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麼，我先帶凜小姐去吃東西囉。我們等下再過來。」露涅莎說道，解下了鏈子。
「哦。路上小心。」
離開露涅莎的老家後，我們來到了他們家族私人經營的溫泉。
這裡並沒有對外公開營業，而是招待來賓的場所，算是他們家族資產的延伸。
溫泉只簡單分為男湯和女湯，前台有個接待人員，她「呼哧呼哧」地給了我一條毛巾。
進去裡面是簡易的更衣室，底下是榻榻米，有摺疊式的屏風供個人換衣使用。
我們是唯一的客人，所以我也沒用屏風，隨意地把衣服脫下，丟到竹編的置衣箱內。
掀開布簾，裡面就是水蒸氣繚繞的溫泉，一個露天的岩石浴池。
入口處放了一個盛滿溫泉水的大木桶，旁邊還有一個木杓。我想那就是沖洗身體的地方。
正當我打算踏入裡頭時，卻發現浴池已經有人在了。
那是一個金髮的美女，她是人類，眼角下有顆淚痣，臉龐非常標緻，輪廓工整得像枚藝術品。
她把頭髮盤在頭上，上面敷了一條毛巾，閉著眼睛享受湯浴。
我趕緊走回更衣室，往外瞧了一眼，牌子上是寫著「男湯」沒錯。
我又回到了溫泉，在入口處沖了幾下身體，拿毛巾擦拭了一番，坐到她旁邊。
呀咧呀咧，迷路的小妖精呦，就讓我溫柔地指正你吧。
「我說……」我開口道。
「嗯？」她依然閉著眼睛。
「這裡是男湯。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我沒走錯唷，結城天矢。」
咦？她怎麼會知道我是誰？
而且她的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啊。
我肯定在哪裡聽過她的聲音。
「請問你是……？」
「我是女神貝拉拉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女神大人啊。
不對！
「……嘶，女神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你的冒險還順利嗎？」她終於睜開了雙眼，用一雙深邃的藍色眼眸望著我。
「啊、啊，災難級別的不順利。」
「欸？」
「欸？」
你該不會以為非常順利吧？
你有看到我脖子上的項圈嗎？
「咳嗯……你不是有超能力『兵器庫』嗎？」她問道。
「我也不能在別人面前使用啊。他們會認為我是異端者。」
「啊……！」
這個反應。
你很明顯是剛剛才想到的吧！？
「女神大人啊，假如你真貨的話，可不可以讓我也能夠使用魔法？」
女神露出平靜的微笑。
「放棄吧，結城天矢。你是無法使用魔法和戰技的。」
「怎麼這樣……！你不是女神嗎？幫我想想辦法啊！」
「嗯——該從何說起呢？啊，總之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我的胸部看呢？」
「啊……對不起，實在是太大了，忍不住就……」
而且水蒸氣還像聖光一樣巧妙地遮住了重要部位。
我很難相信這是自然形成的啊！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麼正經的表情說這句話呢。」女神苦笑道，「首先，你知道魔法與超能力的差別嗎？」
「魔法是以咒語、魔法陣和法杖為媒介，操縱心智粒子，也就是魔力。超能力不需要媒介，可以直接操縱心智粒子。」我回想起八神跟我說過的話。
「呣——雖然有些不對的地方，但大致上是正確的。你應該知道吧？魔族的魔法不需要咒語和魔法陣為媒介。超能力其實就是魔族魔法。兩者是完全一樣的。」
「欸欸欸欸！？原來這不是誤解，我真的是異端者啊？」我驚詫道。
「嘛啊嘛啊，異端者這個稱呼也只是刻板印象而已。」她安慰道，「你還記得蘿莎琳德·艾爾多利亞交付給你的任務嗎？啊，眼睛稍微往上移一點哦。」
糟糕，我又不小心盯著她的胸部看了啊。
她指的是公主吧。
「嗯，說是要解救她的姊姊。」
「這個任務非常重要。是『系統』設計出來的一個事件。順帶一問，你現在是什麼等級呢？」
「我現在是E級唷！ABCDE的E！我就是聞名艾爾多利亞的E級仔！好了，快笑。」我自暴自棄地說道。
「噗……噗噗……E級……」她強忍著笑意說道。
你還真的笑了啊！我要哭了唷？
我要像小寶寶一樣躺在地上哭了唷？
「呵呵呵，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的處境這麼慘。」女神拂去眼角的淚珠，繼續說道，「為了讓『系統』恢復正常，升級是必要的，解救芙蕾希雅·艾爾多利亞也是必要的。你也察覺到一些異常了吧？例如D級迷宮的災厄級領主。」
「『系統』到底是什麼啊？」我問道。
「你現在還不必知道。我能說的是，如果你不繼續成長，系統就會變得愈來愈極端。」
「我？這個系統只針對我一個人？」
「雖然你是個關鍵因素，但系統的目標不僅僅是你。你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個體，遠比你自己想像得還要特殊。」
嘛，我多少還是有點自覺啦，畢竟我可是人形兵器啊。投影出幾顆氫彈就足以毀滅一個國家了。
我從出生到成長的過程都不算是個「人類」。我是基因改造的試管嬰兒。八神他們雖然是改造人，但好歹是自然出生的。
不過我想她指的不只是這些吧。
「成長的定義是什麼？如果是冒險者級別，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唔……也是呢。不然這樣吧，這把劍給你。」
她說著，光暈逐漸在她手中凝聚，最後出現了一把外觀神聖的劍。
它的握柄是銀色的，刻有經文般的細緻紋路。劍鍔是金色的，雕刻成對稱展開的天使雙翼。中間鑲有一顆藍色的寶石。
我把它從劍鞘裡抽出。劍身雖長，卻不可思議地輕。它表面鐫有金色的符文，雙刃的中線鑿著樹枝狀的刻痕。
與此同時，我的手背上浮現出了數字，目前顯示著「0」。
「這是一把聖劍，名叫『贊薩瑞奧斯』。它——」
「歐派。」一個低沉又威嚴的聲音突然傳出。
「……」
我無言地看著手中的聖劍。
這個聲音是它發出來的吧？
「呃……呃呃……咦？啊咧？物理參數……屬性向量……設定上都沒有問題呀……」女神摸著劍身低喃，明顯陷入了混亂。
「嗯……先把『歐派』放一旁，請繼續說下去。」
「咳、咳嗯。好的。它能夠跟使用者『同步』，同步率愈高，能發揮出的力量就愈強。這是為不能使用魔法和戰技的你量身訂造的。」
「要怎麼提高同步率？」我問道。
「我想想哦，這個用人類的語言很難形容……啊，眼睛。」
「是。」我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臉上。
「嗯——就類似於潛意識之間的交流，交流的內容愈相似，同步率就愈高。總之你用了就明白了。」
這是什麼爛說明啦！
你是那種不會教理論，只會叫學生寫考卷的高中老師嗎？
「歐派。」
你只會重複這個字嗎？
這就是聖劍的智商嗎？
「那麼……就容我先走一步了。贊薩瑞奧斯可是外掛級別的武器唷，好好使用它的話，S級是一定沒問題的。」女神的身影漸漸淡去，小小的光暈從她身上飛離。
「慢著啊！就算有劍，我的體力也——」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人就消失了。
真是頭疼啊。
這是要我捨棄遠距離攻擊，轉職成劍士的意思嗎？而且還是無法使用戰技的劍士？
不過，換個方向思考，我其實也只需要在公眾場合用劍而已。只有凜她們的話，我還是能毫無忌憚地使用超能力。
「歐——」
我粗魯地把它插回劍鞘。看來這就是讓它閉嘴的方式。
手上的數字也跟著消失了。
我把劍扔到一旁，將整個身體浸在浴池裡，打算好好享受溫泉。
「呼。」
自從甦醒之後，我就沒有私人的空間過。
雖然中間發生了許多事，但我總是跟凜一起行動，後面又多了一個露涅莎。
這種空間還是挺重要的。果然還是得先從住的地方下手。
回去艾爾多利亞之後，除了要沒收露涅莎的聖杖，還得想辦法升級我們的住處。
總是在地板上睡覺肩頸很痠痛啊。而且冬天來臨的時候我會被凍死吧。
「艾琳朵小姐，請不要把鏈子帶進來。會影響溫泉的水質。」凜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啊……好的。」露涅莎說道。
啪噠、啪噠。
噹啷！
啪噠、啪噠。
「咦……？天矢先生還在泡嗎？」露涅莎問道。
「不知道。我們離開滿久的。不過他不會一聲不吭就回去的。」
這裡的隔音係數簡直是零啊。
「這、這樣啊。」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露涅莎怕尷尬似地開口。
「凜、凜小姐，您是怎麼維持身材的呢？我看您吃得不少……卻很瘦……」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就是一段再正常不過的對話，但放在凜身上就是客套話。
凜的食量不是「不少」可以形容的。
「我沒有『身材』這個概念。我體內的奈米機械會直接分解食物的化學鍵，透過備用的燃料電池轉換為電能。」
凜？你現在在異世界唷？你知道你在跟異世界人交談嗎？
「唔……您對自己的身體施展了高級魔法，所以不會變胖，我這樣理解對嗎？」
「……可以這樣說吧。」凜放棄了。
「那……您認為天矢先生喜歡什麼樣身材的女性呢？」
「他喜歡我這種身材的。」
喂、喂，這件事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唷？
為什麼要撒謊呢？剛剛說沒有「身材」這個概念的人是誰？
「果、果然呀……我看天矢先生也很信任您……」
「我們從出生開始就是兩人為一組行動。我們天生就是被設計為互補共生的。信任是這個機制之下的基石。」
「這樣呀……你們是青梅竹馬，還一起上學，對嗎？所以才很信任彼此。」
「唔嗯。算是吧。」凜說道。
「這也是您一開始不希望我加入您們的原因嗎？」
「……」
凜沉默了下來。過一會，她才再度開口。
「我不知道。你是極好的情報來源，同時也能治癒天矢的身體。理論上我不應該拒絕你。」
「……您不討厭我嗎？」
「我不討厭你。」
「真的呀！嘻嘻。」
嘩啦。一陣水聲響起。
「等……不要突然抱上來。」凜說道。
「啊，對不起，我太開心了……」
嗯，是時候出去了。不然顯得我在偷聽一樣。
雖然我還沒泡夠。
我拾起聖劍，在更衣室換上衣服，坐在前台旁的長椅上等她們。
迷迷糊糊間，我不小心睡著了。
凜搖醒了我。我抬頭一看，露涅莎也在她身邊。
「天矢，那是什麼？」她指著聖劍問道。
「這個啊……似乎是女神大人給我的聖劍。」
「……女神大人？聖劍？」凜用懷疑的目光凝視著我，只差沒說出「這人沒瘋吧」。
凜拿起聖劍，上下打量著。
她握住劍柄，打算抽出聖劍，但劍身才剛離開劍鞘，那威嚴又低沉的聲音又來了。
「後頸。」
原來你這傢伙還會說「歐派」以外的詞彙啊！
「……」凜默默地插了回去，滿臉厭惡地扔還給我。
……等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露涅莎，你先站在那裡不要動。」我說道。
「唔欸？好、好的。」
我對著露涅莎抽出了劍身，聖劍又說出了不同的話。
「蘿莉體型。」
這把破劍！
你根本是性癖感應器！
我氣得把它扔到地上。
這是哪門子的外掛武器啊？我看還是把你賣掉換錢好了啦。
鏘啷！
我還沒回過神來，項圈就被露涅莎給拴上了。
「我、我們到附近逛逛吧，天矢先生？」
「唔嗯。我還沒吃飽。」凜說道。
「……是。」我無奈回道。
我們三人走出了艾琳朵家的私營溫泉，在菲洛瑞安四處逛逛。
主要的行程都是在培凜吃東西。
這裡的餐食都是和式料理，蕎麥麵、烤糰子什麼的，我也忍不住嚐了一些。
真是懷念的味道哪。雖然這些食物不應該出現在我心目中的精靈之鄉裡。
我們邊吃邊逛，到處都有忍者教室在賣力招生，每走幾步路還有忍具屋和忍術道場。
我說啊，你們像普通的精靈一樣射箭、使用魔法如何？
這已經不是文化衝擊之類的程度了耶！
除此之外，我和露涅莎顯眼的打扮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媽咪，那兩個人在做什麼？」
「噓，不要亂看，我們快走。」
這還算是比較正常的反應。
讓我比較無法釋懷的是那些把我當成寵物的人。
「餒、餒，快看，艾琳朵家的大小姐帶寵物來散步了！」
「多麼高雅的興趣呀！連穿著都跟我們這些庶民不一樣。」
「那隻人類沒有羞恥心嗎？真搞笑是也。」
精靈和人類是不同的種族。人類和寵物也是不同的種族。
這樣一想雖然合理，但情緒上無法接受啊。
什麼高雅的興趣啊。你們對權貴的接受程度也太高了吧。這分明是精神異常者的非法監禁。
現在是她們的升級慶祝會。這是給露涅莎的禮物。
我只能這樣催眠自己，不然遲早會因為壓力型掉髮而禿頭的。
我們在太陽下山前就回到了露涅莎的家。
晚餐非常豪華，但基本上都是凜一個人在吃。
露涅莎似乎非常堅持一定要牽著我。
無論是上廁所還是洗澡，我們都互相在外面等待彼此。
露涅莎的媽媽見到這一幕都笑開了花。
我多麼希望這是「哎呀，我的女兒竟然這麼中意心上人」的經典劇情，可惜這完全就是家畜的調教現場。
洗完澡後，我們聚集在露涅莎的房間裡，玩起了撲克牌。
沒想到露涅莎連抽鬼牌這種現代玩法都知道。這世界的文化還真是一團謎啊。
當然，無論是什麼玩法，結果都是凜百戰百勝。
跟人工超級智慧玩戰略遊戲有什麼意義可言嗎！？
但不清楚凜身分的露涅莎看上去非常佩服的樣子。
到就寢時間的時候，凜回到了事先分配給她的房間。
「我要關燈囉，天矢先生？」
「好的。」
露涅莎用指尖輕點牆上的小魔法陣，漂浮在天花板上的發光水晶立刻熄滅。簡直就像電燈一樣。
「晚安，天矢先生。真期待明天的祭典呢。」露涅莎蓋上了棉被，
「是啊，真期待呢。晚安，露涅莎。」我也蓋上了棉被。
啊啊，真軟啊。好久沒躺在這麼軟的枕頭和床墊上了。
大概是天鵝絨製的吧。
真希望每天都能睡在上面。
……等等。
「不對！！！！！」我掀開棉被，大聲喊道。
「怎麼啦，天矢先生？」露涅莎揉著眼睛，點亮了水晶。
「什麼『怎麼啦』，我的房間呢？」
「唔……母親大人說其他房間都在修整，要我跟您睡在一起……」
藉口啦，藉口！
「不然我睡地板好了。」
「可是鏈子不夠長……」
「那就把鏈子卸下來啊！？」
「我不要。」露涅莎低頭囁嚅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姑娘這麼強烈地主張自己的意見啊，喂！
「那個……露涅莎醬？你聽好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們不是情侶，我們不能睡在一起。OK？」
「Pet。」她低著頭說道。
嗄嗄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回答啦！你是謎語人嗎？
因為是寵物所以要睡一起？你是這個意思嗎？
不要再考驗我的理智了啦！
正當我苦思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
砰！
露涅莎的房門被一腳踹開。
凜手上提著兩個暈過去的女僕，將她們粗魯地丟到地上。
「我就知道。一回到房間，我的房門就被反鎖了。外面還守著人，不讓我出去。」凜說道。
「凜，幫我勸——欸？你在幹嘛？」
凜一聲不吭地躺在我的左手臂上，弓起腰，背對著我，像隻貓一樣。
「你敢碰我你就死定了。睡覺。」
我的手臂正在碰你啦！
「凜，你——呼唔呼唔呼哧？」
露涅莎把口球戴在我臉上，速度快得我都來不及反應。你其實有練過忍術吧？
她關掉水晶燈，抱住我的右手臂。
「晚安，天矢先生。」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呼哧。」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