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達夫望著下定決心的劉慧彤,雖然兩人不是第一次靠得那麼近,但認清情感的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正陷入暴走般的跳動。
劉慧彤見梁達夫看她的眼神有些迷離,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抿了一下唇,羞答答地問:「不是要……?」
梁達夫這才回神,緊張地輕握住劉慧彤滑膩的手,纏有繃帶的手則輕輕放在大福身上,「我們開始吧!」
劉慧彤感受到一陣微微的電流後,不確定地望向梁達夫。
男人微笑向她點頭。
劉慧彤吸了口氣,輕聲地說:「哈囉!大福。」
「啊,我終於聽懂鏟屎官的話了!」大福語氣興奮地說。
劉慧彤輕輕的笑著說:「你的聲音真有磁性。」
「那當然,我可是成熟穩重的貓呢。」
「是啊,我家大福最可愛,最成熟了。」
大福將身子挺了挺,狀似驕傲地看著鏟屎神。
梁達夫皺眉,心想:「看我做什?」
大福抬起下巴,依舊驕傲地看著鏟屎神。
梁達夫語氣勉強地說:「是是是,你真的很可愛,很──成熟。」
劉慧彤笑彎了眼,繼續說:「大福你知道嗎?我很愛你唷。」
大福看著鏟屎官,瞳孔微微放大,眼睛微微閉了一下,接著,別過頭,傲嬌地說:「哼,我那麼可愛,誰見到我都會愛我的,像這位鏟屎神也是……」
梁達夫立刻吐槽:「你一定是有所誤會。」
大福無視鏟屎神的吐槽,繼續說:「鏟屎媽、鏟屎爸、鏟屎弟也都愛我,妳看是不是很多人愛我。」
劉慧彤笑瞇瞇的伸手在大福的鼻樑上撓了撓,「但,我一定是最愛你的。」
大福被撓得舒服地瞇起眼,「哼,妳……妳要這麼說,我……我也不否認啦。」
劉慧彤靠近梁達夫,把頭靠向大福,看著牠圓滾滾的大眼睛,「那你愛我嗎?」
大福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睛又微微的閉了一下,別過頭說:「妳給我很多乾乾吃,很多罐罐吃,還有好吃的肉泥,又幫我鏟屎,還幫我暖被……雖然,我覺得這些都是妳應該做的,但基於作貓的原則,我可以勉強說……說愛妳。」
梁達夫聽完翻了個白眼。
劉慧彤則是摸了摸大福的頭,「你真可愛。」
大福發出呼嚕聲,享受著鏟屎官的撫摸,「還是妳摸得舒服,力道位置拿捏的真好。」
劉慧彤咯咯地笑了起來,手還是沒有停,溫柔的撫摸著愛貓。片刻,她將目光移向梁達夫,見他帶著微笑,專注地看著她擼貓的手,似乎這是件很幸福的事,但她注意到後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便擔心地問:「梁達夫,你這樣是不是很累?」
梁達夫輕輕的搖頭,「不累,別放心上,好好地跟他聊。」
劉慧彤心疼地點頭回應,接著把目光移回大福,話峰一轉嚴肅地問:「大福,你知道你得腦瘤的事嗎?」
「……」大福沒有馬上回話,凝視著鏟屎官好一會兒才回話:「我知道,劉醫師已經詳細跟我提過了。」
「那你記得你前天有癲……有病倒嗎?」劉慧彤怕大福不懂癲癇的詞義,所以簡化了說詞。
「病倒?我怎麼了嗎?我沒印象,我有發生什麼事。」
梁達夫嚴肅地問:「已經發生了嗎?看來腦瘤已經壓迫到神經了。」
劉慧彤難過地點點頭,「劉醫師也是這樣說。」
大福疑惑的看著兩人。
梁達夫看著劉慧彤的眼睛,明白她有想法,「妳想怎麼做?」
劉慧彤沉聲問大福:「大福,我知道他們勸你要動手術,但……我想請你不要接受手術好嗎?」
梁達夫聽了劉慧彤的要求,眉頭深深皺起,雖然有點訝異,卻沒有提出任何建議,而是想聽聽她的理由。
大福聽了也是疑惑,「鏟屎官,這我恐怕不能答應妳。」
「為什麼?」劉慧彤激動地說:「我不想那麼快失去你。」
「劉醫師不是說了,只要動手術我就有機會可以好,妳不會失去我的。」
「他說的是『有機會』,就代表這手術不是百分之百會成功,萬一失敗,我連跟你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我若不動手術拿掉腦瘤,我有機會會癱瘓、會看不見,還可能有很多無法預測的身體狀況出現,到時……」
劉慧彤打斷大福,「到那個時候,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舒服的渡過最後一段日子,至少……至少我們可以好好的說再見。」
「鏟屎官……我若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了,妳覺得身為貓的我,心裡會好受嗎?妳覺得妳真的能輕鬆面對那樣的我嗎?」
「我……」劉慧彤的淚水在眼框打轉,「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照顧你,不會有半句怨言。」
梁達夫見劉慧彤難過,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給她安慰,但目前他辦不到,只能用眼神給她安慰。
「鏟屎官,我知道妳還沒準備好接受我離開……但妳知道嗎?我常常會回想,當初妳把我從馬路分隔島邊帶回家,替我取名,細心照顧我,陪我走過十多年。那些日子,我陪妳哭、陪妳笑,每一天都好幸福。也正因如此,當我想到自己若有一天生活無法自理,妳還得為我操更多的心、花更多的力氣去照顧我……我就捨不得了。捨不得讓妳這麼辛苦,捨不得讓妳用盡心力陪我走最後一段路……」
劉慧彤聽到這兒,兩行淚滑落,哭著說:「我願意啊,我帶你回家的那一刻,我就決定照顧你一輩子。」
大福緩緩地朝劉慧彤閉了一下眼,繼續說:「抱歉,我想要自私,就像當初決定在傷好以前不和妳見面時一樣,我不想讓妳長期為我擔心、難過。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回報我的『世界』。」牠凝視著劉慧彤,眼中充滿了懇求的星光。
劉慧彤沒有回話,只是不斷擦拭著攔不住的淚水。
「你這貓還挺爺們的。」梁達夫為大福的感恩之心,佩服地說。
「如何?如果有機會,我想爭取健康地,讓妳陪我到最後。」大福試探地問。
劉慧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將情緒沉澱下來,進入沉思。
大福見狀,將目光投向鏟屎神。
梁達夫微笑地搖頭示意,要牠不要打擾劉慧彤。
兩人一貓,沉默良久,這般寧靜彷彿將時間凝固,把憂傷不斷放大。
劉慧彤緩緩睜眼,勉強地彎起嘴角,用著鼻音說:「讓大福動手術吧。」
§
大福的手術訂在五天後週六上午。
劉慧彤雖然答應大福的手術,但內心其實還是恐懼、擔憂著那不確定的結果。所以在等待手術的日子裡,她比平時還珍惜與大福相處的時間,除了上班時段,幾乎都跟牠粘在一起,並且每晩帶著牠去找梁達夫,跟牠講講話。甚至在夜深人靜時,試著祈求她從沒信過的上帝、滿天神佛,希望時間不要前進,就好像這時才學會珍惜與大福相伴的時間。
然而,時間並沒有因為她的祈求而停下……
冠達動物醫院。
劉慧彤與梁達夫,一臉吃驚地看著體重計上的顯示器,顯示著「5.8Kg」。
劉冠甫摸著下巴的鬍渣,無奈笑著說:「大福,你是吃了什麼,比我上次檢查時胖了快一公斤啊。」
劉慧彤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劉醫師,是我這幾天餵的太多食物了。」
「沒事,只是驚訝了一下。」劉冠甫順了順大福的毛,「但,我建議,術後要減重,對身體比較好。」
「嗯……好。」劉慧彤點點頭。
此時,櫃檯的小姐拿著一個文件夾來到劉慧彤身邊,「劉小姐,這是大福的『手術、麻醉暨醫療同意書』要麻煩您看一下,若沒問題就請您簽名。」
劉慧彤接過文件,認真看了起來。當她看到文件中記載的死亡風險與安排的事項時,停頓了許久。
一旁的梁達夫見劉慧彤讀了許久都沒反應,便知道她是看到了什麼。於是,柔聲且堅定地說:「冠甫是最好的獸醫外科醫生,放心交給他吧,我相信大福會恢復健康的。」
劉慧彤深吸一口氣,拿起夾在文件夾上的筆。當筆尖來到簽名處上方時,手有些顫抖地停頓了幾秒後,才下定決心般簽下同意書。
接著,她透過梁達夫與大福做了簡短的溝通。
她要大福加油,而大福也要她加油。
然後,大福乖巧地被助理抱進了1號手術室。劉冠甫穿著手術裝束,跟在後面。進入手術室前,向劉慧彤躬身致意,並投以堅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後,轉身進入手術室。
劉慧彤的心隨著手術室門關上的那一刻,開始不安地加速跳動起來。
梁達夫靠近劉慧彤,試圖讓她不要覺得是一個人承受著不安的折磨。
「我是不是沒有照顧好大福,才會害他生病?」劉慧彤帶著哭腔問。
梁達夫柔聲道:「不,妳照顧的很好。我從沒見過,如此有人性,且願意為主人著想的貓。」
劉慧彤啜泣著,嗯了一聲。
兩人一同看著,手術室大門右方顯示「手術中」的燈亮起。
梁達夫見劉慧彤因緊張而顫抖著,便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掌。
片刻,劉慧彤感受到一股暖流,透過掌心流遍全身,讓她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並覺得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於是,她握緊那溫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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