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晨光從半掩的窗簾縫隙灑進來,柔和地灑落在床邊。
我睜開眼的時候,希澄正靜靜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平穩,眉間也少了昨晚那份壓抑的陰影。
我輕輕轉頭,低頭在她的額角落下一個吻,然後慢慢起身,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早餐簡單地煮了兩份。
當我們坐到餐桌前,氣氛已經回到了那種熟悉而安穩的日常裡。
「關於那件事,」希澄一邊攪拌著手中的咖啡,一邊輕聲開口。
我抬眼看向她。
「三人聯合計畫,我沒什麼問題。」她微微一笑,語氣比想像中輕鬆許多,「只要公司那邊的藥劑試驗正式進入量產期,我就能抽出手來了。最遲,也就是這兩週的事。」
我點了點頭,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希澄一直是那種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退縮的人。
至少,在這條注定困難的路上,我還能有她並肩而行。
「至於雷諾那邊──」她頓了頓,目光落到我身上,帶著一點促狹的笑意,「就得你自己去說了。」
我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低聲回答。
吃過早餐後,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撥了通電話給雷諾。
手機響了幾聲才接起來。
「姆特?」電話那頭傳來他略帶疲憊的聲音,「這麼早找我,有事?」
「有件事想當面談,」我開門見山地說,「你現在在公司?」
「嗯,在。」他簡短應了聲,「現在有空,你方便過來嗎?」
「可以。」我低頭看了看時間,回應道:「地址還是之前那個嗎?」
「對,別迷路。」他笑了笑,補了一句,「來了打給我,我下來接你。」
結束通話後,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資料,便出了門。
外頭的天氣還算晴朗,春天的微風拂過街道,帶著些許泥土和草葉的清新氣息。
搭上捷運,一路向城市中心而去。
雷諾工作的公司位在市區一棟高樓裡,是家以環境科技聞名的跨國企業,主要涉及植物改良與生態系統重建技術。
我在大廳前撥了通電話,不一會兒,就見雷諾從電梯走了出來。
「這邊。」他揮了揮手,帶我走向大樓旁的員工休息區。
隔著一面透明的玻璃牆,可以遠遠望見辦公區內一排排整齊的資料櫃和半開放式會議間,氣氛忙碌卻有條不紊。
雷諾拿了兩杯自助咖啡,推了其中一杯到我面前。
「說吧。」他簡單地開口,帶著一貫不多廢話的直率。
我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將昨晚和瑪蓮達成的三人聯合計畫、以及沉語之花的風險,簡要地向他敘述。
雷諾聽完後,靜默了一陣。
他聽完,靜默良久,最後才低聲問:「……姆特,你為什麼想研究這個?」
我指尖在杯緣輕敲,抬頭直視他:「莉莉絲說過,研究不該止於複製或改良,而是要有勇氣——拆掉恐懼築起的高牆,直面那些被禁忌深埋的真相。」
雷諾沒有回應,只是再攪了一下咖啡,讓空氣更寂靜。
「如果沒有人去揭開它,問題就會像羅茵村那樣,在暗處無聲爆發;等到真正的災難降臨,早已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與其等到一切失控,不如從一開始就將它徹底研究清楚。」
我的聲音很輕,卻壓得自己胸口發疼。
雷諾低頭思考了片刻,指尖輕輕敲了敲杯緣。
「……行吧。」他抬起頭,露出一絲無奈卻認命般的笑容,說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也只能奉陪了。」
他輕輕呼了口氣,眉頭舒展,目光也從慵懶中回歸專注,彷彿在告訴自己——既然決定,就要全力以赴。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語氣恢復了以往的平靜,「那我們得趁這段時間把基本規劃敲定,不然後續進度會亂。」
「對。」我點頭,「而且是週期性審核,每月一次。」
他挑了挑眉:「新來的主任還真是下了重手。」
「她也沒得選。」我苦笑了一下,「畢竟我們做的早已不是普通的研究,這是賭上整個城市的風險管控。」
「那我們呢?」他問。
「三人審查,我回答,「所有培養、試驗、數據變異記錄,必須三人同步簽核確認。不准單獨進行操作。」
雷諾聽完,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聲笑了笑。
「也就是──我們彼此看住彼此。」
我也笑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氣氛短暫地輕鬆了一下,但我們都知道,這不會是件輕鬆的事。
雷諾靠回椅背,雙手抱胸,目光盯著天花板沉思了片刻。
「……姆特,」他忽然開口,語氣低沉,「你真的有把握控制得了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頭凝視著自己握緊的手指。
「或許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低聲說,「但若連我們都不肯嘗試,未來只會是一幕幕失控的悲劇重演。」
雷諾沒有再多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刻,我們之間無需更多言語。
每個人都清楚,一但這個計畫開始,我們將一起推開一扇沒有人知道通向何處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