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圖在日出的瞬間清醒,看到兩位熾天使趴在神木左右,其中一位還保持人形,另外一位則是露出半個原型。愛麗絲圖注意到半原型的熾天使身軀有些奇怪,皮膚上有金黃色的條紋,很像傷口……
「愛麗絲圖。」
她移開視線,行禮:「殿下早安。」
「早。」「溫純」淡淡說著:「我想喝湯。」
「是,幫您準備之前喝過的南瓜湯可以嗎?」
「好。」
愛麗絲圖不敢耽擱,萬幸精靈王這次也有安排,所以她下去神木就遇到負責早餐的精靈,端著熱騰騰的南瓜湯回去。愛麗絲圖恭敬地端給「溫純」,他靜靜喝著、身旁另位熾天使已經變回人形,不過用翅膀將自己包起來。
「南瓜……」
愛麗絲圖才剛覺得壓力山大想先離開,結果多米猊卡醒了。
她循著香味轉頭,看到「溫純」手上的碗。
「精靈準備很多,我去幫您拿,那份是「溫純」殿下的。」愛麗絲圖知道她可能幹出什麼事,連忙安撫剛醒的多米猊卡;多米猊卡皺眉頷首,手撐著下巴:「是不是誰踩到我的頭呀?好痛……」
愛麗絲圖想一下:「您昨晚喝多少杯?」
「一百二十一杯而已。」多米猊卡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甜甜的,喜歡。」
「還以為您只喝兩杯而已,什麼時候這麼多的?」
看到多米猊卡眼神飄移,愛麗絲圖捏她臉頰:「以後不能超過五杯,有沒有聽到?您先在這等,不要亂跑,我去問問精靈有沒有醒酒湯。」
「好吧。」多米猊卡大字形躺回地上,注意到「溫純」,朝他嘻嘻一笑:「沒關係,我等老師回來就好。喝醉的感覺好新鮮呀,等我成為大天使,就無法再體驗這種滋味了吧?」
「嗯。」「溫純」哼一聲,多米猊卡是神的心臟,注定成為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所以現在能感受到的一切,在將來會慢慢麻木,最終成為類似於神的存在。
雖然那是幾萬年後的事情,而且也要多米猊卡不再死亡。
「我想您暫時不想接觸蜂蜜,所以挑了南瓜湯,幸好精靈有香草,加一點可以舒緩宿醉。」愛麗絲圖帶著熱湯回來;多米猊卡歡呼完接過:「不愧是瞭解我的老師!謝謝!」
多米猊卡開心地喝完湯,就在神木上跟「溫純」玩起來。愛麗絲圖很想離開這個壓力山大的神木,但是多米猊卡不讓她下去,只能在心裡含淚地感受神木的喜悅,三不五時回應一下。
溫暖的陽光穿透枝葉照耀在他們身上,風精靈帶來喜悅的樂章,隨著分領地的精靈們歸來,充滿活力的聖光充斥森林,多米猊卡的心跳不自覺加快,彷彿嚐到糖的滋味,有說不出來喜悅。
「呼……」
原本用翅膀把自己包起來的「善施」露出頭,「溫純」飄過去幫他把歪掉的衣袍拉好,遞去剩下半碗的南瓜湯,「善施」懶得動,變成「溫純」一匙又一匙餵他喝,愛麗絲圖突然知道多米猊卡有時候懶到要她餵是學誰了。
與上次同樣時間,精靈王在神木下等候。
多米猊卡興高采烈地跟著精靈王去觀賞慶典開場的祈舞。愛麗絲圖這次沒有跟過去,打算讓她自己摸索,雖然多米猊卡偶爾幼稚得不可思議,但是在這種正式場合卻十分端莊,與精靈們交流的談吐、舉止優雅無比,昨天有跟她在營火那裡嘻嘻哈哈跳舞的精靈大概會以為認錯天使。
愛麗絲圖猜精靈王大概晚上才能抽空談事情,所以決定先回屋裡繼續看書……注意到只有「善施」跟著多米猊卡,「溫純」則是跟在她後方。
為了確認不是錯覺,愛麗絲圖繞了路,確定「溫純」跟著自己。
路過的精靈跟天使都露出崇拜目光,愛麗絲圖感覺從醒來後壓力不曾少過,也不能裝作沒看到,硬是逼自己笑著回頭問:「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
然後他繼續跟著。
愛麗絲圖決定不回屋子了,免得精靈王在裡頭藏了東西被發現,帶著「溫純」到處晃,因為他三不五時丟出聖光的舉動,精靈以為熾天使是在祝福這片森林,天使們也以為愛麗絲圖是在幫七殿下做事,所以盡可能不干擾他們。
她不知不覺走到河床邊,因為精靈跟天使都聚集在慶典,所以能聽見清晰的溪水聲,彷彿梳子分開雜亂的思緒,讓愛麗絲圖鼓起勇氣。
「殿下真的沒事吩咐嗎?」
他沒有像「善施」隱身,是直接現形跟……飄在身後。愛麗絲圖想不透,如果說是監視也太明目張膽,熾天使不可能沒意識到。
「嗯。」
愛麗絲圖無奈地勾起嘴角:「冒昧問您跟隨我的原因嗎?」
「何必在意?」
「很有壓力。」
「妳在多米猊卡前不拘束。」
「畢竟小殿下是我親自照顧到大的。」
「奇怪的天使。」「溫純」不解地說著:「妳知曉「適度」告知的禁忌,依舊能平靜過日,怎麼我在這就有壓力?」
「興許是我並未親眼見證,內心多了分僥倖。」
「誠實的想法。」「溫純」拍動翅膀兩下、收起,平穩地站在地上,世界與他產生漣漪,隨後靜止。他毫無情緒地看著愛麗絲圖:「母神與多米猊卡,妳的愛在何方?」
「多米猊卡。」愛麗絲圖刻意直稱名字,堅定地看著他:「她是母神賜予我的責任,所以不論如何,我都會優先選擇多米猊卡。」
「嗯。」「溫純」沒有不高興,造物掏心挖出的愛,都比不上多米猊卡為神一笑,所以愛麗絲圖這答案,他認為自己滿意:「母神不需要愛,只需要武器,才能守住這世界,不再失去任何一個。」
「但是母神的行為,會導致自己失去最想守住的。」愛麗絲圖猜他想說這方面的事,才會一直跟來跟去。反正精靈王說過能決定自己生死的只有「適度」,這也不是第一次對熾天使不敬,就直接坦言:「我希望小殿下能自由選擇,有時放手也是一種愛。恕我實在不理解,小殿下是母神的心臟化身,對魔王有滿腔的愛意,不正是母神也深愛著魔王?就如母神深愛著我,深愛著您們,深愛世間萬物。為何祂能賜予我們愛,卻不能面對魔王呢?」
「地獄是世界的淨化場。」「溫純」緩緩說著:「魔神與其追隨者的屍體,會污染世界,所以我們堆放在地獄。只要淨化完那些殘留物,就能重塑靈魂融入這世界,成為新使徒為母神提供信仰。」
愛麗絲圖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
「我們打過最驚險的戰役,是一隻有九千條手臂的羊頭魔神,當時差點擋不住,我們的神幾乎丟掉半條命才擊殺它,如同以往把魔神的屍體推入地獄,結果這隻死後才是本體,是種具有『污染』能力的魔神。僅是眨眼間,地獄就被感染一半,轉化成適合它重生的環境,在範圍內的天使也被扭曲成它的使徒。另位果斷以自己為容器吞噬魔神,才控制住污染,但是也犧牲了。儘管母神嘗試重塑靈魂,那位與魔神混在一起,無法剝離出來。」
「在這隻魔神之前的世界,沒有羊這種生物,牠們是被魔神污染變異的物種,原始種已經不存在。母神抹去不少造物,沒將羊類清除,是因為那位喜歡造景,留下的造物少之又少,所以看了再厭惡,也只要求人類獻上羔羊。」
「殿下,我記得宗罪跟惡魔……」
「嗯,也是如此。最初的宗罪雖然與美德對立,但如果說我們是慈悲的引導者,指引萬物向善;它們就是嚴格的審判者,懲罰萬物罪刑。而且比起我們,母神更偏愛它們,因為宗罪是那位留下的孩子。然而有天,它們應該是偷跑到地獄,才被魔神殘留的污染扭曲,成為現代所定義的宗罪。」
「母神將它們關在深淵,是因為距離地獄近,可以嘗試淨化又不使污染加重,但是這方法微乎其微,污染甚至藉由它們感染生靈,即使污染弱化至不過一片塵埃大小,情況依舊糟糕到我們不得已動手。」
愛麗絲圖說不出話,難怪母神挖出心臟。
因為真的很痛。
那位留下的造物與孩子,就這樣沒了。
「在世界並未被魔神污染前,世界只有歡笑,不曾有痛苦。但是魔神的污染讓生靈學會貪婪,「適度」跟妳說過大概,我就不提了。」
「溫純」最後淡淡一句:「我之前也不明白母神為什麼要一直否認對魔王的情感,花了些時間挖掘記憶,發現是因為魔王的力量感與那位最為相似,但她呈現的形象卻是羊頭魔神,母神才無法接受,屢次拉回多米猊卡。如今妳知曉這些事實,依然覺得祂自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