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絲絨蛋糕色捲髮的葛來分多女巫獨自坐在禮堂角落的桌位,端莊挺直身,但無論怎麼努力裝作沒事,微低垂著頭,都能隱約望見那雙奶油咖啡色的眼睛打轉著淚水,即便從未輕易流出。
誰能想到呢,一直以來都充滿朝氣,外向積極,自豪感十足的珍娜•海克斯明會有如此氣焰全消的一天。
自然直接,輕巧靠近的步伐,兩個置放的餐盤。
紅褐捲髮巫師與夜黑髮巫師無視不遠處投來的眾多銳利視線,逕自在珍娜對面並肩坐下用餐。
「全校恐怕也就你們相信我了……」
「真奇怪,對吧,你覺得為什麼?」
珍娜勉強揚起笑容對願意一同用餐的朋友招呼,丹尼爾•佩傑如常的吐槽口氣讓葛來分多女巫感覺又更好些。微笑顯得沒那麼痛苦。
「事實上,艾薇、薇妮、羅賓、凱文、洛蒂也都相信你,不過他們還在睡,沒能這時間過來吃早餐。」
白皙從陶瓷盤的水果堆裡挑顆橘橙橙的柳橙剝著,語氣雖然聽著熟悉的冷漠,但珍娜很清楚面前的夜黑髮巫師很關心自己。
「是嗎……還有這麼多人,太好了……」
高興是肯定,然而語氣怎麼也高昂不起來,這陣子「謀殺懸案」燒的珍娜•海克斯明身心俱疲,最近每一天無論走到哪裡都……
不想抱怨的,其實,因為「沒資格」,但一有機會就管不住口,在思緒控制住前,話語就傾洩而出,珍娜忍不住向朋友們透露那些難受到快爆炸的壓力。
「昨天在黑湖邊,我可能是臉色不太好吧,因為最近真的太累了,結果他們……特別是赫夫帕夫的就拿著魔杖對著我,說擔心我把他們全推進黑湖裡,像、像父親當年……我不會!父親也沒那樣做過!」
紅絲絨蛋糕色捲髮的葛來分多女巫搖搖頭,無論幾次怎麼樣都說不出謠言對父親的指控,太荒唐!太討厭!太……
「還有我越來越難進交誼廳,有的葛來分多開始說些我父親不該是葛來分多的理由,說更該進史萊哲林,更該進阿茲卡班,甚至為難我如果說不出當年那位赫夫帕夫前輩的名字就永遠別進交誼廳!太莫名其妙了!我父親才沒害葛來分多的名聲變差!父親一直都很正直,很勇敢,很努力!絕對不可能!不可能的阿……那種事……」
珍娜越說越生氣,但很快傷心又追趕上來,怒意也被澆熄,只剩時間變長的消沉,即便堅持不哭出來,然而沮喪顫抖的聲音藏不住。
「而我總能聽到附近的雷文克勞竊竊私語,上次在廁所裡,我甚至聽見他們在談論向魔法部集體舉報我父親,並且希望……希望我父親能在審判後,被綁上火刑架燒死……」
聽到這麼殘忍的話,本該更據理力爭,抨擊一頓,但那時珍娜很清楚自己僵直在原地,思緒一片空白,無法判斷到底哪邊更有理。
自己認知的父親,與那些冒出來的碎片描述的父親,哪邊才是真相?
珍娜現在只能確定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甚至連對家庭,對父親的驕傲與喜歡都變得模糊,堅守的自我也所剩無幾。
最終那位意氣風發的「珍娜•海克斯明」會消失吧……
化為大家口中的汙點後代。
「現在幾乎整個霍格華茲的學生都恨我的父親,同樣開始怕我,我的每個行為都被放大檢視,任何他們討厭的部分就會變成我的錯……總說我留著和父親一樣的……殺人犯骯髒的血,是虛假的月亮,是犯罪者基因的延續……」
「真苛薄和無禮對吧,有沒有聽起來很熟悉。」
面對那哭喪的表情,越來越濕潤的奶油咖啡色,丹尼爾語氣或許平淡,神情是曾經歷過的淡定,然而行動的支持仍明顯展現對朋友處境的同情。
朝彼此之間放上一瓶高質量無夢酣睡劑。
「真受不了就找個好位置睡到神清氣爽吧。不需要他們諒解或細想,這世界上本來天才就少。」
珍娜點點頭,細聲地感謝幾乎被禮堂的用餐聲掩蓋,古銅色的手微顫抖但小心寶貝的收好朋友給的水晶藥瓶。
「珍娜,今天我們請假,一起到黑湖裡野餐吧。」
熟悉的冷漠突然邀約,但珍娜•海克斯明認為這個人一直非常溫柔,特別這話出於這陣子是最相信艾德加•海克斯明……相信我父親仍有好的那一面的人。
「不行,我、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如果害你們成績下滑,我過意不去。」
即便對邀約心動,但紅絲絨蛋糕色捲髮的葛來分多女巫仍搖搖頭,噙淚婉拒,認為朋友光有這份心意就足夠感激滿足。對、只要這樣就夠了……
「少來,你覺得我會因為少上幾堂早學會的基礎課就掉成績也太小瞧我了,更別提林,你懂我的意思。」
對朋友拒絕的理由,丹尼爾反射哼笑,同時淺梔子茶色俐落切開康沃爾餡餅,裹著圓酥皮的鮮嫩肉餡與蔬菜沾附透亮金黃湯汁,隨著香氛熱息遞向身旁夜黑髮的最好朋友。
「放心,珍娜,真的不麻煩……不,我不吃,我要吃水果,丹尼爾。」
白皙剛準備送進口的柳橙被擋,那個新人撇開頭迴避逼近唇前的料理。
「先吃這個在吃水果,空腹不適合先酸性,而且柳橙在餐後吃吸收更好。」
知道最好朋友說的有理,但夜黑髮巫師仍緊閉著嘴,紅褐捲髮巫師很快又刺起花園沙拉的番茄,這次更加逼近那雙淺粉。
銀白凝視餐叉尖端的通紅,非常新鮮飽滿的番茄。
小心翼翼的微微張開口,確保只會咬走……
「給我全吃完。」
看準時機,在肉汁滴落瞬間,淺梔子茶色迅速將分好的餐量直接送進最好朋友口中,油脂將淺粉染得更亮澤,而那抹金黃輕巧墜上白絡。
珍娜看著對面,銀白微微瞇起,有些不滿但好好咀嚼,巧克力色因此隨笑意彎起,非常自豪自己機智的樣貌,終於放聲大笑。
「那我就樂意的接受兩位的邀約了!」
綠意盎然,黑湖畔春風颯爽,野花搖曳,香氛混和被日陽曬暖的青草味,路上總能望見高布石熱潮殘留的透亮石子,而定睛湖面粼粼波光前,有個驚喜的身影同樣相當美好難忘。
「Halò, is mise Kalliope. Dè an t-ainm a th’ oirbh?」
嗓音輕柔優美,體態纖瘦高䠷,被風吹揚起的覆盆莓色髮絲,當奶油咖啡色望向那清新脫俗的美貌,更剎時思緒停擺,臉瞬間脹紅,支吾起來。
咚,野餐籃自震驚到鬆開的手落上草地。
答應是答應了,但珍娜•海克斯明沒想到會見到眼前的「明星」,自己與許多學生心裡共同的明星校友,街頭音樂家,霍格華茲「特別學科」魔法音樂客座教授卡利歐琵!
曾經校內限定的黑湖畔音樂會,首次會見就擄獲許多學生的心,那指揮眾樂器的身影,乾淨酥麻的歌聲,收穫無數翩然愛慕。
除了父親外,珍娜自知也特別喜歡的一位前輩。
應該說,珍娜•海克斯明想不出誰會不喜歡這樣一位特殊的前輩!
巧克力色凝視這場面,無聲重重嘆息,但也完全不意外,每次卡利歐琵走到哪,校園裡都充斥那些「粉色」氛圍。特別是對女巫而言。
那是因為你們根本不清楚這傢伙的控制慾,有多腹黑。
即便思緒碎念,但丹尼爾很清楚卡洛光憑那難以抗拒的說服力,這都會成為更多年輕粉絲著迷的「優點」,就像穗穗•艾波癡迷森•克拉特克;德羅姆古爾教授崇拜艾德加•海克斯明,根本沒誰勸的動。
再次嘆息,淺梔子茶色拾起野餐籃,漫不經心檢查裡面的餐點還是否完整。
「嗨,卡洛先生,他是珍娜,很高興你願意來。」
夜黑髮巫師伸出手與久久未見的朋友致意,然而在與同樣的白皙握上前,魔法音樂家只讓彼此指腹相碰,彎身確保四目相對,保持悠緩從容的笑容。
「卡洛,直接稱呼我卡洛。」
他說。
「好的,卡洛,希望這次委託沒太打擾你旅行。」
「很乖,林。但怎麼能說委託呢,我們是朋友吧,所以我很肯定這是你想念好朋友,特意為我舉辦的會面機會,還有我的蘇格蘭蓋爾語說得如何,你喜歡嗎?當然你喜歡,我知道你會喜歡我發音時特殊的……」
朋友聽話的回應讓彼此的手瞬間交握,黑湖藻綠很快隨陽光般璀璨的笑意彎起,卡利歐琵剎時一改沉穩,爽朗熟絡地開話匣子,直到丹尼爾刻意咳聲打岔,才讓那急劇縮短的距離重新拉開,飄逸的覆盆莓色勾起幾根柔順的夜黑色。
「有話黑湖裡聊,我可不想一直提著籃子佇立在湖邊。」
「很高興你這次會想游黑湖,丹尼爾,我記得你討厭下水。」
「讓你又和我的最好朋友混水底好幾小時?不,謝謝,這次我會在,我可不想再看到林哭著回來。」
卡利歐琵的關心讓丹尼爾•佩傑埋怨,就是內容資訊過於不清晰了,讓回神的珍娜•海克斯明困惑的直勾勾凝視,接著來回掃視前輩與另一位朋友。
「這話說得太片面,丹尼爾。剛才林說你叫珍娜對吧?別擔心,珍娜,我之前和之後都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朋友的行為。」
「是阿,說的好像我頭沒痛過一樣。」
卡洛的解釋還未進到珍娜心裡,丹尼爾的抱怨又讓事情變得更懸。
傷害、頭痛、哭泣?
喜歡冒險的珍娜•海克斯明運作腦思緒,嘗試探究其中是否真有甚麼刺激的巫師決鬥可能。
「沒事,珍娜,卡洛說的是實話,我有時就很感性。音樂很能牽動情緒。」
但很快,夜黑髮巫師讓這不算懸疑的話題結束。而關於卡洛有複製他人「分享」的記憶習慣也沒必要張揚。
看著林朝頭部施加氣泡頭咒,透明的魔法空氣泡泡圓滑透亮,三人也跟著對自身施咒,確保物件也都施展好水火不侵咒,彼此接連輕緩滑入黑湖。
無論來幾次都覺得太美了!
珍娜潛入黑湖瞬間,淺水區熟悉的美景就讓心中的陰鬱掃掉一大半,同時感概最近的事件憂愁到自己壓根不敢入水,捨棄喜歡的愛好,因為……
我怎麼可能不緬懷任何好人呢,怎麼可能會希望有好人受傷呢?
但甚麼都還沒弄清就不斷指責我的父親有罪,甚至對我憤怒斥責怎麼能崇拜一個……我父親不是犯罪者!
潛入黑湖的快感再次被痛楚沖刷,又想哭了。
珍娜握緊拳,慣性忍住淚液,但這陣子壓抑的痛苦讓胸口好悶好痛,思緒也熱的難熬。
銀白凝視深陷輿論煩惱的朋友,逕自往前游些,輕揮白皙的手指吸引注意。
「我們到深水區吧,卡洛應該還記得……」
「當然,林,我一直都記得,還時常想起呢。附近的水流很湍急,跟我走吧,珍娜。」
林負責領著丹尼爾,而卡利歐琵負責護好珍娜,四人向著更深的水域游去。
螢光植物,巨大水母,湖面光線成為幽湖中細弱夢幻的日陽。
珍娜•海克斯明還未到過這麼深的地方,但父親早在年輕時游入黑湖更深處,他一直都是大膽的冒險家,不畏懼任何萬難。
當然據說父親的摯友也是,少數願意與他共游,也熱愛黑湖內奢美景致的那位赫夫帕夫。
那位赫夫帕夫前輩將艾德加•海克斯明比喻成月亮,在黑暗中引領他前行的指標,渴望永遠並肩的存在。
他們曾是如此的親密。
珍娜還是無法想像,這陣子許多人都說父親只因為輸了高布石比賽就謀殺摯友,這種事無論怎麼想像都覺得荒唐。
從小我就望著父親結實可靠的身影,勇敢正直的作風,聰慧成熟的處事態度長大,他是我記憶中最偉大的存在,無論甚麼領域的事,總親力親為,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是這麼好的榜樣阿……我多麼渴望與父親一樣,但現在幾乎每個人都告訴我,我父親是殺人犯,是作弊狂,毫無榮耀可言,我怎麼可能會信!
絕對不可能相信阿……
珍娜•海克斯明緩緩躺在高聳的岩石上,疲憊的視線凝視輕盈揮動紫榆木魔杖的朋友。
全面防護咒粼粼魔力光輝弧形閃耀,淘干咒迅速排出湖水,氣泡咒變體賦予充足氧氣,湖中安全室迅速成形。
若非煩心事太多,珍娜很清楚平時的自己會對第一次的黑湖內野餐,這難得又深刻的黑湖深潛區「露營」興奮地又跳又叫,久久不能自己。
但現在光是待在這裡,無論能否暢快享受,對他人而言都是不知恥的厚臉皮吧……因為是那些學生認定的「犯罪者」的女兒……
奶油咖啡色雙眼又一陣酸澀,盡可能不辜負朋友們的好心,又避免過於享受,因為肯定不被外人允許。
當丹尼爾鋪好天空藍格紋墊,擺上精巧美味的餐點,更為彼此點亮暖燈,這般美好自然還是讓傷心得到舒緩,翻過身,紅絲絨蛋糕色捲髮女巫枕著雙臂,趴臥著凝視火光。
卡利歐琵輕緩微笑,從信中得知這陣子霍格華茲陷入的疑雲風波,清楚這般憂愁氛圍為何,於是握起作為指揮棒的馬形水怪握柄柳木魔杖,輕抬起手,讓魔法樂器就緒,認為此刻比起輕快活潑,選擇優美舒緩些的樂曲更好,無論是對於沉澱還是緬懷。
溫柔旋律伴著水波,清澈純淨洗滌著感受,在逐漸被吸引而來的人魚倩影中,珍娜又一次雙眼濕潤,遙遠一端的漩渦隆隆,那夜未解的事件是注定悲劇還是希望仍存?此刻仍是牽動痛苦的謎團,瓦解美好的校園生活,崩壞完美的家庭完整……
未曾聽過的歌聲,即便嗓音有些熟悉。
漫長而遙遠,記憶的長流……
自高山,穿越尖石,崎嶇而悠久,
無星黑夜藏於深洋,
獨留月色的靜謐,仰望那刻墜落,
幽暗,深邃,無畏向著深淵,
如果這是你渴望,我永遠與你前行。
當意識唱歌的是誰,白皙忘了指揮,樂曲兀然停止,黑湖藻綠錯愕中閃過亮澤,而一旁的巧克力色也微睜著眼,忘了眨動。
我不奢望化作太陽,更願輔佐你的耀眼,
從未希望月影消散,若那是緬懷的機會,
留存的關係是謎團也無所謂,
還能喊出來嗎,專屬我們的關係,我的名字。
介於複雜的感受,夜黑髮巫師某種層面因過往與這起事件深深牽扯,即便照理該毫無關聯。
在這仁慈的太陽系中,是他人眼中的月亮或太陽重要嗎?
輕緩眨動,銀白微微濕潤,林很清楚自己靈魂重視的是甚麼,以及渴望傳達給關係的意義。
「忠誠就是如此,珍娜,從不簡單,面對各種局勢,面對自我懷疑,無論如何想為深刻義無反顧,就這樣吧,就深信到最後,那就是忠誠。」
夜黑髮巫師半跪姿在朋友面前,此刻的嗓音溫和,輕緩,而更多的是……
「愛的代價很痛,但永遠值得冒風險,至少對我而言一直如此。」
珍娜在那雙銀白中看見自己也渴望的堅定,為關係前行邁進或用永遠禁錮與此的覺悟。
最終珍娜•海克斯明放聲大哭,不再壓抑滿載的感受,徹徹底底宣洩這段時日的痛苦。那些猜疑,那些詆毀,那些自己都快相信的所有聲音,刺向自己深愛的家人記憶,即將顛覆所有認知的恐懼,全部都隨著淚滑過面頰。
「我的父親或許不完美,我明白,但他讓我看過世界的美好,他教導我的一切造就我是誰,無論我是否早已能獨立前行,他曾攜手帶領我的一切就是如此珍貴,我永遠,永遠不想捨棄這份感情!我是珍娜•海克斯明,我也永遠不會以這個姓氏為恥!」
在這起重燃的霍格華茲懸案中,珍娜曾引以為豪的「海克斯明」或許蒙上沉重的灰,隱約成為帶汙名的姓氏,然而自己不該在輿論中感到羞愧,自己是成功的「海克斯明」,是該繼續貫徹自我的女巫。
正因為忠誠,更無法輕易屈服,尤其一切真相都還未明瞭。
作為關係最後的防線,這是理所當然的抉擇。
總受音樂吸引,賽爾基人魚輕柔的歌聲,逐一響起,合唱夢幻環繞,黑湖深邃靜謐的景致,視野一端通往深淵的漩渦,全化作珍娜•海克斯明奠定覺悟的珍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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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奧難解的深刻情感,沒甚麼抉擇是真的容易的。
自我與認定的關係緊密聯繫,將一次又一次破碎,但也為其重組。
倖存與犧牲同樣重要。
在不得不別離以前,盡一切尋求彼此能攜手邁進的道路。
最大的忠誠,永遠不輕易放棄關係。
對這感興趣的好閱覽者,感謝觀看,預祝愉快。
願好能量體保持珍貴的身心健康,一切安好。
祝福好魔法覺醒開發組和好旅行者愉快健康,安好,願魔法美好的心火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