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牽侵臺消息終是傳回了朝廷,嘉慶帝不禁愕然,沒承想那原本只是在福建浙江一帶,興風作浪的海盜,此番竟勢大滔天,竟敢於臺灣府城重地四處劫掠,還如入無人之地一般,過去雖也曾有海盜進犯臺灣,卻也沒有如今這般嚴重。
自聖祖康熙以來,臺灣本就被視為只是個「彈丸之地」,雖此塊土地在大清國土上只佔方寸,但也不能放任那些個江洋大盜任意妄為了,否則此後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嘉慶帝下詔撤換臺灣兵備道之鎮總兵,並令新任總兵嚴防下一次的海盜侵擾。
接著他又煩惱著,此下卻是派誰前去剿盜?
他忽然想起了,前不久浙江水師才打造了新艇,且那水師提督李長庚的赫赫威名,竟還聲名遠播的傳進了京師,而近來這水師提督也是多次建功立業,嘉慶帝思來想去,認為他便是最佳的不二人選了,於是立馬下詔。
數日後,詔令下達到地方,李長庚欣然接旨,卻對聖旨之中的條件頗感幾絲憂慮……
「下官認為,此等兇悍之徒應當就地擊殺,否則後患無窮,若執意生擒,只怕我部水師多有徒勞損傷。」長庚臉色凝重,道出了心中擔憂。
「本官也明白你此等顧慮,然聖上之意便是意圖招安其眾,好比前些年那叱吒風雲的南海張保仔一般,投誠後竟效力於水師之中,朝廷還賞了個千總之職給他。」阮元也表露出了朝廷對這些海盜招安之策,令其不置可否之處。
「但若你真是遇上驚險局勢,下重手打擊了便是,剩下的本官自有跟聖上的說法。」阮元接著又表示了對長庚支持之意,李長庚在拜謝領旨後,便開始整軍備戰。
※
此番進攻臺灣,對蔡牽來說真猶如探囊取物!
此次攻臺首戰告捷,他對於此行甚感滿意,在浩浩蕩蕩回到閩浙一帶的大本營前,他更是對在臺守軍撂下狠話,聲稱五年之內他定當回返,且奪島之舉勢在必得。
「牽,是綠營那幫水師在前方擋道了。」呂慕兒立於船桅至高處,探查四周環境,在發現了敵情行蹤後大聲叫喚著,而此時蔡牽正心情愉悅的,躺在甲板處吊床之上睡著大覺。
說起這立於船桅之上的偵查工作,可是呂慕兒的拿手絕活,所有於海面上來往航行的官船商隊,都逃不過她的法眼,正是如此,她已多次助得蔡牽幫渡過危機。但這隻身立於船桅之上探查之事,終是危險,且呂慕兒又總著一襲紅衣,如此於高處更是顯眼招搖,風便常常自告奮勇要替代她此一職,但心高氣傲的慕兒才懶得搭理他的好意,她願為蔡牽幫,一意孤行的冒險犯難。
慕兒迅速下到甲板之上,撩起衣袖便要親去操砲射擊,跟那些水師大幹一場。
「興許是李長庚那廝的水師。」蔡牽像來了精神一般,忽地坐起了身,他等這天很久了!
想起幾年前「神風」一役,當時蔡牽幫勢單力薄,險些被那些水師打得送命,但如今他的勢力已不可同日而語,他仍記得當年之仇,若今日仍狹路相逢,此番定當狠狠加以奉還。
「無啥物好驚,拍就著矣!(沒什麼好怕,打就對了)」蔡牽自負於此時幫中的船備,怎能輸了清廷水師那幾艘綿軟無力的「豆腐船」,便也沒將那些水師放在心上,更沒想著要逃跑。
蔡牽率眾領數十艘快船迎面襲擊水師,小艇航行速度甚快,不一會兒便已來到射程距離,蔡牽下令開砲射擊,雙方砲火猛烈來往,於海面上展開了激烈交鋒!
蔡牽幫靠著先發的這幾艘迅捷快艇,於過去多次戰事中,靈活躲避敵方砲擊,且火砲在呂慕兒的改造之下,不僅可快速裝填彈藥,還可令發砲者更加省力開砲精準打擊,所以通常這時便已打得敵方敗下陣來,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了,然而此次,情況卻似乎有些不同……
「咻咻!」
水師又擊出火砲,擊中幾艘快艇,海上瞬間燃起一團團熊熊焰火,只見幾些個幫眾水手頭手落於水下,背部浮於海面,眼看都是不活的了。
「操他娘的,什麼鬼玩意兒?」蔡牽操罵了一聲後,便直奔向水師處!
然而當蔡牽駛近一看,才發現這些船隻竟異常的高大,且船備火砲新穎,更勝過了自己從安南海盜那,所得來的改造船隻,蔡牽嘴裡又操罵了幾句,心中卻也不禁暗暗叫苦;他命船桅上的鬥手,搖晃手中旗幟,與各船打下了暗號,一邊發砲回擊,做旁敲側擊之勢,接著一邊撤離水師船隊周圍。
遠方蔡牽幫主船處,呂慕兒於船桅上看著,也曉得情勢已不太對頭,驚覺此次水師並非泛泛之輩,而她也看見了蔡牽所發出的訊息……
「撤!」呂慕兒迅速下船桅,高聲大喊道。
然而,在陣陣混亂嘈雜的砲擊聲中,卻有一枚火砲直劃破天際,正正擊中了蔡牽幫主座船……
「慕兒!」蔡牽此時仍與幫眾打著配合,攻擊水師船隻,卻見自家主座船被襲,他不免驚駭大喊。
幫中主船與水師船隊,這數十來丈之距,水師竟還能精準擊中目標,這簡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蔡牽心中震驚,此次確實是遇上對手了!
「我的天!那船上到底安了幾座砲啊?射程還真他娘的遠,真想去發它個一砲來試試!」此時位於主座船的呂慕兒,雖因剛剛的砲擊震盪跌臥於甲板之上,嘴上卻是不服軟。
「慕娘,別開玩笑了,再打下去我們要被打死啦!」此時「風調雨順」之一的「雨」,驚慌失措的叫嚷著,因為他發現船尾處已破了個大口,現在連逃跑的機會都還不知道有沒有?
水師船隊開始加速向前行駛,砲火又再度升於高空,空中一時之間如布滿了繁星點點,接著又呈流星般迅速墜落而下,在大海上濺起了比船隻更高的水花,多艘蔡牽幫船挺不過便翻沉入海。
此時蔡牽幫船隊陣形混亂不堪,有的船隻緊挨著互相沉沒,有的船隻則相距甚遠,無法及時援救主船,戰況可說是十萬火急。
浙江水師實力早已不同於以往,在水師猛力攻勢之下,蔡牽幫是完全討不了好,從一開始兩相抗衡之局面,直至戰況膠著,到如今已趨居下風。
蔡牽已完全領教了這「霆船」的可怕威力!
而他所在之快艇,此時已與水師距離拉得遠些了,蔡牽望著遠方那綿延水師戰船,與海面上幫船的船隻百骸,一時千頭萬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