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伊絲塔踏上新旅程的日子。
伊絲塔還想著能在離開前,見上阿爾貝特的最後一面。他卻不敢踏出家門,令最後的相會變成不可能。
何止家門,阿爾貝特的心之門也緊閉著。
「笨蛋。」
留下了一封信後,伊絲塔便黯然離開他的家。眾人的送行卻獨欠阿爾貝特,她無奈搭上了離開埃里都的馬車。她不時回頭望向後方,但始終看不到他的蹤影。
伊絲塔感到有點失望,但她能理解阿爾貝特的心情,並沒有打算生他的氣。
等到伊絲塔離開後,失去最後見面機會的阿爾貝特才敢打開門去取信,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他想看信,又不想看信,最後依然拆開了信封。
淡黃的紙上,寫滿了伊絲塔留下的秀麗的文字。阿爾貝特不禁聯想起她埋首寫信的模樣,終於忍不住流淚。
信如此寫道:
「致親愛的阿爾貝特:
轉眼間,你我二人便相識了六年的時間。
還記得,第一次與你相遇時,我被你的孤獨氣場所嚇到。
起初,你還很少跟我說話,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力才能令你敞開心扉嗎?
隨著我與你一起冒險的次數增加,你漸漸相信了我。當然我也相信著你。你善良的本心,打從一開始便逃不出我的雙眼。
我們成為了一對真正的伙伴,一起在黑森林戰鬥,一起在公會胡鬧。
在危險殺到前,你總是擋在我的身前。我一直都在你的背後,看著你守護我時的背影。
認識久了後,我才發現你的另一面。你竟然會笑。老實說,我還挺喜愛你的笑容,如果你多笑笑就好了。
過去總是讓人陶醉,但我們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之中。為了成為魔女,我現在就要離開居住已久的埃里都,展開新的旅程。
對不起,我無法繼續待在你的身邊了。
感謝你,成為了我六年的伙伴,陪我渡過如此多快樂和傷心的時光。
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這裡與你一起冒險的日子。
在你翻開信件的這一刻,我大概已離開這裡了。
你是我一生的伙伴,有緣再會。
我相信,若你我二人的意志相同的話,無論彼此分隔多遠,我們將會在未來的某處再次相遇,再次一起攜手前行。
再見了,阿爾貝特。請保重!
我不在後,你或許會感到寂寞吧?
不要再逃往你的孤獨去了,去多認識其他冒險者,去多認識這個世界吧。
接觸更多這個世界後,可能你會更愛這個世界,更愛這個自己。
伊絲塔上。」
阿爾貝特失控地大哭。淚珠滴在信上,留下了悲傷的印記。
這是他長大後第一次哭泣。不願知道哭泣為何物的他,如今終於憶起哭泣的感覺。
阿爾貝特很想立刻撕爛這封殘酷的信,它有如宣告了他的死亡,又有如宣告了世界末日。但他最後忍住了這股衝動,小心翼翼地把信摺回信封中,並放到抽屜裡。
這封信永遠無法取代真正的伊絲塔,阿爾貝特亦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只能死守這伊絲塔最後留下的東西,並寄情於此物。
這脆弱又輕如羽毛的信,成為了阿爾貝特與伊絲塔當下僅餘的聯繫。
除了好好保存這封信,作為無法再在這裡見到伊絲塔的一點點補償之外,阿爾貝特什麼也做不到。
阿爾貝特留不住她的心,也留不住她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遠去。
每次來到公會,阿爾貝特總會望向伊絲塔習慣坐的位子。時間過去了一天、兩天、三天……無論再過去多少天,那位子依然是空空的。
伊絲塔真的離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
他只能哭,不斷地哭,直至哭不出來。
他在荒野中哭過,在黑森林裡哭過,在街道上哭過,在公會裡哭過,甚至在夢裡也哭過。
夜裡驚醒,回到現實後,他延續著夢裡未完的哭泣。他在黑暗中伸手,卻什麼也捉不住,只有淚水的餘光閃耀著。
這天,他經過伊絲塔昔日的家,緊閉的門突然打開,讓他呆站在原地,看看奇蹟會不會發生。但他看見走出來的人並不是伊絲塔,而是個陌生人。他只能低著頭離去,再次流出孤獨的眼淚。
阿爾貝特後悔了,但一切都已太遲。他已無法挽回伊絲塔離去的事實。
原來我如此脆弱,失去一個人便能讓我心碎。阿爾貝特心想著。
阿爾貝特失去了伊絲塔,如同每個人總會在人生中失去某些人一樣。失去那個人後,日子依然要過。
自從伊絲塔不再在這裡搖曳,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花了不少時間,他終於習慣了沒有她的埃里都,並從崩潰的狀態中重獲新生。
經過了無數個日與夜,伊絲塔離去的事變得淡薄。阿爾貝特忍著無法痊癒的傷痛,踏上了自己人生的新階段,成為一隻真正的孤狼——一隻永遠孤獨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