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菈,你們躲在這阿。」
一句問話聲響劃破了黃昏的光彩,坐在沙地上遠望海岸線的妮菈順著聲音緩慢地回過頭。她不遠處,她看見米塔安娜與瑪特蕾雅兩人雙雙站在自己的身後,他們各自舉著一把武器。
不過,在妮菈看來……那還不能稱為"武器。"
在原處玩耍的卡蒂也因為徒呼其來的聲音而回過頭,看見來者是瑪特蕾雅與米塔安娜之際,她感到有些失落,就連眉毛都垂了下來。卡蒂十分明白,瑪特蕾雅與米塔安娜是來帶她回去上課的,並且兩人的不愉快在表情上都透露了出來。
「你們來做什麼的?」妮菈看著他們略顯凶狠的目光,反倒幾分冷靜地站起身子。用手拍去了褲子上的沙塵後,她站在夕陽下朝向兩人低聲問道。
「妮菈,她需要的不是毫無意義的玩鬧。」
瑪特蕾雅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她注視著妮菈的臉龐,像是在告誡小孩一般出言說道。在她眼底的妮菈就是一名幼稚且無知的人。正因如此,藏在那副金色眼瞳深處的情感帶有些鄙夷。
看著瑪特蕾雅露出的眼神,卡蒂總感覺有些討厭,她握緊拳頭大罵道:
「我才不要回去上課!」
「卡蒂!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一旁的米塔安娜握緊了書籍,她的尾巴氣憤地搖擺,揚起一陣陣細沙,面色陰沉的她注視著後方的卡蒂,語氣毫無保留地大罵道。
「不,是他們都不曉得。妮菈,妳是個異常的人,我可以準確地告訴妳,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像妳一樣不做出犧牲就過上好日子。」
隨著海風吹拂過四人的身軀,瑪特蕾雅面色陰冷地朝向妮菈舉起長矛,一舉一動都像是要挑戰對方似的,但是她卻感到幾分羨慕。
因為站在她面前的妮菈,那怕是被瑪爾托斯用長矛指著,仍舊擺出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那是一種無比強大的勇氣。
「不!妮菈媽媽才沒……」
當卡蒂氣憤地跑上前想要與比自己年長上許多的兩人理論時,妮菈伸手攔住了卡蒂。當卡蒂驚愕地抬起頭,她第一次看見妮菈的眉頭深鎖,怒氣從心底四散開來。
單單是想起過去的自己沒能為應當喜悅的事物喜悅、應當感傷的事物感到感傷,妮菈就感到有些憤慨。
如今,她是真的感到了憤怒。
「看來妳們也有意用獵人的方式解決問題,是吧?」
話聲一落,妮菈撿起了地面上的枯枝,她面色清冷地面對眼前兩名瑪爾托斯。她像是在緊握劍刃般,右手緊緊握著手中的枯枝,將之當作了武器。
可就算如此,站在她面前的兩人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兩人都明白,獵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就稱為「死鬥」,執行方法就如其名。那怕他們從妮菈的身上感覺不到殺意,瑪特蕾雅仍然本能性地流出了冷汗。
「怎麼了?不上嗎?」
妮菈在海灘上輕聲地說著,在海風當中她的聲音十分細小,邁出的腳步本該顯得渺小至極,但是——大海卻伴隨著她的邁步而開始退潮。
轉瞬之間,風聲停歇、夕陽落入海平面之下、海浪的聲響也停止了,僅有妮菈一人的腳步聲迴響於海灘之上。妮菈面無表情地邁步走向兩人,她絲毫沒有擺出架式,手中更是沒有握著所謂的"武器",卻令瑪特蕾雅感到心跳加速,一股巨大如海嘯的壓迫感直逼她的心頭。
「讓我來看看,是你們經歷苦難使你們比我強大,還是我經歷的苦痛使我戰勝你們的苦難。」
妮菈的話語聲在海岸上迴響,隨後她緩緩地舉起手臂,枯木像是羽翼一般被她張開在身旁,她用著這麼一副毫無防備的架式朝向兩人走去。
眼看妮菈如此看不起自己,瑪特蕾雅終究繃不住氣,她跨步向前的瞬間長矛上點燃起一陣劃破黑夜的烈火,火炎閃耀著金光,轉瞬照亮了海灘。
當瑪特蕾雅的背脊向前傾斜,長矛在眨眼之間刺向了妮菈的咽喉。沙塵隨強風飛揚,石子被震碎成沙,轟鳴巨響前瑪特蕾雅震驚地瞪大眼睛。
她正在與妮菈對視,站在她面前的妮菈僅僅是舉起了右手,便用兩根指頭夾住了她的武器。
「太孱弱了。」妮菈輕聲說著,她擺著一副無表情朝向著瑪特蕾雅。
與之相對的是瑪特蕾雅錯愕的神色,瑪特蕾雅從沒預料到,這一擊會被如此輕易地接下。
「讓開!我來擊垮她!」
震驚之餘,後方的喊話聲將瑪特蕾雅帶回現實,她迅速地向後跳開。驚雷便劃破天際直擊在妮菈的身上,通天的光亮伴隨著巨響而來,城鎮內不禁出現一聲聲尖叫。
火焰引燃了沙地,岩石融化開來便為熔岩,可就算如此——
站在雷擊中心的妮菈依舊毫髮無傷,而她僅僅是舉起了手臂抵擋雷擊。
「……這雷擊可是能夠……摧毀要塞的……」
當瑪特蕾雅退到後方,米塔安娜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妮菈。她雖然知道妮菈非常強大,卻是第一次知道那份強大有多麼不講道理,看著妮菈再次開始邁步,米塔安娜尾巴上的細毛不禁膨脹起來,浮現出幾分驚駭之情。
更糟糕的是,兩人都知道,妮菈是刻意不做任何迴避的。
「那麼,我要上了。」
僅僅一瞬間,妮菈的一句話使得兩人寒毛直豎。不等兩人做出反應,妮菈早已抵達他們的面前,枯木猶如風暴般橫掃而過。瑪特蕾雅急於舉起雙手,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不可理喻的劇痛。
僅僅一瞬,遠處的卡蒂便看見瑪特蕾雅像是一粒塵埃般飛了出去,狼狽地撞進一堆礁石當中,揚起一陣陣塵土後便失去了反應。
「下一個輪到妳了。」
妮菈緩慢地轉過身子,她的目光無情地盯著一旁嬌小的米塔安娜。那怕平時再怎麼囂張,此刻的米塔安娜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可不像瑪特蕾雅如此強壯,她十分明白吃那一棍可不是說笑就能帶過的。
可就在妮菈邁步的瞬間,一道身影出現在她的身旁。烈火奔騰照亮了天色,手中緊握長矛的瑪特蕾雅一躍而起,直逼妮菈的身旁,她高高舉起長矛大聲吶喊:
「擋的下來的話就給我擋擋看啊!」
「如妳所願——」
眼看瑪特蕾雅挑釁了自己,妮菈毫不猶豫地一腳踏停了步伐,轉身正面用手抓住槍頭。烈火與槍鋒直擊在妮菈的手掌上,本該撕裂血肉的長矛如今卻被獵人輕易地用手抓住了,甚至烈火都被妮菈一手捏熄。
遠處見到此景的卡蒂,臉上浮現出幾分驚愕,她是第一次看見瑪特蕾雅的火焰熄滅,也是第一次看見瑪特蕾雅露出如此兇惡的神色。
「去死吧!」瑪特蕾雅怒吼的瞬間,她紐過身子,尾巴無情地甩在妮菈的臉上。
沉悶的重擊一響,能劈裂巨石的衝擊愣是沒讓妮菈退後一步。瑪特蕾雅反倒還覺得尾巴有些疼,她的眼眸不斷顫抖,絲毫不敢相信自己見到了什麼。
「還沒完!元素融合!」
「——」聽聞魔法名稱的瞬間,妮菈低頭看著腳下,一如她所料。
火焰、寒霜、雷電在她的腳下聚集,化為一陣陣黑色的能量從她的腳下爆發,光芒直奔天際吹散烏雲。狂風揚起濺起海浪,遠處的卡蒂一邊尖叫一邊躲在礁石後方規避狂風。
在黑色光柱的中間,所有沙塵以及海水都被削抹殆盡,然而一個人影卻在其中屹立不搖。
「『不可能吧……』」
瑪特蕾雅與米塔安娜退到遠處,不可置信地看著妮菈緩慢地從光芒中走了出來,她的軀體毫無損傷,僅有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蒸發了。轉瞬之間,妮菈的雙手空無一物,她全裸地站在沙灘上,面色陰冷地朝向兩人邁步走去。
「沒用的。」妮菈一邊低語,一邊向前邁步。
「妳……到底是什麼怪物?」在震驚之間,瑪特蕾雅不禁出聲如此問道。
「我只是一名——『獵人』。」
妮菈面無表情地說著,隨後她俯身將手插入地面,從沙地之下拔起巨岩當作武器。在她的手中,彷彿就沒有什麼東西不能當作武器。
「……」
瑪特蕾雅與米塔安娜見狀,轉瞬失去了戰意,她們紛紛丟下手中的武器,面色無奈的舉起雙手選擇了投降。因為他們都知道,那怕再繼續戰鬥下去,也沒有勝算。
更重要的是……或許妮菈已經揭示了某種答案。
就在兩人投降的瞬間,四周響起無數掌聲。不知從何時起,無數海盜與水手聚集到海邊觀看著三人的大戰,就連昨日妮菈的同事都用著一副震驚的表情看著她。
比起對於她的裸身感到情慾,幾乎所有人都只能感覺到敬畏。
抬起頭的妮菈遠望著群眾朝向她投遞的目光,她感覺一切格外新奇,力量是值得用來誇耀的事物嗎?
就在她迷茫的瞬間,後方的卡蒂上前抱住了她的腰際,大笑著說道:
「果然妮菈媽媽最厲害了!」
此時,妮菈的瞳孔緩緩睜大,她第一次因為別人誇獎自己強大而感到有幾分欣喜。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出來,在一抹與過去相同的月色之下,她如是說道:
「那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