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老歌很有感覺,但現在的環境真的變很多,現在是忠孝東路走九遍(誤
骯,曾幾何時,台北是一首溫柔的歌。
王芷蕾-〈台北的天空〉,那首歌像一張乾淨的白紙所摺成的飛機,把夢寫上去就能載著它飛。
那時候的人們,習慣用「努力」兩個字,來安撫不確定的明天。
乾淨的降D大調旋律,如同站在象山俯視時,閃爍的萬家燈火還能帶給你希望的感動。
就像林強-〈向前行〉唱的,懷著台北夢的年輕人,背著吉他或設計作品,睡在租來的雅房裡,白天一邊趕路,一邊相信,只要努力撐過去,就能在這座城市裡,找到一小塊屬於他的角落。
夢想那時候很廉價,但也很容易相信。
一枝筆、一張小紙條、一封寫了三天的明信片,都可以是往未來走去的證明。
而你坐在舊公寓的陽台上,聽著樓下的摩托車引擎聲從未停過,心裡懷有一點點安靜的希望,那希望說不上來,也不一定會實現,你只是覺得總有些什麼在等著你。
再多的辛苦,都能化成一句「我很好」傳達到電話另一頭。
因為你相信在這座城市,哪裡都可以是夢開始的地方,也相信這座城市明天會更好。
你仰望著,那是台北的天空。
後來,聽著〈台北的天空〉的人們,不少成了在大安區、信義區擁有房產的房東,他們的努力或許都換來屬於他們的一塊角落,並且把它變換成一間又一間樓中樓。
而我們這一代,只能聽著〈台北直直撞〉,繼續當這座城市不眠夜的一分子。
到了李英宏唱〈台北直直撞〉的時候,這座城市的夜晚再也仰望不到星空,沒心情在乎的人們各個低著頭,騎著機車繞進城市後巷。
歌裡的節拍像機車引擎聲,像圖個方便違規右轉的心聲,像一個凌晨三點掛在路邊的醉漢胡言亂語。
歌詞不再說夢,而是說「撞」——撞進人群、撞進捷運車廂、撞進這座由冷漠與速度堆積出的迷宮裡。
在這樣的城市裡,不作夢不是頹廢,而是務實。
年輕人不再期待成功,而是祈禱明天別更爛就好。
這首歌不哭、不鬧,只是用徹夜未歸的狂歡,精心包住一句「幹,人生好難!」
你點開來聽不是因為快樂,是因為你想確定,並非只有你一個人這樣活著。
你想確定,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把希望裝進背包裡,換來的卻是友善食光,打折後仍超過五十元的便當。
你知道這些人也不是一開始就不抱希望,他們也和你一樣,曾背著書包搭車北上,擠在文湖線的車廂裡,忍著夏天的濕熱和冬天的冷雨,都曾對自己說過:「我會撐下去,因為我有夢。」
只是他們和你一樣,很快就醒了。
這裡房價像病毒、工時像枷鎖、薪資像冷笑話。
你住進套房,掛著IKEA的燈,泡著不到五十塊的泡麵,偶爾點個外送像是在獎勵自己沒逃跑。
人們不敢談戀愛、不敢結婚生子、不敢辭職、不敢請假,就連哭的時機都要壓在下班路上、靠騎車的風吹乾眼淚才不尷尬。
當你看著那些跟你一起在KTV吼著「我直直撞」,不爽就不幹的後輩,你會發現,不是努力沒有用,是你努力「過生活」,而他努力「過得更好」。
在你們互追IG之前,你本以為你們是一樣的。
直到你發現,他開家門靠虹膜,從不帶鑰匙——而你只有房東LINE的已讀不回。
你斜槓三份工,他做四小時兼職,但他的名字早就在房契上。
你問銀行能不能再寬限一年,他媽問他要不要挑好一點的地點。
當他笑著對你說「下次搬去大一點的地方啦!」
你笑不出來。
你以為你們唱著同一首歌,就站在同一邊。
但原來你唱的是生存,他唱的是青春。
你以為你們都在〈台北直直撞〉。
但他開著保時捷,而你騎著光陽。
他撞了,安全氣囊會彈出。
你撞了,可能整個人生都要報廢——最好確定保險夠賠。
如果〈台北的天空〉是抽屜裡的舊情書,那麼〈台北直直撞〉就是一張撕爛的電費單。
你看著它,罵了聲幹,但還是得去便利商店繳掉,因為明天還要活著。
這座城市就像這塊土地的縮影,不再跟你談理想。
當你問:「我努力有什麼用?」
它會說:「不知道,但明天記得繳房租。」
你大概不會記得自己也曾經是那個仰望過天空的人。
你只知道,台北沒有變壞,它只是變得又貴、又快、又冷靜。
這座城市不再談理想,不會對你笑,不會等你慢慢來,也不會在你跌倒時扶你一把。
它只會給你一包鮪魚飯糰、一罐18天,讓你邊走邊吞下今天的爛帳。
你沒有光宗耀祖的壓力,家裡只求你養得起自己。
五子登科你不急,因為也沒人催你。
這座城市的你,不看過去、不看未來,你只有現在。
記得別放空了,該轉彎時要打燈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