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蒂說她想去讀學院。」
深夜時分,瑪特蕾雅坐在木桌前面帶笑意地說道。回憶起晚間時分卡蒂朝向自己發表的夢想,瑪特蕾雅總感覺有幾分欣慰。
或許人類正是如此,會不斷有新的夢想,然後燃燒自己的生命前行。彷彿讓她看見了想成為騎士的吉娜、以及想成為大魔法師的賽莉亞。一切都是如此的歷歷在目。
「挺好的。」面對卡蒂新的夢想,妮菈絲毫沒有反對,臉上也隨之露出了淡笑。至於學費的問題,她並不擔心,大不了每天多搬些貨物即可。
「開什麼玩笑。」
正當氣氛顯得和樂融融之時,坐在一旁的米塔安娜握緊雙拳,語氣當中還帶著一股強烈的憤怒。兩人面色困惑地回頭面向米塔安娜,他們都不曉得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但是米塔安娜卻氣的耳朵的細毛都澎了起來。
「我可是世界上最古早的魔法師,還是妖精的後代……竟然比起我,她更加樂意選擇那些破學院?風琴港的正規學院就只有『阿爾利薩特學院』,那可是一間大小遠不及魔法國中央魔法學院的小學校!」
米塔安娜出言大聲怒斥,同時間她的尾巴還狠狠地甩在了瑪特蕾雅的尾巴上。但是她的力氣之小,瑪特蕾雅總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面對怒火攻心的米塔安娜,瑪特蕾雅顯得格外冷靜。她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凝望著茶水表面所映射的自己說道:
「決定與誰學習並非因為個人能力優劣去判斷的,而是懂不懂的教導他人,從這個角度來看……卡蒂的選擇倒也沒問題。」
「妳的意思是我不會教導他人?」
米塔安娜一聽,她回眸狠瞪著瑪特蕾雅。可就算她的神色猙獰至極,瑪特蕾雅依舊冷靜地像是一座沉穩的大山。
「不只是妳,我也不會教導他人,所以我認為讓她去學院是個好辦法。老實說,我們帶給她的不是學習,或許只是變相的折磨。至少在我們教導她的途中,她有任何一次真心想向我們求教嗎?」
「這……」
面對瑪特蕾雅清冷的答覆,米塔安娜一時之間無法道出反駁。她並不笨,她也知道問題在哪,但她就是不想承認自己錯了。
米塔安娜就和她的外表一樣,稚嫩地不想迎面自己的錯誤。
瑪特蕾雅自然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可是她並不打算戳破對方的感受,而是閉上了嘴巴,打算讓對方在更遠以後的將來自行體會眼前的執迷不悟將會帶來何物。
「那我們要怎麼做?做些什麼才能去讀學院?」
妮菈困惑地皺起眉頭,她這輩子都沒去過學院這種地方,因此她感到萬分困惑。談及此事,瑪特蕾雅端著茶杯,遲遲沒有回答。
事實上,瑪特蕾雅也不曾去過學院,面對妮菈的問話,思來想去她都無法得出解答。
「要通過基本的學術考試、以及基本的魔法應用、草葉學知識,且具有一定的身分地位。平民需要有教授級別以上的魔法師推薦才能入學,若是世界知名的大法師推薦則可以無視條件入學,好比如今魔法界的至尊之一——賽莉亞.雷特西亞。」
兩人沉默之際,米塔安娜道出了自己的回答。但是她的面色十分清冷,從語氣中妮菈與瑪特蕾雅不難判斷出來,她並不打算幫助卡蒂寫推薦信。
「別這樣看我,如果她的努力讓我認同了,我還是會寫下推薦信的。由魔法國的前女皇,最古的魔法師,史上最強的魔法師——米塔安娜.瑪琪維卡親自書寫下這生唯一一封推薦信。」
米塔安娜無視於瑪特蕾雅與妮菈請求的目光,她跳下椅子,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臥室。
看著米塔安娜陰沉的背影,瑪特蕾雅不禁回憶起第一次與她見面的時候。
說不定,比起她與妮菈,米塔安娜感覺到的一切更是孤獨吧。
妮菈曾經有過共同戰鬥的夥伴,瑪特蕾雅也知曉有其他瑪爾托斯的存在。但是米塔安娜是沒有火焰的瑪爾托斯,是一名瑪爾托斯與妖精的後代,世上僅此一名的混血瑪爾托斯。
她沒有夥伴,沒有龍詩,身子還嬌小沒有力氣,看著像是個大號的人偶。加上一頭罕見的烏黑色長髮,想必從沒有感受過多少他人的愛吧?正是這些想法,使得瑪特蕾雅的目光帶有些同情,甚至起不了一絲憤怒。
「當時,她並沒有拿出全力與我戰鬥,因為她害怕將四周的人都捲進去。」
就在米塔安娜離開了客廳之際,妮菈低聲地朝向面前的瑪特蕾雅說道。聽聞這一句話,瑪特蕾雅並不感到意外,她反倒譏諷地說道:
「她召喚的風暴足以將幾千大軍化為塵埃,我當然知道她沒有拿出全力。甚至我還知道,當年與我共同參與戰爭的她也並未使出全力。或許對她而言,瑪莉莉瑪的死依舊是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吧。」
「誰是瑪莉莉瑪?」
當瑪特蕾雅沉淪在感嘆當中,妮菈不解風情地出聲問著。這才惹的瑪特蕾雅有些不開心地抬起目光瞪了眼妮菈。
「妳還是先學著與人談話的方式吧。」
「我不知道……」妮菈抬起手抓搔著後腦杓,看著有些無辜。
就在兩人於樓下對於米塔安娜個人的事情爭論不休時,她獨自來到了自己的臥房當中,看著成堆的書籍以及架在窗邊的魔法觀星鏡,她輕聲地嘆息。
嘆息聲當中充斥著無奈,她始終無法承認自己仍有許多不足。
她踏著無力的步伐,去到堆滿了書籍的床邊坐下。她都還沒做出動作,屋內的蠟燭自動地因為她的魔力被點燃。不同於其他魔法師,對於他們而言魔法是一種學識,作為妖精的孩子,米塔安娜所認知的魔法是自己的手足。當她不再詠唱、不再追求於特定的招式,那才是她真正的魔法。
可在眾人看來,那是奇蹟,而非魔法。
她不禁想起了賽莉亞對自己道出的話語——
"妳只是個恃才傲物的混蛋。"
每次想起這句話,米塔安娜都會備感無力,最終透過發怒來緩解內心的不適與空虛。可今日不同,她放棄了發怒,轉而翻開了手中的書本,讀起了這本來自千年前的古書——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著一顆不朽的烈日,烈日的主人坐在黃金的寶座上俯視著眾生。妖精們在烈日的身旁飛舞,火、土、水、風、金、木一切對於妖精們都是常理之物,世上並無魔法,僅有常理。」
「妖精在火爐前歌唱、在土地上跳舞、在溪流前吟詩、在微風中嬉戲……烈日賜予了妖精們永恆的富足,無須辛勞、無須苦痛,在烈日下歡快地嬉戲吧、幽靜地睡吧。」
「——為什麼我沒有在那個年代出生?」
米塔安娜注視著書中的畫像,她伸出細小的手輕撫著書頁,眼中全是羨慕。可就算如此,世上也沒有人能夠與她分享這份思念。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從別人眼中的小孩子,成為了眾人眼底無所不知的老者。
但又有誰告訴過自己,妳並不孤獨呢?
「學院……學院嗎?先去看看是什麼樣的環境吧,是好環境的話——」
沉寂過一時,米塔安娜放下書本,她向後躺在床上面色清冷地朝向房頂自言自語道。而她的眼中,充斥著些許柔情,可她從未將這一面展現給應當展示的人看。
而她也有所不知,或許自己與養母是越來越相像的。
正是從這個夜晚開始,命運的齒輪繼續隨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