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小說 - 《亞利克斯戰記1》

第一章　遠行的起點

帝國曆159年　晚夏與初秋交替的清晨／帝國南方大城・優格里爾市郊・賽巴斯達家老宅
天色尚未轉亮，涼意悄然降臨。
南方濕潤的風拂過石板路，馬車停在賽巴斯達家古老的門廊前，靜靜等候著啟程的時刻。老宅四周籠罩在晨霧之中，只有蟬鳴與馬蹄偶爾的動作聲，提醒著這裡仍有人醒著。

「哥哥，你水袋真的帶了嗎？我昨天特地掛在門邊，你有看到嗎？還有地圖、乾糧包，換洗衣物……你真的檢查過了嗎？」
「賽莉兒，妳昨晚已經確認兩遍了。」
亞利一邊繫緊背帶，一邊無奈地笑著回頭看她。他穿著新製的旅行用半甲，背後則背著那柄幾乎與他等高的巨劍——克拉姆。
那不是一把方便行走的劍，但他堅持要帶上。
「你每次都嘴上說好，其實包裡亂七八糟。上次你去東城，還不是忘記帶替換靴子！」
「這次不一樣，我有漢斯在啊。」
說話的同時，亞利往身後抬了抬下巴——穿著筆挺深色執事服、正在確認馬具的男人正是漢斯。他動作俐落、一言不發，將最後一袋乾糧鎖進側箱，還順手調整了繩結的壓角。
「賽莉兒，妳擔心的幾樣東西，我昨天下午就已經收進去了。」漢斯抬起頭，眼鏡後的神情依舊冷靜，「乾糧包打過防潮封，水袋繫紅線標記，靴子也塞在右側箱子底層，包著了藥草葉以防霉氣。請放心。」
「……你什麼時候做的？」
「妳在廚房念完一段〈旅行者祈禱文〉之後，我就去準備了。」
「……你太過分了，連我在念什麼都記得。」賽莉兒小聲嘟囔。
但她眼神微垂，聲音逐漸變小。其實她不是不知道漢斯什麼都會替亞利準備好，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再怎麼拖延，哥哥還是會走。
她只是想讓他多留一點點而已。
亞利正要開口安撫幾句時，漢斯忽然轉過身，低聲開口：「少爺，若不想錯過南方前往自治領的行商隊伍，就該出發了。」
賽莉兒一怔。
亞利這次不是短期外出，也不是帝國內的巡行或演武。他即將離境——從這裡一路南下，跨過帝國邊境，前往自治領，之後找船，出航。
「……我們真的要走了。」亞利轉身時，語氣輕到近乎無聲。
「我知道。」賽莉兒說。
但當亞利走上馬車、推開車門的瞬間，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她衝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哥哥。

那一刻，風停了，蟬鳴也彷彿止息。晨光剛好劃破天際，像一把極細的銀針穿過雲層。
「哥哥……你要好好回來。」
她的聲音輕微顫抖，像壓抑太久的雨終於落下，淚卻還卡在眼角沒掉下來。
亞利僵住。
他一開始沒明白，甚至還想問她怎麼了。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原來她這幾天的碎碎念，不是為了準備，而是為了挽留。
她只是不想他離開。
他回過身，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像安撫一隻因夢魘驚醒的白貓。
「我會回來的，賽莉兒。我保證。會平安地、盡快地回來。」
她閉著眼，輕輕點了點頭，終於放開手。
漢斯已悄悄站上駕台，馬車轉動車輪，緩緩駛離老宅。
亞利坐在車內，望著窗外的紅磚牆與那道熟悉的門廊慢慢退去。他沒有說話，但指節在劍柄上微微用力。
「她知道的吧。」他低聲說。
「知道什麼？」漢斯平靜地問。
「我這趟不只是為了鍛鍊或見聞，而是……要走父親當年的足跡。」
「是，少爺。她什麼都明白，只是沒說破而已。」

—

帝國曆150年，亞利的養父——帝國騎士雷歐耐特，接下了人生最後一場任務：討伐魔龍「迪亞波羅」。
那場任務結束後，官方報告為「全軍覆沒、雷歐戰死」。但沒有屍體、沒有見證者、也沒有留下真相。
只有那柄克拉姆──戰後唯一從現場回來的物件，被寄還至賽巴斯達家。
亞利從不相信雷歐就這麼死了。
七年來，他不斷鍛鍊自己，閱讀戰地記錄，從散落的線索中拼湊出父親的最後行蹤。而現在，他要親自踏上那段路。
從帝國南方出境，先前往自治領，然後找船，渡向父親失落之地。
馬車逐漸駛入寬闊大道，兩側森林披著薄霧，遠方天光灑落，像替旅途掀開了第一層帷幕。
風動、馬行、劍鳴，歷險的開場，從這裡正式開始。




第二章　馬克威爾之邀

帝國曆159年／南境・普羅斯高地山道
高地的風硬，像刀子在耳邊削過。
亞利站在馬車側邊，望著眼前蜿蜒的山路。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離開帝國本土這麼遠。他努力想像，七年前——爸爸是否也曾在這片土地上，策馬而行，戰劍在手，斬退魔獸如神話中那樣。
「這裡真的是老爸當年出征的路線嗎？」
「當年雷歐是獨自從南境繞行這段高地，之後失去行蹤。有人說他曾經紮營於赤岩谷邊緣，但沒有留下明確紀錄。」漢斯說得平實，不帶起伏。
亞利眼睛亮了一下。「那他應該有在這裡跟魔物幹上一場吧？」
「沒有。他在這邊主要做的事情是：洗馬、吃飯、睡覺。」漢斯淡淡地回應。

「……你能不能讓人保有一點浪漫幻想？」
「不能。我職責之一就是替你去掉浪漫幻想。」
亞利嘆了口氣，坐回馬車邊緣，將克拉姆輕輕立在膝上。路過的商旅護衛瞥了他一眼，有人低聲評論：「那少年背的劍也太大了吧……不怕砍空了連腰都斷？」
亞利沒多理會。他早習慣別人對克拉姆的誤解。
在常人眼裡，那不過是一柄粗製的巨劍——沉、重、不合常理。能識得它真正來歷的，要嘛是皇宮級武官，要嘛是熟知舊時代的智者。
他從沒想過用「神器」這種名號換來尊敬。他更希望別人記得的，是自己揮劍的方式。

—

行至午後，商隊前方忽然傳來混亂聲響。
數名護衛衝上馬車間奔跑傳訊：「前方疑似有遭襲痕跡——拖痕、斷箭、灑落的貨包……可能是盜賊。」
護衛隊長皺眉：「通知雇主，所有人警戒。但不准逞強前進。不是我們的事。」
亞利聽完後轉向漢斯。
漢斯還沒說話，亞利已經拔腿走下馬車。
「我去看看。」
「你果然要這麼做。」漢斯嘆氣，「等等我。」

—

幾乎是順著山道邊的草痕一路追蹤，他們很快抵達現場。
車隊翻覆，兩匹馬倒斃，貨箱四散。五六名盜賊正圍攻護衛，一旁還有受傷的商人呻吟求救。
亞利沒開口，直接拔劍而上。
他衝入戰圈，如一道突風。
克拉姆在他手中起舞，雖無華麗招式，卻乾淨俐落、力沉如雷。第一個對上的盜賊大概以為這少年只是靠力氣亂揮，想硬擋一記，結果盾裂人翻。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亞利已轉身一掃，掃中兩人小腿，痛呼聲中人仆地。
「這、這小子不對勁——！」
「撤！快撤！」
盜賊們亂作一團，逃命的比傷者還多。
從暗處準備射箭的弓手剛架好弓，就見一道銀光破空飛來，利落穿喉。
漢斯收回手中第二枚飛刀，語氣冷靜：「你下手太重，這年頭盜賊命也值錢。」
「我只出劍。他們閃不開，不是我的錯。」

—

「救援真是及時啊。」一名穿深色長袍的男子從主車走下，身形瘦削，眼神如刃，卻始終保持得體微笑。

「我是馬克威爾家當家，迪蘭。你們……？」
「亞利・賽巴斯達。」他挺直背脊，拱手，「這是我的管家，漢斯。」
「賽巴斯達……雷歐的那位？」迪蘭目光一閃，「原來是那位騎士的兒子。」
「是我爸爸沒錯。」
「嗯……」迪蘭點頭，「無論如何，今天欠你們一個人情。請容我以莊園之禮款待。」
他轉身進車廂前，對護衛低聲怒斥：「一群養不起的廢物，連幾個山賊都擋不住。」
漢斯眉微挑，沒說話，只是記住了這句話的語氣與順序。

—

馬克威爾家的莊園宛如山中要塞。
紅瓦白牆，層層圍籬與花園環繞中央石造主樓。亞利走在長階前，忍不住自語：「這跟帝國某些大貴族的宅邸差不多了吧？」
漢斯：「有錢人不缺幻想。」

—

晚宴準備得華麗無比，長桌兩側排列的僕人比賓客還多。
米莉亞是最後入席的。

她靜靜走入廳堂，身著月白絲裙，銀金細鏈在胸前交疊，卻無一絲多餘裝飾。她坐在亞利對面，只是淡淡一禮，沒有多語。
「今日之恩，感謝。」她聲音柔得幾不可聞。
「不過是舉手之勞。」亞利本想多說幾句，卻發現她的眼神並不真正投向他——她好像早已習慣將目光藏起來。

—

宴席中，迪蘭舉杯低聲道：
「這一帶……最近出了麻煩。不是盜賊。」
亞利停下刀叉，看了他一眼。
「你指的是？」
「龍人。」他刻意壓低聲音。
長桌另一端的氣氛瞬間微妙。
「龍型巨人，據說五米高。有人說牠是被詛咒的古代魔獸，也有人說牠是神的審判。」
「那只是教廷的說法吧。」亞利脫口而出，語氣帶著一點懷疑與不耐。
迪蘭眯起眼睛：「你不信？」
「我沒說不信……只是，我覺得有些話，是人講出來讓人怕的，不是事實。」
米莉亞抬起頭看了亞利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亞利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我不是什麼虔誠的信徒啦……」
「那你是什麼？」
「我只是個拿劍的人。」他笑了笑，「能不能解釋成神罰我不知道，但要是牠真存在，出現在人要走的路上，那我就會拔劍。」
迪蘭沒有立刻回話，只是注視著他，許久，才抿了一口酒，低聲道：「……真是孩子氣。」

—

宴會結束時，米莉亞沒有離開。她坐在那裡，望向庭園夜色。
那一刻，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明確情緒，但亞利忽然感覺——
她彷彿早已知道，自己注定無法改變什麼。




第三章　花園的笑靨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馬克威爾家豪邸・景觀涼亭（晚宴後）
夜空無雲，群星密佈。
馬克威爾家的花園靜得出奇，與白日的金碧輝煌截然不同。涼亭位於東側花牆之後，由白色石柱圍繞，攀滿紫藤，隱隱散發著夜花的香氣。
亞利推開花園小門，腳步輕緩，彷彿怕驚動什麼。
他遠遠就看到她坐在涼亭裡，側身倚欄，披著一襲淺紫色的薄披肩。那背影孤獨得像一朵靜夜裡沒人看的花。
是米莉亞。

他本想轉身離開，卻又鬼使神差地靠近。
「還沒休息嗎？」
「……你也還沒睡。」她沒有轉頭，只淡淡回了一句。
亞利乾笑兩聲：「我是習慣了夜晚守衛……其實是吃太飽走不動。」
米莉亞沒回答，只輕輕撫了撫自己膝上的布料。

風吹過，紫藤葉沙沙作響。
亞利走上階梯，在她對面坐下，雙手撐著膝蓋，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這裡……挺安靜的。」他試圖開場。
「這裡的安靜，是用很多不該有的聲音換來的。」
亞利一愣。
她轉過臉來，眼神仍平靜，卻比宴席上更真實。「你今天看到的……只是這個家的表面。龍人很可怕沒錯，但如果你真想活命，就該離這裡遠一點。」
這話說得不重，卻像冷水潑在夜色裡。
亞利沉默了一下，沒有急著問細節。
他知道這不是能繼續追問的話題，也知道米莉亞能說出這樣的話，意味著她已經走到情緒的邊界。
「……那我只問一個問題。」他笑了笑，抬頭望向星空，「妳今天聽聞我出手的事，有沒有覺得我很帥？」
米莉亞微微睜大眼睛。
「雖然……只是幾個小角色，但我可是連一劍都沒被打中。還記得有次我在東境邊界，獨自對上十三名匪徒，其中有個號稱會操雷魔法的怪人，還有個雙手斧巨人……」
他開始滔滔不絕，編得眉飛色舞，還附帶了幾個誇張的手勢和模擬動作。
「……然後我就從山坡跳下去，劍這樣——咻——地一揮，那些人當場全被震開——」
「你騙人。」
米莉亞的聲音忽然插進來，語氣不疾不徐，卻像刀切奶油般切斷了整段話。
亞利頓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怎麼這樣，至少也讓我講完再拆穿吧……」
「你講得太順了，不像親身經歷。你不是想說服我你很強，你只是在想辦法轉移話題。」
亞利沒說話，望著地磚笑了笑。
「我從小就知道怎麼看人臉色。」米莉亞輕聲說，「我知道你沒說出口的事——你其實也聽出來了吧，我想讓你走。」
亞利點了點頭。
「但你選擇講些奇怪的事，讓我笑出來。」

「那……妳笑了嗎？」

米莉亞一愣。
剛才她其實有笑，只是一瞬——那是在亞利誇張模仿他從山坡跳下揮劍時的表情，她忍不住勾起了一點嘴角。
她沒回答，但低下頭去，輕輕掩嘴。
亞利在那一刻看到了她眼中閃過的微光——柔和、閃爍，不再冷硬。那是她第一次展現出像個普通少女的神情。
心中某處，像是被小小點燃了一點什麼。
不是雷，不是劍——是想守護的心意。
他望著她的側臉，忽然有點喘不過氣。
——糟了，我是不是戀愛了？
這念頭來得突然又荒唐，但他發誓，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想為一個人的笑容全力揮劍。

—

遠處的花叢後方，漢斯靜靜站著，一手抱胸，一手拿著小本子記什麼。
「……整體氛圍營造尚可，開場生硬但氣氛回穩，對話回應略嫌青澀，不過臨場應變尚可。」
他寫下一行字：「及格邊緣，有成長空間。」
看完這兩人的互動，他一邊搖頭一邊往主樓走去。
「……總之，比早上那副只會瞪地圖傻笑的樣子要好太多了。」

—

夜色深了，花園一片靜謐。星空下的少年與少女並肩坐在涼亭，沉默卻不再疏離。風中殘花輕落，如一場不動聲色的祝福。
而故事，也就從這一個微笑開始，悄悄改變了方向。




第四章　風暴與黑影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馬克威爾家提供之臨時據點／午後
五日來，亞利與漢斯沿著赤岩谷與高地山徑四處探查，試圖尋得那隻傳說中的「龍人」的蹤影。
結果，依然是空手而回。
不論是羊腸小道上的老農、酒館裡的商人、還是神神叨叨的流浪巫者，說的都只是同一件事：
「我聽人說……」
「那天只活了一個……」
「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火柱……」
沒人真正看清那個「東西」是什麼，只有混亂的聲音、殘缺的遺體與不知真假交錯的恐懼。
第五天午后，亞利獨自回到據點。漢斯仍未歸，山風正烈，草葉倒伏如潮。這間位於岩腰的木屋，是馬克威爾家安排的臨時駐所，建得頗為堅實，據說曾是某代護林人的小屋。
今天應該是又一個空白的日子，卻在推門之際，出現了意外的身影。
「……妳怎麼來了？」
「送補給。」米莉亞站在門邊，手裡拿著一包乾糧與水袋，「不放心你會不會餓死。」
她身後，站著三名穿便裝的馬克威爾家護衛，看似輕鬆實則緊盯，眼神比風更冷。
亞利沒有多問。能在這樣的日子見到她，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他接過補給，笑著說：「還真是意外的豪華補品。妳親手準備的？」
「我下令廚房準備的。」
「那就當作是妳做的吧。」
米莉亞眼角微動，似笑非笑。

雖然身邊圍著形同監視人的護衛，但兩人之間的空氣並不壓抑。亞利一邊替她倒水，一邊講著山路上的見聞，她則靜靜聽著，偶爾點頭。
他沒有提馬克威爾家，甚至連「你父親」這三個字都巧妙繞開，只談龍人、風聲、走過的斷崖、遇見的老翁與酒醉的修道士。
「那個修道士最後說：如果真的遇上龍人，他會用《姆亞福音》第十三章咒文去喝退牠。」
「有效嗎？」
「他說他用那套驅走過牆上的老鼠。」
米莉亞笑了。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騷動，一名護衛跌跌撞撞衝進來，肩頭染血。
「——敵襲！是、是盜賊！」
亞利瞬間抽劍。
護衛還沒站穩，後方就傳來爆破聲與破門碎木之音，緊接著是粗聲大嗓的嘶吼與刀劍交擊。
據點，已被包圍。

—

火光在窗外閃動，箭矢破空穿入屋簷，三名護衛中已兩人中箭倒地，剩下一人背貼門板死守。
木屋的門被砸開，一道身影走進屋內——披著舊皮甲、背著巨斧，臉上有著未曾掩飾的凶光與傲慢。

「我們終於見面了，愛管閒事的少爺。」
「你是……？」
「霍克。記住這個名字。你上次壞我好事，今天我可不會再讓你搶風頭。」
亞利警戒後退半步，將米莉亞護在身後。
「米莉亞小姐——」霍克一揚斧頭，指向她，「今天你跟我們走，我保證你還能留全屍。」
他語氣輕浮，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掃視，毫不遮掩那份惡意。
「你要的是她？」亞利低聲問。
「我可沒興趣當英雄救美。」霍克冷笑，「我是來收回馬克威爾家欠我的東西。她只是其中一部分。」
亞利眼神轉冷。
霍克耸肩：「你守不住她的。你也不該賣命給那種骯髒的家族。幫她值嗎？你知道她爸爸是怎麼做生意的嗎？知道他底下藏過多少——」
「閉嘴。」
亞利低聲道。
「喔？惱羞了？那我再告訴你，我準備怎麼『招待』這位小姐——」
霍克話未說完，亞利身形一震，劍風驟起！

—

斧與劍交擊，火星四濺。
霍克的戰技超出亞利預期——他的每一擊都準確有力，斧法沉重卻靈活，老練得像經年累月在屍堆中磨出來的殺意。
「小子，這不是宴會——」
他一斧劈空，地面裂出一道淺痕，「這是殺人的世界！」
亞利沒回答。他只是退、閃、躲，直到下一個瞬間。

——克拉姆釋放。
他雙手握劍，靜止半秒，然後如風掃平霧障。
那一劍之下，三名盜賊瞬間倒飛。霍克的巨斧被震開，斧刃上出現一條淺淺的裂縫。
「……這股力道……」
霍克退了半步，眼神顫抖地看著那柄大劍。
記憶被喚醒——多年前，在冒險者還自由行走於帝國疆域的時代，他曾遠遠目睹一人：那人單手使劍，克拉姆於月光中如虹——雷歐耐特。
「你是……他的兒子……」
亞利不想聽下去，他踏前一步，準備一劍斷局。
——轟！
山道彼端，黑煙升起，樹林倒塌，巨響如雷。
下一刻，龍吼震耳。
他們都看見了。
那隻「龍人」——
巨大的影子躍過山坡，火光在牠口中閃爍，背上長著不對稱的骨翼，雙目如熔鐵般紅亮，鋒爪掃落十餘名盜賊如割草。

「怪、怪物啊——！！」
盜賊們如驚弓之鳥般潰逃。霍克站立不穩，滿臉冷汗：「不是說只有傳言……這是真的？！」
亞利握緊克拉姆，那一刻，血液沸騰。
他的武者之心、騎士之魂，在這未知的敵人前被徹底點燃。
——這是命運挑戰。
他正要衝出去迎敵，卻忽然聽見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亞利——別去！」
米莉亞的聲音緊咬著恐懼與理智，攔下了他的腳步。
亞利一震。
她的眼中沒有計算，只有發自內心的恐懼與擔憂。
他想起她說過的——
「比起龍人，這個家更危險。」
他低頭望向她。她渾身發抖，但仍堅定拉住他的手腕。
「……可惡。」
亞利收劍，一手抱起她。
「抓緊了。」
然後縱身而出，衝進火與風交織的亂局。
他不是為了撤退，而是為了守住那道笑靨。不是為了殺怪，而是為了不讓她再被奪走任何東西。

—

山林間烈焰翻騰，屍骸四散。
一場未預告的暴風，從此刻正式席捲亞利的命運。




第五章　教團與異變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某廢村遺址・深夜
風從樹縫中穿過，掀動斷瓦碎木的灰塵。濕氣中彌漫著舊木與血的味道。
一棟半毀的木屋孤零零地佇立在廢村中央，四周無人。唯有月光如水，照亮枯草與焦黑地面。
漢斯站在屋前，雙手負背。
他不動，靜靜聽著——不是聲音，而是這片土地過去留下的震動。
他摘下眼鏡，雙眼同時睜開。

瞳孔泛起冰藍與深紅交錯的光芒，彷彿映照著另一個時間軸。
空間顫動。世界開始倒轉。

—

風景變了。
倒塌的屋頂重組。焦黑牆面回復原貌。木桌椅復位，桌上仍放著半吃的麵包和濃湯。
那是半月前的深夜。
一對夫妻與一名小女孩圍坐餐桌，談笑聲細微而溫柔。
然後，門開了。
不是被敲開，而是被砸破。
四名陌生人衝入。男人驚喊，女人撲向女兒。利刃閃過。血濺牆面。木桌翻倒，湯灑滿地。小女孩的尖叫聲在空間裡劃開長線。
火被點起。
畫面加速。屍體橫陳。煙與灰覆蓋了屋內的一切。
漢斯的雙眼捕捉著「現實未留下的記錄」。
這不是推理，這是事實的重播。
他輕聲自語，像是為了讓這些事更具「承認的意義」：
「三人家庭。男主人是馬克威爾家的內部運輸員……原打算舉報自家某項內部不法行為。信件被攔截，結果反而惹來殺機。」
「滅口。」
「妻女同日身亡。男主人……重傷未死。」
畫面再次變化。
第二天的清晨，屋內靜悄悄。
男人倒在血泊中，氣息微弱。他沒死。就在極度痛苦與憤怒中，他的身體開始異變。
皮膚撐破，骨節錯位，肌肉異常膨脹，皮膚下出現異樣紋理與角質層。
呼吸變得斷續，眼神崩裂。再無理智。
他掙扎著站起來，走出房屋，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山道盡頭。
漢斯闔上雙眼，結束視覺連接。
他重新戴上眼鏡，語氣平淡：
「……實驗觸發型異變。」
「隨機，非可控。血肉強化與精神崩解並行。導向為龍型異化……火屬性強烈。」
他站在廢墟中，眼神冷靜如水，緩緩總結：
「這場滅門與異變，雖發生在同一戶人家，卻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前者是家族秘事洩露引來的清算——與馬克威爾家有關。」
「後者……則是教團在背後植入的禁術裝置隨機發動——與馬克威爾家無關。」
他語氣如列清單：
「實驗對象：馬克威爾家員工。條件：重傷垂死、情緒極端。結果：龍人一體。」
他低聲念了一句：
「姆亞教團的手段，還是一樣粗暴……」
就在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林中動了。

—

枯枝搖曳，地面突然長出一道道纖細觸手般的藤蔓，從四面八方無聲襲來。
不是植物。
那是以「自然」為偽裝的感知系殺機。
漢斯沒動，只是輕輕地推了推鏡框，雙眼再次亮起。

世界靜止一瞬。
腐蝕從他腳下擴散，像一層無色煙霧。
所觸之物——枝枒、藤蔓、空氣中的塵埃——全數化為灰燼崩解，瞬間失效。
然後，樹影中，一道人形影子竄出。
那是個黑衣覆面者，身形細長、動作詭異，手中持的不是劍，而是與常理不符的扭曲金屬管狀裝置。
教團兵裝。
漢斯沒有說話。他只是轉身，步伐優雅地前踏一步。
雙眼微光乍現。

那人影在半空中便像失去物質支持般開始崩解，整個人從內部開始腐朽、瓦解、碎裂。
沒有悲鳴，沒有劇烈碰撞。
只有靜靜的粉塵，無聲地散入夜色。

—

幾秒後，空氣恢復寧靜。
夜風重新回來。
漢斯重新戴好眼鏡，轉身走出焦黑屋簷。
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伸手整了整袖口，自言自語：
「說出口了還真會引來掃除任務……下次應該找個更沒人的地方。」
他從懷中取出記事本，寫下一行字：
【記錄編號0847：實驗啟動。體變型：龍型暴走體。認證為：非控制成功體。】
【調查行動：已清除現場。追蹤連接者：已處理。】
然後，他闔上記事本，頭也不回地走入夜林之中。
但正當他準備翻身踏回山徑時，一道極輕、幾乎不存在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你看得太多了。」

漢斯停下腳步。
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
「……那就多一點也無妨。」

—

月亮升至中天，照亮這場無人知曉的除草與清掃。
而真相，仍舊埋在灰燼底下，只留風在替它低語。




第六章　陷阱與犧牲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馬克威爾家豪邸・入口廣場・深夜
石板鋪陳的廣場在月光下泛著冰冷光澤。火把列成半圓，將空氣烘得焦躁。
亞利帶著米莉亞走進莊園主門，迎接他們的，不是歡迎的僕役，而是早已布好的重兵。

數十名武裝護衛持槍列陣，主樓高階之上，迪蘭負手而立，神情冷峻。
那一瞬，亞利知道自己踏進了陷阱。
門後拖出一人，渾身是血，笑得虛弱又得意。
「……還以為你死在龍人爪下了。」亞利皺眉。
「我命硬。」霍克咧嘴笑，「我不光活著，還帶了一份大禮回來。」
他跪倒在階梯下，望向迪蘭：「我已知錯，願為家主效力。這人是帝國密探，潛入調查馬克威爾家的內部交易。您要是現在收拾他，就能洗掉不少風險。」
亞利冷聲道：「胡說八道。」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迪蘭語氣不帶情緒，「但這等級的貴族遺孤，確實可能是某方勢力培養出來的棋子。」
米莉亞上前一步，聲音顫抖：「……父親，你不能真信這種人說的話。」
迪蘭微微偏頭，「一半真假，夠了。」
話音未落，他朝一側輕輕一揮手。
兩名護衛無聲上前，一刀刺穿霍克胸口。
霍克睜大眼，來不及反應，血如泉湧，倒在階下。
米莉亞倒抽一口氣。
「叛徒，唯有一死。」迪蘭語氣如往常冷靜，「妳太久沒見我真正的樣子了。」
他邁步下階，「現在，米莉亞，回到我身邊。我不會再讓妳自由任性。」
米莉亞沒有動。她眼神決絕，從袖中抽出小刀，架上自己脖頸。

「放他走，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迪蘭眯眼：「妳威脅我？」
「這是我最後一次使用身為你女兒的價值。」她咬牙，「我不允許你動亞利。」
沉默瞬間拉長。
然後，迪蘭轉為冷笑：「很好。妳為了這種劍士，真不愧是我培養出來的棋子。」
他語氣轉冷：「我本打算日後把妳嫁入貴族，換一條家族的未來。現在看來……我選錯了人。」
「那就錯到底吧。」亞利上前一步，擋在米莉亞面前，聲音冷峻如劍：「我會帶她走，離開這個家，離開你這個父親。」
迪蘭冷笑：「你這樣的貴族，連名字都快從登記冊上被劃掉，還想搶我女兒？」
亞利：「不是搶，是救。」
兩人間的氣氛即將引爆。
但突如其來的地鳴打斷了這場劍拔弩張。

—

一聲龍吼，如同破天之裂，從遠方轟然傳來。
警戒的護衛群中炸開一片驚叫。
巨影躍過主牆，一隻高五米的龍型怪物重重落在廣場中央，地面炸裂、碎石飛濺。
牠雙目赤紅，口中噴出火光，骨翼展開如廢墟之神，暴怒與野性交織成毀滅。

「龍、龍人——！！」
有人大喊。
接下來，便是無差別的大屠殺。
火焰席捲，利爪掃蕩，護衛如紙人般倒地。整個莊園在瞬間陷入混亂。
亞利拔劍護住米莉亞，一步步後撤，眼神緊盯怪物行動。
而在那同一瞬間——
龍人的目光落在了米莉亞身上。
它彷彿被某種氣息吸引，鎖定了她，從火海中踏步直衝而來。
米莉亞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快躲開——！」亞利高喊。
但他來不及衝上去。
就在龍人即將撲至那一刻，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現在牠與米莉亞之間。
——迪蘭。
他沒有發出任何戰吼，也沒有拔劍，只是本能地伸展手臂，擋住那道災厄之軀。
他的表情詭異地空白——不是堅定，不是激昂，而是帶著一絲……疑惑。
像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
下一瞬，龍爪撕裂空氣，將他整個人砸飛至半空，撞入石柱之中，碎裂成渾身血肉模糊的模樣。
米莉亞呆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父親如斷線人偶般墜地。

—

火焰繼續燃燒。尖叫仍在耳邊。
亞利衝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從災難邊緣拖出。
「米莉亞——快走！」
她沒有回話，只是淚水終於潰堤。
她不知道那一瞬父親做的是什麼選擇。
他是想救她嗎？還是只是腳步錯位？
她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失去了最後一個能稱為「家」的東西。

—

亞利帶著她從火海中躍出，穿越崩塌的門廊與混亂的人群。
身後是塌陷的樓閣，是父親的血，是馬克威爾家族所有謊言與罪業一同燃燒的殘骸。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火光。
米莉亞在他懷中輕輕顫抖，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他抱得更緊。




第七章　九龍波光擊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馬克威爾家殘垣外圍・深夜
煙塵未散，火光尚在翻騰。
亞利剛將米莉亞安置在一處塌落牆面後的石縫下，她的身體仍在微顫，臉色蒼白，唇卻緊緊抿住，沒有發出一聲。
他回頭，剛好對上那雙赤紅如熔鐵的龍瞳。

龍人再次撲來。
這一次，牠不是無差別屠殺。牠的目光、氣息、步伐，全都集中在一人身上——米莉亞。
牠彷彿本能地察覺：那個女孩體內，流著馬克威爾家的血。
亞利來不及思考，只能本能一撐，將身軀橫擋在牠與米莉亞之間。
瞬間，體內一股劇烈的感覺炸開——不是來自肌肉、骨骼、甚至不是來自神器克拉姆，而是……某種無形的東西，在意識中擴張。
像一道浪潮，從心底向外爆發。
空氣猛然一震。
龍人的巨爪還未觸及，便被那股「意念」震開數步，在地上滑出一道溝痕。
亞利愣住。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這股力量從何而來。
但那一瞬，他的心如水般清明。
——不是神器的力量。
而是他自身，某種潛藏的、從未覺醒的東西。
他不再追問。
他只是轉頭，望向米莉亞，低聲說：
「待在這裡別動，我去結束這場災難。」
她想說什麼，卻被他眼中堅定的光震懾，緩緩點頭。

—

亞利踏上殘磚飛石之地，與龍人之間，空無一物。
單挑開始。
龍人咆哮一聲，踏地衝刺，速度如風。
利爪破空，火焰沿軌道爆閃。
亞利側身一滑，僅差半寸避開，反手一記劍背敲在龍人膝蓋內側，令其重心微失。
接著是接連三次交鋒——鋼爪與劍鋒、火舌與身影、怒意與冷靜。
亞利每一次揮劍都如烈火狂焰，但內心卻如止水無波。
——用劍者，劍可如雷霆，心須如靜湖。
那是他在帝國青龍騎士團修行時，從黑騎士修奈達口中聽來的第一句話。
修奈達，不僅是帝國最強的劍士，更是他父親雷歐耐特的摯友。
他從未忘記這句教誨，如今，正是踐行之時。

—

龍人身上多處受創，但仍戰意不減。那雙赤紅眼瞳中，亞利彷彿看到的不止是怒火，還有一抹說不清的……悲傷。
那份情緒如錯位的火星，讓他一瞬分神。但他很快收回意識，將雜念斬斷。
——不該現在思考的事，先放一邊。
他蓄力後退一步，與龍人拉出距離。
龍人也停了下來，低吼，周身氣焰翻騰。
這是決勝的一擊前的停頓。
亞利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刀。
「克拉姆……我試過無數次，但這次，我必須成功。」
他握劍雙手如鐵，意念灌注劍柄。

——極限驅動，啟動！
克拉姆如被喚醒，劍身泛起幽光，符紋如龍紋閃動。
劍氣沸騰，地面龜裂，周圍的塵土被無形壓力掃空，形成短暫真空。
亞利低喝：
「九龍——波光擊！！」

—

金光爆閃。
九道螺旋狀的光之衝擊自劍尖射出，如龍如蛇，盤旋而起，又猛然下擊。
每一道光波都蘊含著生命的燃燒與意志的爆裂，穿透空氣、粉碎重壓。
龍人咆哮，揮爪反擊，卻被第一道光擊得倒退，第二道撕裂鱗甲，第三道灼穿胸膛——
九道光波同時衝入牠體內，如九支神矛將牠定在虛空之中。

最終，在那道匯聚之點，所有光波回旋交疊，產生劇烈的爆鳴與能量漩渦。
轟然之聲，震碎殘牆，火光與金芒交織如龍吟長嘯。

—

待塵埃落定，廣場中央已無任何殘骸。
龍人消失了，只剩一圈焦土與融化的石地。
克拉姆仍穩穩插在亞利手中，劍身微顫，光芒漸隱。
他沉沉喘息，跪下片刻，才重新穩住身形。
他贏了
不是靠奇蹟，而是靠自己與父親傳下的意志。

—

米莉亞走來，跪坐在他身旁，輕聲喚他：
「亞利……」
亞利勉強一笑，回頭看她。
「我說過……我會把妳，從這地方帶出去。」
她沒有回話，只是伸手輕輕按住他握劍的手。
夜風輕拂，火焰熄去，塵土沉落。
馬克威爾家族與龍人的一切，都葬在這一夜。
而亞利與米莉亞的命運，也自此踏上了另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

第八章　離別的約定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馬克威爾家廢墟・黎明前後
殘火終於熄滅。
天邊泛起微光，夜色一點點褪去，整座馬克威爾家宅邸，只剩斷垣殘壁與燒焦的磚瓦。
龍人的遺骸早已隨九龍波光擊灰飛煙滅，而昨夜的血與火，也一同被黎明帶走。
亞利坐在階梯邊，望著逐漸轉亮的天空。他全身酸痛，但比起身體，更疲累的是精神。他沒有閉眼，只是靜靜等待。
米莉亞說她要獨處一會。
那是在結束清理、處理完村民與倖存護衛的協助後，她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殘垣間。
亞利等了許久，終於還是放心不下，起身追了過去。
他在後花園一角找到她——

那裡原本是一座水池，如今被燒得乾裂，只剩石壁與灰燼。米莉亞背對他，靜靜地坐在地上，頭低得很低，肩膀微微顫動。
她沒有哭出聲，但那顫抖的幅度，早已說明一切。
亞利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坐到她身旁。
過了好一會，米莉亞才低聲開口：
「……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甚至可能是個惡人。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發得細如蚊鳴：
「但我還是……想哭。可以嗎……我有這個資格嗎……？」
她沒有轉頭，像是在自問，但亞利聽得出，那其實是懇求。
她不是在請求回答，而是在祈求認可。
亞利靜靜伸出手，溫柔地蓋住她的手背。
「我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米莉亞一愣。
「但我看得見妳的眼淚、妳的痛苦、妳的困惑。那就夠了。」
米莉亞終於轉過頭，眼淚決堤。
她撲進亞利懷裡，小小的身體在他胸口顫抖，像要把過去十年的忍耐與壓抑全數釋放。
亞利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住她。

—

天光終於完全灑落在破碎的宅邸上。
火燒過後的焦痕一覽無遺，原本華美的石柱化為黑灰，但陽光還是照了進來，給這場悲劇披上一層新的開始。
米莉亞披著亞利的外袍，情緒總算稍微平復。
兩人一同走回庭院，在倒塌的門廊旁休息。米莉亞低著頭，默默望著地面。
亞利打了個哈欠，隨口道：
「妳……來我家好了。」
米莉亞猛地抬頭，瞪大雙眼。
「……欸？」
亞利一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補充：「我是說，我家那邊也還算安全，妳暫時住過去也沒問題……」
米莉亞神情複雜地望著他，臉頰從蒼白轉為緋紅，再轉為通紅。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抱住肩膀。

「等、等等……你、你是認真的嗎……這種事……我還、還沒有心理準備……而且我……我真的可以嗎……當妾也可以接受……？」
「什麼？」亞利完全聽傻了，「妾……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米莉亞驚惶中後退了一步，雙頰泛紅到了耳根，語無倫次：「你突然說『來我家』……我以為你是要……那個……娶我……或者不娶我……只是讓我住進去……」
「停、停、停下來，妳越講越奇怪了！」
兩人僵在原地，氣氛一時說不出是尷尬還是荒謬。
這時，一道清清淡淡的聲音介入：
「哎呀，真是青春。」
漢斯從殘垣那頭走過來，一邊翻著手中記事本，一邊平靜道：
「我已經安排好了。雷德伯爵會接手這裡的資產管理，由帝國調查局立案處理馬克威爾家的不法部分。將成立補償基金，支援受害平民與撤離區重建。」
他合上本子，看向米莉亞。
「而妳，將暫時前往賽巴斯達家，理由很簡單——我們家那位小姐一個人看家，正好需要個人陪。」
「小姐？」米莉亞困惑。
「少爺的義妹，賽莉兒。」漢斯微笑，「性格活潑，嘴巴毒，警覺心強。妳們應該會合得來。」
「……我還有選擇權嗎？」
「當然有。但我也可以寫信通知她，少爺帶了一位美麗的未婚妻回家。」
「不不不不不要那樣！！」

—

最終，在漢斯「親切」的安排與亞利一臉「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的努力澄清下，米莉亞點頭接受了這個暫居安排。
她心裡很清楚，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至於未來要怎麼回報亞利，她還沒有答案。
只是——
她曾經短暫想過，要是能一直這樣被他保護下去，成為他的妾……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她不會說出口的。
絕對不會。




第九章　再啟旅程

帝國曆159年／普羅斯高地外圍・山道清晨

馬車駛離廢墟，鐵輪壓過碎石，拖出兩道細痕延伸入晨霧。

亞利站在山道邊，目送車尾的身影一點一點淡去。他沒有揮手，沒有喊話，只是靜靜站著，直到馬蹄聲也被風吞沒。
米莉亞沒有回頭。但他知道，那份背影是她自己的選擇——告別了過去，也還給了未來一個機會。
「她比你想像得還堅強。」漢斯站在身側，語氣淡淡。
「我知道。」亞利點頭，目光卻仍停在遠方，「但我還是會想她。」
「那正好，你現在可以轉移注意力。」漢斯拍了拍手中的地圖，「我們接下來得往南走。先找到一艘能出的海船。」
「……不直接去找我爸？」
「雷歐留下的記錄地點太遠，且在海外的某個失落港區。想要追上他的腳步，得先渡海。」
亞利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
「所以，我們終於要離開帝國本土了。」
「是啊。真正的旅程，現在才開始。」
亞利轉身，陽光從山後升起，照亮新的一日。
他與漢斯背起行囊，一前一後踏上蜿蜒山徑，朝著海的方向前行。
腳下的路，還未留下任何答案。
但他知道，每一步，都是離那個人更近一點——
無論那人還活著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