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卡蒂。」
日光靜靜地揮灑在臥室內,瑪特蕾雅坐在床旁,朝向正緩緩睜開眼睛的卡蒂問候到。剛睜開眼,看見瑪特蕾雅時卡蒂顯得有些緊張,她以為自己又要被叫去上課了。
可今日的瑪特蕾雅有些不同,她看起來很開心,尾巴也隨之左右搖曳著。更不一樣的是,她不再急躁地想去做一件事情,反倒是在自己的床邊靜靜地翻看書籍。
看見這副變化,卡蒂眨了幾下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我們和妮菈談過了,以後一周只上三天課,一天只上五小時,我也會請米塔安娜遵守這個規則的。今天你可以自由地休息,或是出去玩耍。」
瑪特蕾雅闔上書籍,她抬起目光注視著卡蒂困惑的臉龐說道。當下她的面色溫柔,臉上的笑臉迎人,猶如春日的妖精一般優美。
「真的?」卡蒂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一副歡快的笑顏,她始終不敢相信有這一天的到來。
「當然是真的。對於先前讓妳感到如此壓迫,我也是深感歉意的。雖然對妳而言似乎是個過早的話題,但我希望妳有朝一日不要和我們一樣丟失事物的本質。」
瑪特蕾雅抱著書籍,她從椅子上站起身子時語氣柔和地說著。隨後她轉頭看著窗外,聽著海風拍打窗子的聲響,她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
卡蒂聽是聽見了,但是她總聽不太懂瑪特蕾雅想表達什麼,於是她很快的跳下床,拉了拉瑪特蕾雅的衣角後出聲問道:
「妮菈媽媽在嗎?」
「她一早就去港口工作了。」
瑪特蕾雅看著卡蒂期待的目光,她不禁有些無奈地苦笑。因為她剛說完,卡蒂臉上的興奮之情就少了一半。很顯然,卡蒂依舊與她和米塔安娜不親近,但這也是自己理當得到的結果。
一想到這,瑪特蕾雅便出聲說道:
「妳可以去港口找她玩。」
「那瑪特蕾雅姐姐要去做什麼?像以往一樣去演奏賺錢嗎?」
正當瑪特蕾雅以為卡蒂會點頭答應時,對方的一個問題讓她驚訝地睜大眼睛。此時的卡蒂更是抬起了下巴,注視著她的臉龐,眼中有些好奇地問著。
「我想去一些令人懷念的地方走走,今天就不工作了。」
瑪特蕾雅伸手輕撫過卡蒂的腦袋,面帶懷念地說道。
她依稀記得,紅帶領自己遊覽過的風琴港。那些風景與道路如今她都有些不太記得了,她更不曉得當年的人們是否還在此生活。
卡蒂低下腦袋後,她抬起手輕輕捏著瑪特蕾雅的手背。同時,她也看見了瑪特蕾雅身後的尾巴,上頭閃爍的火焰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
金色烈火帶有一股溫暖的熱度,且比起以往更加閃耀。
「讓我摸妳的尾巴我就跟妳去。」
「哈?」
瑪特蕾雅愣了一會,她只見卡蒂抱著她的腿,神色興奮地注視著自己的尾巴。簡直像是一個想要抓住貓尾巴的壞小孩,看見此景瑪特蕾雅也不禁打了寒顫。
她不喜歡尾巴被觸碰,除了她所信賴的夥伴們之外,她不會給人輕易觸碰尾巴。
可卡蒂卻再次抬頭,用一副淚眼汪汪的目光注視著她。瑪特蕾雅的眉毛稍稍抽搐,她猶豫了數秒才無奈地點頭答應。
「好耶!大蜥蜴的尾巴!」
卡蒂歡快地慶祝聲徹底使瑪特蕾雅的臉色變的十分難堪。但她僅是面色冰冷地杵在原地,任由卡蒂跑去自己的身後抱起自己的尾巴,此刻她感覺自己的尾巴像是孩子的玩具。
雖然很無奈,但她又不能生氣。透過玻璃窗子的反射,瑪特蕾雅看見了卡蒂用臉頰蹭著尾巴的玩耍模樣。瑪特蕾雅不禁詫異地張開嘴巴,她依稀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會追著瑪莉娜的尾巴奔跑。
「果然小孩都一個樣。」
瑪特蕾雅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尾巴捲起卡蒂。眼看尾巴把自己捆起來了,卡蒂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開心地大笑著。
在卡蒂的笑聲當中,瑪特蕾雅提起收著豎琴的箱子,朝向屋外走去——
剛來到風琴港的大街上,四周便是此起彼落的叫賣聲響。瑪特蕾雅回過頭凝望著海港的方向,她看見無數海鷗正在藍天上飛舞,晴朗的日光更是遮蓋了她的火光。
看著如此炫麗的現實,瑪特蕾雅稍稍露出微笑。但是這不同於以往,她是真心在笑的,而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當瑪特蕾雅邁出腳步,此時的她已然是帶領卡蒂前行的成年人,而非當年受紅牽引而前進的自己。兩人穿越了運河的石橋,卡蒂拿著一顆剛買來的水果在嘴邊心滿意足地品嘗著,瑪特蕾雅則專注地走在前方找尋著熟悉的煉鐵廠。
「……」
當瑪特蕾雅找到煉鐵廠的瞬間,她的瞳孔急遽收縮。她看見煉鐵場上掛著安德魯瓦茲家的徽章,卻有各式各樣的平民老百姓在此購買所需要的鐵器。這裡似乎不再生產鋼針了。
「瑪特蕾雅姐姐,這是什麼地方?」卡蒂被從尾巴上放了下來,她單手抓著瑪特蕾雅的裙子,面色困惑地看著眼前群眾聚集的煉鐵廠。
「這裡是煉鐵廠,我們家裡用的鐵器不少都是這裡打造出來,發貨給不同店家販售的。只不過,今天我們來到了它的原產地,就是這間隸屬於安德魯瓦茲家的煉鐵廠,瑪莉娜家族掌管的煉鐵廠企業根據地。」
瑪特蕾雅凝望著眼前熟悉的建築,她主動牽起卡蒂的手,生怕她走丟。當卡蒂訝異地回頭面向瑪特蕾雅時,她的腳步隨著瑪特蕾雅前進的步調慢慢向前。
「就連裡面的風景都一模一樣。」瑪特蕾雅站在群眾之中,她遠遠地窺探煉鐵廠內的風景。當年她所癡迷的熔爐依舊在原處,不同的是裡面擠滿了陌生的面孔正在匆忙地打鐵。
聽著金屬反緞打的聲響,瑪特蕾雅總覺得那像是個悅耳的歌謠。可一旁的卡蒂卻緊緊抓著她的手掌,顯得有些緊張害怕。
「妳不喜歡吵雜的地方啊,那我們換一個場所吧。」
眼看一旁的卡蒂有些緊張,瑪特蕾雅才打消了想多停一會的想法。在得到了卡蒂連忙點頭的答覆後,瑪特蕾雅俯身抱起卡蒂的身子。
當瑪特蕾雅站穩腳步時,她將卡蒂抱在懷中,讓她將腦袋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後她輕柔地說道:
「那我們這就走吧。」
在輕柔的話語聲當中,卡蒂稍稍閉上了眼睛。她貼著瑪特蕾雅的身體,總感覺這副身子十分溫暖,將所有的寒冷拒絕在身外,猶如裹著一條被子舒適的入睡。
不知不覺間,卡蒂在她的懷中深沉地睡了過去。
而瑪特蕾雅也意識到了卡蒂陷入了熟睡,於是她靦腆的一笑後決定去一個比較寧靜的地方稍作休息。在白日之下她買了些好酒、又帶上了些許菸草捆成的香煙,去往了一座無名墓園。
剛踏入墓園,瑪特蕾雅凝望著一地優美盛開的白色花卉,以及立於其中的數個墓碑。
在熟知的安德魯瓦茲家所用的舊墓地當中,多了一座無名的石碑,石碑上繫了一條鮮紅的絲帶。瑪特蕾雅單手抱著卡蒂,單手打開烈酒瓶後在無名墓碑前坐了下來。
聞著葡萄酒的香氣,瑪特蕾雅總會稍稍沉醉於過往。
但是她很快地清醒過來,並將葡萄酒淋在了墓碑前的土地上。隨即溫和地說道:
「露比,真難想像妳們都過世這麼多年了。」
回應她的只有四周的風聲以及鳥啼聲,如今不再有人以話語回應她的思念。但是她的臉上依舊維持著淡淡笑顏,隨後她提起香煙,用尾巴上的火焰將其點燃後模仿著紅湊往嘴裡深吸一口氣。
但是她卻咳了幾聲,將嗆口的煙全都吐了出來。
「味道好糟糕……露比到底是怎麼把這東西抽下去的?」
瑪特蕾雅捏熄了香煙,她將熄滅的煙徒手輾成碎屑後,任何海風將其吹往遠方。
看著眼前毫無回應的墓碑,瑪特蕾雅也不清楚自己還有什麼想述說的話語,也許只是一時興起想來弔念一下她,或許只是想嘗試看看香菸的味道。但是不管理由是什麼,她都並未因此感到沉悶。
聆聽著海風的聲響,瑪特蕾雅拿出了自己的豎琴,獨自坐在墓碑前悠然然地開始了演奏。
這一次,她心無旁鶩地彈奏著樂聲。悠揚的琴聲縈繞在墓園當中,傾訴著這些年來漫長的旅途與日子。
不曉得過去了多久,卡蒂才稍稍睜開了眼眸,她看見一抹猶如夕陽一般柔美的光彩在眼前閃爍,優美的琴聲在自己的耳邊繚繞。
琴聲孤獨,卻無比的美麗。
秋日的金色小麥田、貴族小宅的悠然假日、海港邊波瀾壯闊的冒險、北風吹拂的史詩戰爭,一切景象都隨之映入了卡蒂的腦海。
當卡蒂逐漸清醒,她睜大眼睛才發現所謂的夕陽光輝是瑪特蕾雅的火焰。四周被夜晚所壟罩,而瑪特蕾雅在飛蟲的包圍下悠揚地彈奏著豎琴。
此時的瑪特蕾雅雙眼緊閉,她保持著一副自在的微笑,順從心底的喜悅彈奏樂曲。這些樂曲她從未在任何地方留下紀錄,僅僅是屬於她的龍詩。而她所歌頌的一切是她所見所聞的生命之歌。
卡蒂好奇之下伸手觸摸了瑪特蕾雅的火焰,溫熱的手感不僅沒有灼傷她的身姿,反而像是披風一樣纏繞在她的肩膀與後背上。
當瑪特蕾雅睜開眼睛時,她朝向卡蒂溫柔地說道:
「不用害怕我的火焰,往日已經過去了,我的火焰已經不再是為了傷害別人而存在的。」
「……」卡蒂沒有回答,而是看著眼前的火焰稍稍想起嬰兒時期的記憶。
在她更加年幼的時候,她就見過了相似的火焰。當她抬起頭看著瑪特蕾雅,她才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了瑪特蕾雅的面孔。那是一名已然滅絕的種族所留下的遺孤——
瑪爾托斯一族的後裔。
孑然一人的瑪爾托斯朝向她露出欣喜地笑顏,彷彿這個世界並不悲哀一般。眼前這名從嬰兒時扶養自己到大的女子,卡蒂才意識到自己從未呼喚她為母親過,且自己對眼前的瑪爾托斯一無所知。
這時,卡蒂面色認真地說道:
「瑪特蕾雅姐姐!我……我要去學院讀書!」
「什麼?」
聽聞卡蒂認真地要求,瑪特蕾雅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演奏卻沒有停止。她看見卡蒂將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脖頸,然後面色真摯地朝向自己說道:
「我想要知道關於這個世界更多的事情,不管是獵人的事情、還是瑪爾托斯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但是這與去學院……」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學院!」
當瑪特蕾雅想告訴卡蒂那些事情由自己來教導她就可以的時候,卡蒂卻堅持著自己的想法。看見卡蒂堅定的目光後,瑪特蕾雅稍稍想起了蘿娜,因此她僅是笑了幾聲後也不再勸阻。
「我知道了,我會幫助妳的!」
眼看瑪特蕾雅答應了下來,卡蒂不禁欣喜地笑出了聲來,隨即她用力地抱住瑪特蕾雅的身體,將自己的臉埋在對方的胸口處磨蹭。
第一次看見卡蒂對自己如此撒嬌,瑪特蕾雅總算是安心地笑了,也隨之期待起今後的生活。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這片幸福美滿的氣氛當中,有人正在家裡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