際，像是被全世界遺忘的地方……
算了，至少現在知道了真相。
話說回來，我該不會要在這裡等個幾十年、幾百年，才有資格投胎吧？
哇靠……我要一個人待在這鬼地方那麼久……這下我有得受了。
就在我還在試圖理解這「死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時，一道冰冷、詭異的女性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正在載入世界初始設定。
▶讀取中……
「……誰在那裡？！」
▶正在鎖定個體編號：ID-002741。
「……鎖定個體哀滴？什麼意思？？」
我試著張望四周，除了黑，還是黑，伸手不見五指。
▶檢測到重大生理異常──狀況如下：內部出血、神經斷裂、骨裂。
▶重複警告：檢測到重大生理異常。內部出血、神經斷裂、骨裂。
▶資料修復中……拒絕執行。資料修復中……拒絕執行。資料修復中……拒絕執行。資料修復中……拒絕執行……
「嗄——你誰啦？一直在那邊自言自語，還開始跳針是怎樣？？」
「我人都已經死了，還要被這樣騷擾？我到底招誰惹誰了啊！？」
▶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重複——
▶I——D……I、D……000000002741……錯誤……錯誤……
那毫無感情的女性聲音沒有理會我，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喂——你快給我現身！別以為這裡很黑，就可以裝神弄鬼！」
「我可是出了名的順風耳，要我聽聲辨位，抓出你也不是不行！」
▶錯誤。個體數據已損毀。
▶進入保護模式。
▶個體優先級：低。排程結束。
「給我……出來啊啊啊啊————」
▶個體ID-002741，數據備份完成。
▶重新啟動。
※※※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喉嚨爆出，我猛地從地上驚醒，像是從地獄裡被扯回人間。
「哈……哈……哈啊……」
大口大口的喘氣聲在寂靜空間中迴盪，我渾身冒著冷汗，胸口劇烈起伏。
這裡……是哪？
我環顧四周——斑駁的石牆、搖晃的油燈、角落倒塌的破椅子，霉味與鐵鏽味交雜。
而我——維爾特，則坐在冰冷堅硬的地上。
很好，名字還記得。
話說這地方……不就是那間像倉庫一樣的破屋嗎？柯里斯把我帶過來，然後讓人把我活活打死……
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身體，馬上察覺到自己身上不存在任何傷口，甚至連一丁點疼痛都沒有。
「……等等。」
我眉頭緊鎖，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
「……咦？」
我下意識地低頭查看身體，手掌迅速滑過胸口、小腹、四肢……然後——
——什麼都沒有。
不只沒有鮮血，連淤青、腫塊、擦傷，全都沒有。
就連一絲一毫的痛覺，都找不到。
明明我記得……那兩名保鑣像野獸一樣把我圍起來打，拳頭硬得跟鐵鎚沒兩樣，還直接用腳踹我腦袋，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留下？？
我試著撐地起身，先站直、蹲下、再跳兩下，脖子一扭，手臂一甩——詭異的正常，這反而讓我背脊發涼。
……沒事，完全沒事，一切都正常，就像我從來沒挨過那頓毒打一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嗚啊，好痛——！」
痛覺清晰無比，絕對不是夢境。
那到底是怎樣？難道我是在地獄裡被痛打一頓，然後奇蹟似地滿血復活？
這裡不是天堂，更不是死後世界。
可問題是——那詭異的女性聲音，還有那些什麼「哀滴」、「修復中」該怎麼解釋？
我到底是死了？還是被什麼東西……弄活了？
不行……腦袋亂成一團。
我抱著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拼命從那糊成一鍋漿糊的記憶裡，抓出一絲能解釋這一切的線索。但不管怎麼翻，都找不到半點合理的答案。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那片黑暗、那個詭異的女人聲音，還有那些像咒語一樣的話語……難道我剛才在黑暗中聽到的全都是夢？
我下意識地望向那扇斜歪的大門。
也許，外面會有答案。
抱著這種可笑的希望，我慢慢走上前，伸手握住門把，輕輕一轉，把門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那條熟悉得讓人發毛的小巷。
牆面斑駁、地面濕滑，霧氣隱約從遠處升起，巷尾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牆角堆著腐爛的垃圾，臭味隨風飄來，直衝鼻尖。
那些我全都記得——那兩個保鑣就是從大街上走進這條巷子，一路把我拖進這間屋子裡的。
依舊是一條昏暗的巷子，沒有任何變化。
「……搞什麼鬼……」
我低聲咕噥，渾身汗毛倒豎。
如果這是夢，那未免也太真實了。
如果這是真實，那剛才那些記憶……又是什麼？幻覺？還是我被打壞了腦袋？抑或者，我其實已經……
不對，再想下去我真的會瘋。
「總之……先回去看看吧。」
我用力甩了甩頭，把那些瘋狂的想法甩開。
也許沿路上會有什麼蛛絲馬跡，能讓我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滿腹疑惑與逐漸升起的恐懼中，我關上門，踏上了回程的路…………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