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到附近的醫院就診。結果令他啞然——右手與左腿竟然骨折了。當石膏和繃帶固定住他的傷處時,他的心情也似乎被束縛住了。
訓練?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但那名少女的一擊,徹底喚醒了他——在這所殺手學校中,自己與真正的精英之間的差距有多麼遙遠。他握緊左手,眼神中閃過一抹不甘。
「我一定會變強。」即便渾身傷痛,他的內心卻升起新的決心。
隔天一早,俊翰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感覺如同置身於聚光燈下。他的石膏和繃帶成了最顯眼的標記,引來無數的視線。有些目光充滿了好奇,有些則帶著輕蔑和嘲諷,每一個眼神都像是無形的壓力,壓得他肩膀沉重。
「你看,就是那個全學年成績最差的人。」路過的女學生竊竊私語。
「他怎麼受這麼重的傷?」另一個女生湊近,低聲詢問。
「該不會跟人打架了吧?」
「他那麼爛,受傷一點都不奇怪啊!」一位男生毫不掩飾地大聲嚷嚷,引來周圍的哄笑。
「訓練時搞砸了吧,還是被誰教訓了一頓?」另一個男生附和著說,笑聲尖銳刺耳。
「可憐喔~」一個同班同學故意停在他身邊,噘起嘴,語氣刻意拖慢,滿是輕蔑。
俊翰咬緊牙關,任憑這些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他低著頭,冷冷地忽視周圍的譏諷,腳步堅定地向前走。他知道,辯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進了教室後,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周圍的同學雖然也好奇,但多了幾分關心。一群人湊上來,圍住他的座位,開始七嘴八舌地提問。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這傷看起來很嚴重,你該不會出車禍了吧?」
「還是自主訓練的時候受傷了?」
「該不會……跟人打架吧?」
「這樣你還能參加實技課和戰鬥課嗎?」
俊翰面對接踵而來的問題,一時間語塞,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回答。就在他還在猶豫時,人群中有個人推開眾人走了進來。
是陳依婷。
她皺著眉頭,緩步靠近,看到俊翰身上的傷後,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驚訝中透著擔憂。「你昨天放學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搞成這樣了?是不是又給自己太多壓力,過度訓練了?」她語速急促,眉宇間寫滿了不安。
俊翰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搔了搔頭,含糊地回應:「算是……意外吧。說來話長。」
他不敢直說真相。若讓人知道他昨晚被一個女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肯定會被笑話得體無完膚。他只能模糊帶過,試圖轉移話題。
這時,班導師走進教室,清了清嗓子說:「好了,大家別再圍著俊翰,回到座位上去!早自習要開始了。」
人群這才散開,回到各自的座位,但陳依婷並未離開。她站在俊翰旁邊,低聲道:「我就在你後面,有什麼事可以隨時跟我說。」說完,她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整個早自習期間,陳依婷似乎心神不寧,不時回頭看他。等到老師的注意力稍稍轉移後,她悄聲問:「你到底怎麼了?別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俊翰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低聲說:「昨晚在河堤道練習的時候,被一個不明人士襲擊了。對方實力很強,遠遠超過班上的任何人……」
陳依婷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真的假的?能從那種人手下全身而退,你真的很厲害。但這傷……接下來怎麼辦?你短期內應該無法參加訓練吧?」
她的語氣中滿是擔憂,俊翰聽在耳裡,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他無法直視她的眼睛,只能低聲說:「是啊,可能會落後大家更多……」他的聲音裡,藏著一絲無奈和不甘。
「可惡!」俊翰咬緊牙關,拳頭微微顫抖,幾乎要砸向桌面。但他終究停住了,手懸在半空中,理智壓過了衝動。他不想再讓麻煩加劇,更不想賠償公物損壞的費用──他現在的生活已不如以往那般寬裕。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書包裡掏出水壺,喝了幾口冷水,試圖平復紛亂的情緒。涼意劃過喉嚨,卻無法熄滅心中的煩躁。
「你以前跟別人有什麼過節嗎?」一個柔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絲關心。
是陳依婷。
俊翰放下水壺,低聲回道:「沒有……」他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不,等等,認真來說,跟我們家有仇的人還真不少。如果真是那樣,也不是不能理解。」
「說的也是,畢竟你們家的歷史……」陳依婷聳了聳肩,輕笑了一聲,語氣輕快地補充:「我們殺手這一行,樹敵多是免不了的,對吧?但別忘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次的受傷不見得全是壞事嘛!或許能趁這機會休養,重新規劃下一步該怎麼走,也不錯呀!」
俊翰垂下眼,心裡不由自主冷笑了一下。 才怪。 他可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什麼「福」。雖然過度給自己壓力的確不好,但完全放鬆也不是選項。「也對啦,但無論如何,我得找到攻擊我的人。」
儘管這話說得堅定,他心底卻非常清楚,這不過是自我安慰。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迅速療傷,盡快恢復。要是落下更多訓練,和其他人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他咬著嘴唇,感到一股無力感席捲全身。思緒紛亂如麻,未來的道路仿佛被濃霧籠罩。
「各位同學,關於第一節的實戰課……」講台上的老師用認真的語調宣布著什麼,但俊翰的耳朵彷彿自動屏蔽了一切。他根本無心聆聽。
他的思緒不斷回旋,試圖找出那晚兇手的動機。記憶如同一座巨大的圖書館,一層層書架堆滿了舊事,卻覆滿灰塵。他一一翻檢,卻找不到有力的線索。這些陳年往事,有些是他刻意遺忘,有些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淡去。
兇手到底是誰?他深深皺起眉頭。既然對方沒有殺他,難道另有圖謀?讓他重傷,會是為了讓他停下訓練,避免變強? 不可能。 他是全學年成績最差的學生,怎麼可能成為威脅?或者,對方真的是出於世仇?但如果是家族的仇人,為什麼不早點動手?如果要報復,應該找大哥才對,自己這個被逐出家門的廢物,哪值得他們費心?
思索中,腦海裡閃過陳依婷剛才的話──「這次的受傷不見得全是壞事。」
他靜靜地垂下肩膀,像是悟到了什麼,但心中依然帶著幾分懷疑。這真的是機會嗎?還是自欺欺人?
他抬起手,凝視自己尚完好的手掌。指節緩緩收緊,感受著那微弱的力量。隨後,他抬起頭,望向窗外無邊的天空。
蒼穹廣闊,陽光灑在雲層之上。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帶著不甘和一絲渺茫的希望。
或許,在看似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還能找到新的方向。
「嗨。」低沉的嗓音從俊翰背後響起,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沉穩。「你在冥想集中精神嗎?抱歉,打擾了。」
俊翰睜開眼,眼前的操場一片熱鬧,各班學生正在進行運動。即便是殺手學校,體能和知識教育仍不可或缺,畢竟運動能有效提升殺手的身體素質與反應能力。
「您是……李逢先生?」俊翰微微一愣,這聲音雖有些熟悉,他一時卻沒聯想到。直到抬頭看到眼前的男子,他才驚覺對方的身份。
李逢——這個名字在殺手界如雷貫耳。作為台灣唯一的五星職業殺手,他是國際殺手機關認可的頂尖存在。全世界獲此殊榮者不超過二十人,他們的任務成功率是百分之百,這才足以摘下這顆耀眼的星辰。而如今,這位傳奇站在俊翰面前,竟然與想像中的恐怖形象相差甚遠。
眼前的李逢,穿著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看起來就像是路邊會偶遇的平凡中年人。然而,即便再低調,他周身那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仍讓人心驚。俊翰可以肯定,這樣的人只需動一根手指,便能瞬間改變整個局勢。
「您怎麼會來這裡……?」俊翰難掩驚訝,忍不住環顧四周。他注意到,操場上的其他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這位傳奇人物的出現。
李逢淡然一笑,挑起眉問:「聽說你受了重傷,怎麼回事?被人打的?」
俊翰低下頭,握緊拳頭,眼神充滿不甘。「是啊,都怪我太弱了。」
「別太介意,我以前也被人揍得像豬頭一樣。」李逢語帶調侃,卻帶著安撫的意味。他笑容溫和,語氣中卻透著不可置疑的力量。「看到你這樣,讓我想起以前的自己。你是那種努力起來就拚命到底的人吧?看看你身上的肌肉就知道了——你平時應該都不肯給自己好好休息吧?」
俊翰頓時有些羞赧,臉上泛起紅暈。「呃……是,沒錯。」
「受傷之後有沒有逞強?這種時候一定要好好養傷,不然可就得不償失了。」李逢隨意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力道卻讓俊翰感到微微刺痛,這是一種強者無意間流露的掌控感。
「沒有,我知道要好好休息才能早點恢復。」俊翰點點頭,咬牙補充:「但等我康復後,我一定會加緊訓練!這段時間我落後其他人太多了!」
「我懂你的心情。」李逢微微頷首,接著饒有興致地問:「聽說你的成績不太好,倒是讓我挺意外。作為殺手家族的一員,你什麼時候開始接觸這些東西的?」
說著,李逢隨意坐在俊翰旁邊的地上,選了一個操場邊陰涼的角落。周圍的樹影搖曳,微風徐徐,驅散了些許烈日的炙熱。這一刻,那位傳奇殺手看起來甚至顯得平易近人。
俊翰卻因對方的問題而陷入沉思。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從小的訓練與壓力,至今仍在心頭縈繞,而此刻,卻像被剝開一層層封塵的記憶……
「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了……可是我沒什麼天分,慢慢地就變得自暴自棄了。」俊翰語氣低沉,目光投向地面,像是要避開那些刺痛他自尊的回憶。「直到上高中,才在暑假開始認真鍛鍊。可和其他人比起來,我已經落後太多了。現在又搞成這樣……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李逢沉默了一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後會變得很厲害的。」他的語氣帶著篤定。「我看得出來。別急,有沒有聽過『欲速則不達』和『慢工出細活』這兩句話?」
「當然聽過!」俊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想要變強,急不得。這是慢慢來的事情。」李逢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經年累月的鍛鍊,才能真正見成果。你比起天分,更重要的是比任何人都固執的信念。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當殺手可不是有天分就行。」
說完,李逢站起身,隨手從口袋掏出一根菸叼在嘴邊。他拿出一只金屬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後,吐出一縷煙霧。「我差不多該走了。你加油,期待你以後的表現。」
「好!」俊翰用力點頭,彷彿要把這短暫的對話刻進心裡。
「不久的將來……你勢必要面臨考驗。」李逢的神情忽然轉為嚴肅,眼神深邃得像能穿透靈魂。
這句話,猶如烙印,深深刻進俊翰的腦海裡。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心態悄然改變,彷彿經歷了一次重大的啟發。
街道逐漸安靜下來,巷子裡只剩偶爾的風聲和路燈發出的微弱嗡鳴。然而,俊翰卻感到一股隱隱的不對勁。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陰影處似乎藏著什麼,雖看不到人,但那種被注視的壓迫感揮之不去。
「出來吧!」他的聲音中帶著警惕與不甘。「即使我這副模樣,也不會輕易屈服的。」
下一秒,電線桿後方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一名高挑的少女,穿著輕便的黑色外套,隨意地甩了甩頭髮,露出一張冷艷的面容。俊翰認得她,似乎是學校的老師,但印象模糊得讓他無法確定。
「這是顯著的進步呢。」她的聲音冷淡卻不失讚賞,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挑釁。
「妳是誰?」俊翰皺眉,緊盯著她,身體微微前傾,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少女走近幾步,唇邊泛起一絲淡笑。「我是誰?你應該知道吧。」
俊翰頓時明白了。「果然是昨晚的那個傢伙……妳到底有什麼意圖?」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深邃且意味深長。俊翰直視她,試圖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麼,但隨即鬆開眉頭。這人沒有散發出任何明顯的殺氣,甚至連一絲惡意也感覺不到。身為殺手世家的一員,哪怕是個半調子,他仍有些分辨危機的本能。
「你這種個性,配上那樣的訓練方式,是行不通的。」她輕描淡寫地說,語氣中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篤定。
俊翰被這句話刺得有些不服,「用不著妳管。」
少女挑眉,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應。「難道你不想變強嗎?努力是必要的,但有效率的訓練,才能讓你的努力事半功倍。」
俊翰咽了口唾沫。對方說得沒錯,但他心裡仍有些抗拒。他自認已按照學校老師的指導,循序漸進地鍛鍊,為什麼還被說成這樣?
「我當然想變強。」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彷彿要用這股執念擊退眼前的少女。
「那讓我來幫你,如何?」她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卻帶著難以抗拒的力量。
「為什麼?」俊翰盯著她,滿心疑惑。
然而,對方依舊沉默,只用那雙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他,彷彿答案已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