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倒數一週——宮殿第一會議室內
會議室內,氣氛緊繃得彷彿空氣都凝滯了。偌大的長桌中央擺放著一盞精緻的水晶吊燈,柔和的燈光卻未能舒緩眾人心中的壓力。文河王子坐在桌首,神情略顯疲憊,眉頭深鎖。
阿修率先打破沉默,語氣急切:「我們應當要主動出擊。」
文河王子搖了搖頭,眉宇間流露出猶疑。「我哥哥他們自從上次事件後就沒有任何動靜。雖然有點可疑,但我認為我們不該這麼做。也許……他並不打算再攻擊。」
不,他只是在等待時機。 俊翰默默思索著,眼神暗沉。他深信對方只是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在他們鬆懈時出手,但這番話他沒有說出口。
老頭子緩緩開口,語帶譏諷:「我倒認為瘦皮猴說得有理。」他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再等下去,他們一定會打過來,還不如先發制人。」
「沒錯。」達芙妮接著說,神情帶著少見的凝重。「只剩下一個星期,他們一定會在選舉前動手。如果等到對方大舉進攻,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那時候可沒機會反擊了。」
「主動出擊至少能讓我們掌握先機。」鬼面具男子的聲音低沉卻充滿自信,彷彿早已洞悉對手的策略。「你哥哥最了解你。他知道以你的個性,不可能主動進攻,這正是我們的優勢,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文河王子不禁抿緊嘴唇,臉上的表情顯然帶著掙扎。「那要把我一個人留在宮殿裡嗎?」
「不。」鬼面具男子搖頭,語氣堅決。「您需要先躲起來,找個連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藏身,兩天內保持隱匿,直到我們聯絡您。」
「聽著……」文河王子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掃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犧牲,所以你們最好別大開殺戒。不准對我哥哥動手,只要能讓他放棄殺害我的念頭就行,即便只是下馬威,也要恫嚇得徹底。」
他的聲音堅定,但那份期望卻顯得過於溫和。
達芙妮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王子殿下還是太天真、太善良了。」
俊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嘀咕:從一個小女孩口中說出這種話,還真是刺耳。
文河王子目光一掃,發現除俊翰外,其他人全都默默點頭。即便俊翰不發表意見,他也明白自己無法抗衡這樣的多數意見。他雇用這群人是為了保命,而他們提出的建議也的確更具戰略性。
「俊翰,你還沒說話。你的意見呢?」
俊翰沉吟片刻,抬頭直視王子的眼睛。「抱歉,我也支持其他人的想法。」他語氣平靜但堅定。「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們很快就會來殺您。」
王子低下頭,長嘆一聲。「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認為,我就聽你們的。不過,記住我的話,別做無謂的殺生。」
「那麼,何時出發?」文河王子問。
「今夜。」阿修立即回應。
「不,應該選白天。」老頭子立刻反駁。
「我也覺得該在白天。」達芙妮一邊舔著手中的彩虹棒棒糖,一邊插話。
文河王子瞪大眼睛,表情充滿難以置信。「白天?太明目張膽了吧!別忘了,你們這些人都已經公開露面過好幾次!」
「那又如何?」鬼面具男子冷笑,似乎早有對策。「墨鏡、口罩、面具,甚至化妝,問題都能解決。」
「可戰鬥時若是露了臉怎麼辦?」俊翰提出疑問,雖然他最初聽到白天行動時也十分錯愕,但細想後,卻覺得反其道而行或許更具優勢。「仔細想想,夜襲這種事或許只適合電影和漫畫。如今這年代,太過老套的手法只會被人輕視。」
他的話引來一片沉思,眾人交換了目光,似乎都對這種策略開始動搖。會議室內的氣氛依舊緊張,但隱隱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與協作精神。
戰局未啟,但每個人的心,已經開始燃燒。
「格殺勿論。」
另外四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語氣中透著堅定與殺意。這一次,他們出奇地達成了一致共識。
「等一下!」文河王子猛地按住額頭,臉色發青。「這樣一個不小心,又要殺多少人了?」
阿修冷冷地開口,語氣中毫無妥協之意:「那些出來混的,早就做好隨時會死的心理準備。有殺別人的勇氣,就得有被殺的膽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要求的,只是血債血還。」
王子環顧四周,發現場面已經無法控制,眼前這些人各個目光堅毅,顯然無意退讓。他嘆了口氣,內心滿是掙扎與無力。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這五個人是他手頭僅剩的最強戰力,偏偏他也無法再挪出經費,聘請與他們同等級的殺手。
「就交給你們了。」王子終於下定決心,語調低沉而疲憊。「今晚我會離開宮殿,但別做太過火。我只有這句話。」
「遵命!」俊翰率先答道,但很快發現自己是唯一一個響應的,其他四人神色淡漠,彷彿對王子的話置若罔聞。他連忙四處張望,急切地質問:「喂!你們都是啞巴嗎?」
老頭子冷哼一聲,拄著拐杖的手微微用力。「這種無法遵守的約定,恕老朽難以從命。」
老朽!這還是你第一次認清自己是老頭嗎? 俊翰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吐槽。
鬼面具男子接過話頭,語氣更是毫不留情:「大家都是拼上性命與敵人交手。況且對方也不是什麼無辜老百姓。若要我手下留情,王子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也不太懂什麼叫拿捏輕重呢!」達芙妮笑著舔著手中的彩虹棒棒糖,語調甜美,卻說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話。「我會用最快速、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敵人,不管死活。」
這小孩……妳是恐怖份子還是國小生啊?不對,妳是殺手。 俊翰瞪著達芙妮,腦中滿是無力的吐槽。
阿修站起身,推開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我要早點休息,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的戰鬥。」
其他人彼此對望了一眼,有人聳了聳肩,有人乾脆不屑地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偌大的會議室內只剩下文河王子和俊翰兩人。
俊翰無奈地搖搖頭,準備跟著離開時,卻聽見王子突然出聲:「等一下!俊翰,我有話對你說。」
俊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他。「怎麼了?」
文河王子深深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掩不住的疲倦。「我覺得這五個人裡,只有你還能聽進我的話。」他語氣低沉,帶著幾分自嘲。「我算是對你訴訴苦吧。我知道你也是殺手,殺人或許能解決問題,甚至斬草除根,但這麼做也只會製造更多問題。」
俊翰點點頭,語調平靜而真誠。「沒錯,我同意您的看法。」
文河王子微微一笑,眼神透出些許溫暖:「比起殺人,我相信一定還有其他解決辦法。殺人應該是最後的手段,能避免就盡量避免。我在說什麼啊……竟然對殺手說這些,真是可笑。」
「不,我完全認同您的話。」俊翰微笑著回應,語氣中難得帶著幾分輕鬆。「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人們不再解決問題,而是開始解決問題的人。」
文河王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也許吧。但我依然相信,大多數問題都可以用殺人以外的方法解決。不過,有些情況下,殺人確實是必要之惡。」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不再有絲毫動搖。
必要之惡。
這句話像回聲一樣在俊翰耳邊盤旋,揮之不去。直到他回到房間,那沉重的言語依然在腦海中回蕩。他驚覺,自己對這句話的感受已不僅僅是認同,而是一種深刻的共鳴。
他坐在床邊,凝視著窗外的月光。心中那股與生俱來的矛盾感再次浮現——作為殺手,他曾無數次輕易奪走生命,但如今,他才真正理解「必要之惡」的分量。
過往的一切,他是被灌輸了不同於常人的價值觀。然而,在與王子的相處中,他重新審視了自己的信念。殺人,是手段,也是枷鎖。
窗外的夜色漸漸深沉,月光冰冷地灑進室內,彷彿在訴說無聲的嘆息。
這是為了不讓殺手與社會脫節。
「為什麼要讀一般學校?」
某個午後,在自家宅邸的餐廳裡,俊翰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問題,語調裡帶著孩子特有的好奇與困惑。
剎那間,餐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氣氛像凝固的冰塊般冷冽。
爺爺坐在桌首,哈哈大笑,笑聲低沉而渾厚,像老樹在風中搖曳,試圖化解尷尬:「這可是小孩子常有的表現。」
俊翰的哥哥則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眼神裡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不屑。
父母親和管家,甚至餐桌邊的僕人們,紛紛露出冷峻的神情,那目光宛如刀刃,割裂了俊翰的自信,讓他感到難堪。
「幹嘛這麼死氣沉沉的呢?」爺爺擺了擺手,像是為俊翰開脫,但語氣裡仍隱約透著威嚴。作為陳家最強的殺手,爺爺的話在這座宅邸裡無疑擁有分量。然而,陳家的家訓是實力至上,僅僅是打圓場並不能讓氣氛真正舒緩。
父親放下刀叉,長嘆一聲,語氣沉穩卻帶著一絲冷峻:「即便是殺手,我們也是人。如果我們無法理解普通人的世界,與社會完全割裂,那我們如何能理解自己所做的事?如何能賦予屠戮意義?你好好想想吧,你哥哥早就明白這點了。」
俊翰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哥哥,卻只對上了一雙淡漠的眼眸。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愚蠢,臉頰微微泛紅,默默低下頭,繼續吃飯。
那一天,餐桌上的氣氛格外尷尬,甚至可以說比北極的寒風吹拂還要冷冽。而俊翰清楚,這種沉重的壓迫感,部分是因他的一句話引起的。
如今,回想起來,他卻忍不住莞爾一笑。
俊翰關掉燈,鑽進被窩,試圖將思緒拋開。不過,他還來不及進入深眠,就被一個響亮的聲音叫醒。
「起來!要出發了!」達芙妮的聲音裡透著毫不留情的催促。「俊翰,你是小孩嗎?這麼愛賴床。」
俊翰嘟囔著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想再多賴一會兒。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並不現實,於是用自己僅存的一絲理性強迫自己坐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四點半。
「有沒有搞錯?四點半?誰會這麼早起來?就算是老頭子也不會吧!」俊翰一邊抱怨,一邊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
「老頭子三點就起來了。」達芙妮挑眉,得意地說。「快走吧!」
走廊裡冷得刺骨,俊翰拖著沉重的步伐,仍然半夢半醒,模模糊糊問道:「王子走了嗎?」
「早就離開宮殿了。」達芙妮回頭,語氣中帶著些許不耐煩。
來到宅邸外,一輛休旅車已經停在那裡等待著。清晨的空氣涼得像刀子,俊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天色仍然漆黑,太陽完全沒有升起的跡象,月亮高掛天際,散發出冷冽的光芒。遠處傳來海浪的咆哮聲,那份低沉而持久的節奏竟意外地讓他稍稍清醒了些。
他鉆進車內,挑了最後一排的座位,孤零零地坐下,頭靠在窗邊,目光空洞。
駕駛座上坐著鬼面具男子,副駕駛則是老頭子,二排位置上坐著阿修和達芙妮,他們各自安靜地坐著,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作戰計畫是什麼?」俊翰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些微的沙啞。「決定好怎麼入侵了嗎?」
車內一片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鳴聲迴響在狹窄的空間裡,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奏響序曲。
「沒有那種東西。」阿修簡單地回答,語氣淡然得讓人無法分辨他是否在敷衍。
達芙妮瞥了俊翰一眼,嘴角輕輕一揚,隨後伸出手指在空中輕點。「你看看這個。」
下一秒,一幅地圖的影像像閃電般襲入俊翰的腦海,令他猛地一顫。他下意識眨了眨眼,震驚地說:「這……這不是王子的宮殿內部嗎?」
「沒錯。」達芙妮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文河王子的宮殿,是完全參照文航王子的宮殿結構建造的。」
鬼面具男子從駕駛座傳來低沉的聲音:「現在你懂了吧?」
俊翰花了一秒消化這個訊息,然後點頭:「意思是,我們得分頭行動?」
「沒錯。」鬼面具男子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但他身旁的老頭子卻哈哈大笑起來:「理解能力強的孩子,教起來就是讓人愉快!哈哈哈!」
「就算俊翰再聰明,老頭子,你也太勉強他了。」達芙妮邊說邊瞇起眼睛。「學習的結果你有檢查過嗎?如果他消化不良,這樣的灌輸有意義嗎?」
老頭子擺了擺手,不以為然地說:「慢慢咀嚼吧!有些東西不是現在學會,而是得等到某天自己領悟,才能真正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