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風聲如同清晨朝陽,漫延速度快如箭矢,一早客棧就坐滿了人在相互討論。
「欸隔壁羽冬的事你聽說了嗎?」
「不用聽說,就連路邊的狗都知道,皇帝衣衫襤褸的跪在御神神尊前,據說深中內傷直至昏迷也未結束跪拜,這才求得國家不滅。」
「這麼神奇?聽說那尊神像還是人民請願製作來的,這羽冬皇帝心胸就這般寬大嗎?」
那人無奈搖頭:「可惜御神隕落的早,不然這皇帝是誰還真不一定。」
一旁見事不小的湊近:「這都是小事,御神可是把那神尊的頭給擰了,想必是不願再庇佑了吧。」
那人拍桌:「理應如此,他惹出來的事多不勝數,是誰都該煩了。」
聽著樓下的談話,霍雲疑惑沉思:「怎麼傳的?」
「加料傳唄。」陌娘趴在欄杆上,打著哈欠。
他們都清楚,那尊神像根本不是御神,而且頭也是夏博遠自己摘的,事情能發酵成這樣確實很匪夷所思。
「應該是說書先生的功勞吧。」
子沐不以為意,時不時回頭看向仙君房門,說是一早出發,再等下去都要接近午時了。
「這些會不會太多。」
子毅提著兩大包袱上樓,對陌娘詢問。知道御神起晚,他們聽從霍雲的建議沒等兩位一起用膳,不過這打包的也太多了。
「嗯?你們怎麼都站這?」
夜霓伸著懶腰出來,就見四人靠在欄杆也不下去。
「主人,夏博遠是你放的?」
夜霓一臉疑惑,了解來龍去脈後,搖頭表達不是。
他確實把夏博遠瞬移回宮殿,但跪拜無頭神像可不是他幹的。
既然人已到齊,一行人便直接前往武神殿方向,那裏原是羽冬的領土,也是一切起因的開始。
夜霓心情五味雜陳,在被誣陷後,是魏天崇出面將兩人領回了望月看管。
沒想那短短的相處,卻是最後一面。
「夜霓。」
言晨昀輕喚了他的名字,話裡蘊含了許多情緒。
「想回去就回去,那裡也是你的歸屬。」
夜霓苦苦一笑:「禁閉潭?」
這麼一提,他倒真想念起了那地方,也不知道那小基地裡的東西還在不在。
「帶他回來也沒想關著他,怎就喜歡待在了禁閉潭?」
魏天崇自說自話,眼睛卻飄向了一旁的言晨昀。
「不熟。」
魏天崇覺得好笑,這幾天他的一些舉動可是讓他吃驚不少,但既然言晨昀不想說破,他也不想多事。
「罷了,回去吧。」
「是。」
此時的夜霓確實在禁閉潭內忙著,之前離開就沒怎麼再布置,好在這會又有閒暇時間能搞搞,結果最後發現這裡一切和諧,唯獨自己顯得突兀。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圍,這才意識到是缺了一件英姿颯爽的衣著,他的衣服皆是深色系,他並不想換色,但就是缺少了些讓人為之一亮的什麼東西,於是決定馬上去找他的物品最大供應商。
夜霓來到一間偏僻的院落,雖說都是在望月亭裡,不過這地方卻與他認知裡的望月亭風格完全不同,就像是一片沙漠裡的湖水,是那麼突兀,讓人嚮往又無法靠近的地方,也是言晨昀的住所。
此地周圍栽種著無數的綠梅,圍繞著言晨昀的小築,他好靜、冷漠,因此這地方一點聲音都沒有,故被取為音無院。
夜霓一直覺得這名字取得不好,雖直接,卻也傷人,於是前些天就自己寫了一塊牌匾給他掛上。
他下意識將視線看過去,無奈聳肩,果然那牌匾早已不翼而飛。
此刻言晨昀與往常一樣,靜靜地看了會書,研究著靈力與心境,打坐的差不多後就寬衣準備就寢。
他的作息非常規律,人也很規矩,叫人看得心慌煩躁,尤其是我行我素慣了的夜霓,非常看不慣言晨昀這樣人生還有何樂趣。
於是忍不住地從窗外偷看,改成推開竹窗翻了進去,驚得言晨昀還沒完全躺下又急著坐起。
「誰!?」
「啊……我?」夜霓臉色一驚,視線在言晨昀與窗戶外的方向上左右來回。
被他這麼一問,夜霓也不明白自己看得好好的,怎麼就下意識衝進來了。
「那個…誤會,我是……」來幹嘛的?
雖然腦子一瞬間停擺,好在他還是有反應過來:「對!穿的…我是來借衣服的。」
夜霓的解釋讓言晨昀更加愕然,他最近可跟他順了不少東西走,當然名義都是借。
不過最讓他吃驚的地方在於,音無院周圍布滿了他的靈力陣法,只要有人擅闖他都能察覺,可夜霓都靠他這麼近了,他卻還渾然不知,可見他的修為早在他之上。
夜霓見雙方尷尬,趕緊起了個話題:「你這也睡太早了吧。」
「戌時將過。」
喔,夜霓一時忘了這人戌時休,寅時起。
「也是,那你睡吧。不用理我。」
聊了幾句,夜霓也算自在了,開始無視房間主人動作。
「你這是在做什麼?」言晨昀緊張地套上外衣,翻下床阻止他翻找衣櫥。
「找戰袍啊~也不知我適不適合穿淺色。」
言晨昀一向穿著淺色,所以夜霓沒抱太大的希望,但不表示他不需要確認,畢竟很常有人送東西給他。
「住手!要衣物自去裁訂,為何翻找我的?」
「哪來得及啊~要是沒找著,今晚就只能露宿在外了。」
夜霓沒理他,手也沒打算停:「喔,難得!」
夜霓抓起一件以銀線繡花的黑色外衣,滿意的在身上比試著,遠看是抽象的線條花樣,近看卻是大朵的蘭花圖,既不失霸氣,又不矯情,讓夜霓意外的喜歡。
「這件很新啊,沒有穿過的痕跡。」而且還很合身。
「放下!」
「這麼寶貝?你就不覺得它這花樣設計得很刻意,像是想隱瞞什麼,又想讓人誤會什麼的,一點也不大氣?」夜霓微皺眉思索著。
「……」
言晨昀神態堅定平穩,但內心早已動搖不堪。
「你一身正派,不適合穿這麼模稜兩可的東西,我幫你收了它,不用謝。」
這話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言晨昀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緒了。
「這顏色跟你不搭,還是淺色衣著,仙氣、凜然。」
他一愣:「就算如此……」
「其實…」夜霓偏頭思考了一瞬,認真補充:「你把頭髮垂下來更好看。」跟幅美畫似的。
夜霓說完就跑,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免得對方惱羞成怒又要他拔劍。
一時間還沒來得及整理思緒的言晨昀,只能以手揉著額頭,輕嘆一聲,不過也鬆了口氣,甚至開始有些期待。
翌日,夜霓便不像以往光顧音無院,反倒將目標轉移到了謎惑森林裡,搗弄著一些異物。
「夜兄,你這是又在做什麼啊?」一名子弟問道。
「改良解毒劑。」
夜霓專注的看著自己的成果,身後的人卻對他這東西沒興趣:「今天鎮上有煙火可熱鬧了,你去不去?」
「你去吧,可別忘了門禁。」夜霓沒猶豫多久就回絕了。
「這話從你口中出來還真沒說服力。」夜霓不是最愛湊熱鬧的嗎,他接著問:「你不喜歡煙火?」
煙火確實耀眼漂亮,不過夜霓不太喜歡,他笑道:「你要是放滿整片西樺的信號彈我倒是很樂意看。」
「你是想看我被罰,還是想看西樺出事啊!」
「哈哈,怎麼會。」
「還說沒欸…言、言公子好!」
言晨昀嗯了一聲,盯著那人寒毛顫慄的抽身離開,才將視線移到夜霓身上看了幾眼。
「你餵牠們吃什麼?」
夜霓手裡的螢菌蟲他認得,不過要是為了養牠們餵毒,那便無法在緊急時刻派上用場。
他搖了搖手中的小瓶子:「當然是毒啊。」
他解釋著這些小傢伙雖食毒,卻也不是傻得什麼毒都吃,要是毒性高於牠們的承受力一樣會死掉,所以夜霓在試探牠們的抗性與成長性。
「你打算以毒攻毒?」
「那風險太高。」他投降似的攤開手:「使用前除毒就行啦。」
這方法也只有夜霓能行,待他把螢菌蟲毒性抹去,礙於牠們自保習性,會下意識馬上進食。
夜霓還想再說什麼,就見魏天崇與魏天啟帶著不少訓練有素的弟子急忙出門。
「這是出什麼事了?」
兩人趕來門口,魏天啟早已帶著一行人遠去,只留下目送他們的魏天崇。
魏天崇猶豫,依夜霓的個性,這時知曉對他不是件好事,但也因為了解他的性子,魏天崇覺得不應該隱瞞他,或許他可以想一個折中的方法。
「聶家開戰了!」夜霓驚呼。
不怪魏天崇訝異,只要夜霓有意,他就能讀取情感、看穿心思,但眼下他可沒時間跟魏天崇掰扯。
「應對之策一直都在實施,這次又剛好召集在一起,就算需要援軍也應該去找天華啊!」
夜霓並沒有在貶低西樺,西樺的地利位置離北鳳最近,要不是之間隔著楚漢河,東、西、南方還有神獸森林坐鎮,北鳳說不定就把他們當第一目標,但對北鳳來說難登陸的地方,對他們來說也是難以前往救援的地方,跨越森林是不切實際的,魏天啟他們只能御劍順著楚漢河向上前往羽冬,就算成功到達戰場,精力肯定也消耗掉不少。
「聶家修練的功法與我們不同,他們只能驅使靈獸,無法御劍。」
這也是西樺答應救援的原因,有神獸威壓在他們過不來,至於另一個原因,是魏天崇收到了水仙姬的密信。
「不行,我得去看看!」
夜霓馬上就要動身,卻被言晨昀與魏天崇壓住。
「羽冬裡確實出現了不少被策反的人,聶家也趁這機會潛入打了眾人措手不及,你現在去只會讓狀況更加惡化。」
「我沒有背叛!」
「我們知道,但那沒用,是敵是友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改變的,現在先冷靜!」
魏天崇現在也是心急,他沒辦法告訴他水仙姬與夜天武從夜霓被誣陷開始就消聲匿跡,密信上雖然什麼都沒寫,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水仙姬策畫的。
這件事沒眾人想的簡單,夜霓這時去戰場並不能起到幫助。
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在這乾等:「我可以變裝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