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師名簿《短篇》吻火
陽光斜灑在殘破的校園中,碎石與磚瓦間透著些微溫暖的光。操場邊的磚牆破了一角,但在那瓦礫堆旁,一群少女圍躺成一圈,笑聲此起彼落。
她們剛剛在老師的指揮下打退了一批闖入阿拜多斯的壞人,雖然歷經一場激戰,但現在的氣氛卻出奇地輕鬆。
茜香坐在白子身旁,手上還擦著槍枝,嘴裡咬著果乾:「輕輕鬆鬆,那群傢伙也太弱了,我甚至沒消耗到我第二支彈夾!」
綾音翻著作戰筆記,一臉嚴肅地提醒:「是白子的無人機導彈把對方逼出來的,要不然那時候妳很有可能被打中要害的(爆頭)。妳那時候躲好是對的。」
「才不是!我、我只是覺得這種對手還不需要我出場而已。」
「嗯!我的無人機很厲害的。」白子的嘴角卻藏不住驕傲的笑。
「大叔我有一群可靠的後輩,年輕真好啊~」星野懶洋洋的躺在鴨絨的體操墊上,輕輕晃著雙腿,看著大家,眼裡滿是欣慰。
野乃美也仰躺在地上:「能這樣一直在一起真好⋯⋯」
陽光柔和,空氣中只剩下她們平安無恙的喘息與嬉鬧。
白子也笑了,坐進這場戰後的片刻安寧,彷彿連心裡那份長久壓抑的緊繃也鬆開了一些。
直到——
「啊~」茜香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身子往地板一躺也不在意地板沙塵了。「不行了,好睏……」
「我也是……」綾音揉了揉眼角,書本闔上,也躺了下去。
「偶爾……小睡一下也沒問題喔,要我唱搖籃曲嗎?」野乃美笑著,語尾越來越輕。
白子愣了一下,本想笑著吐槽她們太鬆懈,但她突然發現身邊的空氣,慢慢沉了下來。
最後,是星野——她微笑著看向白子。
「那麼⋯⋯接下來就交給妳了,白子醬。」
「咦?」
——嗡。
世界像是被誰關掉了聲音。
陽光變得猩紅,空氣中的暖意像被抽空。
白子從地板猛然站起來,視線瞬間變得模糊——她們,都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但……全身都是血。全都是濕答答的、濃稠的、深紅色的血。地上有破碎的彈殼,有散落的筆記,有被撕裂的制服。
白子再度眨眼確認,眼前是熟悉的景象——槍枝靜靜地橫放在身旁,制服沾滿硝煙與灰塵,彷彿只是經歷了一場激戰後的短暫喘息。
她側過頭,看向身邊的夥伴們。
最倔強又天真的茜香,雙手仍抱著她的槍,像是不肯放手,哪怕在夢裡,她也一定是最後一刻都不願認輸,直到那一槍為止。
平時猶如自己意識的貓尾捶地不再有一絲動靜。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承載思考的地方,此刻被開了一個大洞。
腦袋最精明但有時會翻桌的綾音,眉宇微蹙,只有沉睡時才會鬆開她緊皺的眉頭,她總是最擅長評估戰局、制定計畫,怎麼可能會輸?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結果?
綾音的指尖垂著,顫也不顫,全身嚴重的燒灼傷,四肢基本已經炭化整個拱起。
阿拜多斯最強的星野學姐,她應該是最後倒下的吧⋯⋯白子這麼想著。哪怕現在這樣躺著,手還是死死地抓著槍,她絕對是戰鬥到最後一刻,守護著所有人。
她的眼睛,早已閉上,那個笑容……只是停在最後一秒的殘影。她的衣服換了,下巴有一個彈孔,那角度就像是她自己用槍抵著自己的下巴射擊導致的。
最樂天的大小姐野乃美,平日裡總是掛著笑臉,連苦日子都能輕鬆帶過的她,此刻卻靜靜地,毫無聲息。她說過:「錢的事總會有辦法,至少我們還有彼此。」可如今,她卻再也不會說話了。她的制服破開,白瓷的肌膚上沾滿泥土與血跡,是精準的心臟貫穿。
白子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往後退,腳踝被什麼東西絆住而摔倒。
她低頭,是自己的步槍,如今上面也染著血,右手突然有著握著的質感,她一抬手查看,是她們的阿拜多斯識別證⋯⋯
她的喉嚨像被什麼卡住,吐不出半個字,她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剛剛還在說笑,剛剛還在打鬧,剛剛……
「不⋯不要開這種玩笑……」她顫聲說著,跪下,搖著茜香還有綾音的肩膀:「起來啊⋯⋯妳們不是都會阻止我搶銀行嗎?我真的要去搶了喔,還不帶頭套喔!!」
沒人回應。她們仍維持著原來的位置與姿勢,只是時間⋯⋯不再流動。
白子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冷深淵。
一陣天旋地轉,白子猛然發現自己的右眼突然看不見,猛然襲來的灼熱痛感讓白子尖叫。就是把頭上的繃帶拆下也無計餘事。
看不見就是看不見⋯⋯這不是戰後的午休。這是——死亡之後的,寂靜。
她突然明白了星野那句話的含義。
「接下來就交給妳了。」
是她一個人,把她們帶回來。
就算已經變成冰冷的屍體。哪怕已經沒人睜開眼。
哪怕世界只剩她一人清醒——她也拖著她們,回到阿拜多斯。
哪怕,她是最後的那個倖存者⋯⋯
不、不對!
「老師!」
白子衝向阿拜多斯的教師辦公室,哪裡如今也殘破不堪。
當白子終於在瓦礫與斷垣殘壁之間找到老師時,她幾乎是撲上前去的。
他倒在半坍塌的教室裡,背靠著牆,身上是明顯的槍傷,血從腹部潺潺流出,染紅了那件白色的制服。
「老師!」
白子撲跪在他面前,雙手顫抖地撐著地板,她的膝蓋早就磨破,卻毫無察覺。
老師聽到了她的聲音,微微睜開眼。那雙曾經無數次安撫她不安情緒的眼,如今正艱難地對焦,試圖看清她的臉。
「白子?」
只是兩個音,卻像針一般穿透了她的心。
她咬著唇,壓抑著崩潰的哭聲,伸手想按住他的傷口,但血依然止不住地湧出。
「沒事的!老師會好起來的!要是連老師也不在了⋯⋯我、我該怎麼辦?」
她的聲音已經帶著幾近懇求的顫抖,額頭緊緊抵在他的肩膀上,雙手沾滿了溫熱卻正在迅速冷卻的血。
老師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即使已經虛弱得快說不出話,他還是抬起手,輕輕地、幾乎只是掠過似的,撫摸了她的頭。
那個動作熟悉得令人心碎——像是在說「我在這裡」,像是在說「別怕」。
「活著就好⋯⋯白子。」
聲音越來越小,呼吸越來越淺。
白子猛地搖頭,緊緊抓住他的手。
「不要⋯⋯不要說這種話⋯老師你聽我說⋯她們都還在⋯⋯只是在睡而已⋯等你醒來,我們就一起叫醒她們,好不好?你最會叫人起床了對吧?」
她語無倫次,像個迷路的孩子。
老師沒有再回答。那隻曾撫過她的手,慢慢滑落。白子僵在原地,彷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老師?」她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有反應。
她又推了一下。依然沒有。她的手垂了下來,視線在顫動中模糊成一片。她沒有力氣哭出聲,只是一滴一滴淚水滴落在老師的襯衫上,與他最後的體溫一起,滲入染血的布料中。
——最後的一個人,也離開了。
那一刻,她整個人像被掏空,只剩下皮囊還在支撐。
畫面一轉,卻發現自己正舉著手槍對著老師!?此刻地面如鏡,此刻映照著是截然不同的自己。
空氣冰冷,時間靜止,夢境終於變成了徹底的地獄。
白子望著那早已斷氣的身影,緩緩伸出手,貼上老師胸口的最後一絲餘溫。
「⋯⋯騙子。」她輕聲說。
這個世界,連老師都不肯留下。
只剩她。只有她——還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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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一開始只是愣著。就在深夜時分,自家房間的窗戶就被粗暴擊破,門鎖在回音中搖晃著。然後,他看到白子,氣喘吁吁,臉色蒼白,額前的髮絲貼在臉頰上——像是剛從風暴裡逃回來的孩子。
她一言不發地闖進來,目光像野獸一樣不安、瘋狂,滿是恐懼,卻又死死地盯著他。
老師正要開口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卻在那瞬間,被她撲倒在床。
「老師⋯⋯你還在⋯⋯太好了⋯⋯」
她的聲音幾乎哭了出來,顫得不像平常那個好運動三不五時想搶銀行的白子。她的手死死按著老師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遲疑地抬起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在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白子?」
但他話沒說完,就看到白子她開始顫抖地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白子?!」
她沒有回應,只是動作慌亂,像是壓抑著什麼不安,迫切地想證明什麼。
她一邊脫下制服,一邊喃喃低語:「妳們都說謊⋯⋯都在我面前⋯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可是妳們全都騙我!!」
「只有老師你還在⋯⋯但我卻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襯衫最後的鈕扣索性不解了,黑色內衣的細肩帶也滑落到肩下,她只是低著頭,像是不敢抬頭看老師:「我怕老師也是假的,我怕我睜開眼,你也會像夢裡那樣,死在我面前⋯⋯」
白子伸手握住老師的手,貼上自己肩膀上的肌膚。
「這裡⋯⋯你摸摸看⋯⋯我是真的。我在這裡⋯⋯我不是殺了老師的人⋯我不是!」
她的語氣急促,幾近失控,像是淪陷在一場根本無法分清虛實的惡夢中。
老師終於明白了。此刻,白子是在徹底的恐懼裡,抓住僅存的現實。
她不是在挑逗、不是在勾引,更不是近乎日常的強上。而是在瘋狂證明老師還活著,也證明自己活著。
老師伸出手,輕輕捧住白子的臉,將她的視線拉回來,直視著她濕潤泛紅的眼睛。
「白子。這裡是現實,我在這裡。看著我。」
她的呼吸依然混亂,但終於緩了些。
老師並沒有責備白子,也沒有退後,而是讓她靠在他懷裡,像是讓她把所有恐懼、所有撕裂的情緒,都壓進他這個唯一還站著的人心口裡。
白子緊緊抱住他,指甲陷進他背後的布料。
「⋯⋯我不想再一個人醒來了。」
老師聽見了,也回答得輕聲卻堅定:
「那就別再一個人做夢了。」
「不管妳在哪裡,不管夢裡發生什麼,只要妳回頭,我就會在妳身後。一直都在。」
她怔怔地抬起頭,看著老師的眼睛,裡面沒有嘲笑、沒有困惑,只有無條件的接納與回應。
那一刻,她彷彿又聽見了某個熟悉的承諾——不是來自戰場上的夥伴,而是屬於一個人,屬於「老師」,屬於她唯一的安穩。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再次把臉埋進老師的懷裡。她的眼淚像潰堤一樣湧出來,滿臉濕透,卻再也不躲避。
因為這一次,她知道——這裡是現實。
老師的體溫,是存在的證明。
白子蜷在老師懷中,像隻終於找到避風港的幼獸。她不說話,手卻緊緊抓著他的襯衫,不肯鬆開半分,指尖因太用力而微微顫抖。
老師靜靜地抱著她,一手撫過她濕漉漉的髮絲,彷彿要把那場夢的餘燼,一根根從她身上撫平。
她的唇觸到老師的鎖骨時,那動作沒有預兆,沒有試探,卻出奇地溫柔,像是一種對「真實」的祈求。
老師沒動,只輕聲喚了她的名字:「白子——」
但她並沒有回應,只是將臉緊貼著他的胸膛,彷彿那裡有她失落的世界。
他的手輕輕收緊,將她完整地包圍住。她像是終於相信那雙手不會再鬆開,才一點一點地、幾乎悄無聲息地,把自己交給了這份溫度。
她微微抬起頭,目光晦暗中閃著難以言說的情緒,有渴望、有迷茫、還有一點點恐懼。
老師凝視著她的眼睛,沒說話,只是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額頭。那不是衝動的吻,而是允諾。
她回應了,緩慢地、近乎顫抖地觸碰他的臉,像是在學會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的距離一寸寸地消融,沒有劇烈的掠奪,只有緊貼著彼此心跳的試探與信任。
而老師,就這麼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夜色沉沉,直到恐懼退散,直到她的心跳重新與他的節奏對齊。
跨越界線的渴望,只為確認彼此的存在。白子的手指微微顫抖,卻仍不願鬆開。懷裡那具熟悉的體溫,是真實的,是活著的,是她從噩夢深淵中掙扎而出,唯一能握住的光。
但僅僅如此⋯⋯還不夠。
她的夢不只是充滿死亡與失落,更讓她懷疑——如果真的是她的無力、她的錯誤,才害死了所有人呢?
如果,就連老師的死亡⋯⋯也是她造成的呢?那一枚枚染血的學生吊牌,那無法抵達的身影,那一聲聲呼喊後的沉默,都狠狠地撕裂了她的自我。
所以,她還需要確認、確認老師還活著。確認不是自己害他、確認——自己還「是誰」。
她緩緩抬起頭,眼中還殘留著淚光,但那一抹執拗的堅定,卻如烈火般燃燒。
「老師⋯⋯」她輕聲喚他,聲音裡有著不尋常的沉靜。
老師低下頭,眼神中帶著關切:
「我在。」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輕輕覆上他的胸口——那裡正是她在夢中,看到血花綻放的地方。她能感受到心跳,穩定而溫熱,與她記憶中的節奏一模一樣。但還不夠。
語畢,白子仰頭她的唇瓣毫不猶豫地吻上老師的。
那不是什麼浪漫的情愫主導的吻,而是一場來自崩潰邊緣的渴望,是從地獄逃出生天後,拚命想抓住的救命繩索。
那是一種幾近本能的確認——只要老師有回應,只要老師接受她,那麼她就不是夢裡那個帶來毀滅的存在。
老師一瞬間愣住了,呼吸被奪走,思緒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但當他感受到她顫抖的身體,與那幾乎哽咽的氣息,他明白了——這不是少女的任性,這是她瘋狂撐著自己不再崩潰的最後一根支柱。
他輕輕回應她,像是回應一個在風雨中迷路的孩子,不是因為衝動,而是因為她需要。
白子眼中的霧氣在那一刻悄然散去,彷彿在這個吻中,她終於抓住了真實、抓住了「自己」。
她的吻起初只是輕輕的,像是無聲地祈求,又像是在確認——肌膚下的熱度是不是真的,是否會如夢裡那樣驟然冷卻。
她的唇沿著鎖骨滑落,指尖攀著他的手臂,像在尋找一處不會消失的錨點。
老師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閉上眼,讓她的動作由著情緒流動。他能感覺到,她不是在誘惑,而是像失溫的人緊抓著僅存的熱源,細膩地、幾近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後,她微微咬住了他的肩——不是狠勁的那種,而是壓抑著的,像要在他身上刻下一道印記。
她的牙齒緩慢地陷入皮膚,力度不重,卻像是把所有還未說出口的恐懼與不安,都咬進了這一點。
老師在那一瞬間微微抽了口氣,但沒推開她,只是抬手輕撫她的髮。
她伸出小舌輕舔了一下那微紅的齒痕,像是安撫,又像是在說——謝謝你還在。
她的臉貼著那處咬痕,睫毛顫抖如羽。「這樣⋯⋯你就會記得我吧?」
老師低頭看她,喉嚨一動,最終只是用手掌捧著她的臉頰,指腹繞過她紅潤的唇角,像是作出無聲的回應。
她的下一口,更深了一點。這次,他真的痛了一下,但也因為那份痛,心底多了一分說不清的實在感。
她需要這一切,從觸碰到咬痕——來證明他沒走、她清醒、這裡不是夢。老師默許了。
她小小地啃咬,溫柔又執拗,像是孩子不肯鬆手的緊抓,直到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串不明顯、卻實實在在的痕跡。那是屬於白子的印記——不張揚,卻難以忘懷。
當她終於停下來,把臉埋進他肩頸處,悄聲道:「老師不會消失的⋯⋯對吧?」
他用手扣住她的後背,低聲回應:「只要妳還在,我就不會消失。」
她這才像斷了氣似的鬆了口氣,指尖緊扣的力道也緩了。而那一道道被她輕咬過的地方,微紅、發燙,在這靜謐夜裡,像是低語著一件事:她還活著,他也還在。這不是夢,這是彼此存在的證明。
老師望著白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見過許多在戰場上崩潰的眼神,但白子這次的眼神,不是慌亂、也不是脆弱,而是近乎決絕的渴望。
此刻的白子,不需要言語。她需要回應。
老師深吸一口氣,伸手將她拉進懷裡,不再只是被動的擁抱,而是用力地環住她,讓她清楚感受到——這不是夢。
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手指落在她背脊上的重量,一點一滴,把她從惡夢的深淵中拉回現實。
「我在這裡。」他低聲說,語氣穩得像座山,「我沒有死,也不會丟下妳。」
白子顫了一下,咬著唇,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但她不再掩飾。
她鬆開自己最後的猶豫,讓他看見那副被夢境撕裂後、只剩一絲信念的自己。
「我想留下來⋯⋯」她用幾乎哀求的聲音低語,額頭抵著他的肩。
老師只是將她拉得更緊,額頭輕輕碰著她的,「慢慢來⋯⋯我在這裡,整夜都在。」
老師的手小心地撫上她的臉頰,拂過她還帶著淚痕的下巴,最後停在她的唇邊,讓她的呼吸與自己的重疊。
「我們都還在,白子。妳在,我也在。」
白子眼神顫動,彷彿快溺水的人終於抓到浮木。她顫抖地回應著他,主動靠上去,與他緊貼彼此的體溫、氣息。
那一瞬間,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一邊吻著他,一邊顫聲說著:「我不是傷害你的那個人⋯⋯不是夢裡那個瘋掉的白子⋯⋯我只想保護你⋯⋯」
老師輕輕摟住她,額頭貼著她的,「我知道。白子還是想保護所有人。那是我看到的妳,也是我相信的妳。」
這一句話,終於讓白子低聲哭了出來。
不是絕望的哭——而是,終於有人理解她、相信她、留下來陪她的哭。
在夢境裡她失去一切。在現實裡,她終於,撿回了一個人。
因為老師還在,而她,仍被需要著。
她不是真的想挑釁什麼,也不是在尋求慰藉那麼簡單。
白子只是在用盡一切方式,去確認老師的存在。因為那場夢太真實了。夢裡,她失去了全部。
一個接一個,最親密的夥伴倒下,連老師也在她面前嚥下最後一口氣,留她一個人站在血海中央,睜著眼,卻再也找不到任何活著的聲音。
那不是一場普通的惡夢——那是世界崩壞的預演,是她內心深處最深、最無助的恐懼投影。
所以當她從那場夢裡驚醒、滿身冷汗地站在老師宿舍門口時,她知道光是看見他的臉是不夠的。她怕那也是假的。怕他是從夢裡拖出來的殘影。怕他下一秒就會像夢裡一樣在她眼前消失。
她需要更多的證據。需要觸感、呼吸、體溫,需要一切她能抓住的「現實的重量」。
所以她主動靠近,瘋狂地抱住老師。
所以她褪去制服,把自己暴露在這個夜裡,毫不設防地、近乎渴求地靠上去,不是出於情慾,而是本能地尋找真實。
因為她太怕了。怕這具身體只是一層幻影,怕這張臉一轉身又會變冷。怕自己不是白子,怕老師不是老師。
怕這一切,都只是噩夢還未醒透的一環。
這是她最後的確認方式。
齒痕、唇舌的交替、肌膚上的溫度、氣息交織的喘息,都是這場幾近瘋狂的「證明儀式」的一部分。這一夜,老師沒有推開她。
即使內心複雜,卻還是接受了這場不安與深情混雜的邀請。不是出於慾望,而是因為他明白,這是她孤獨靈魂的呼救。是兩個人彼此證明存在的唯一方式。
沒有華麗的誓言,只有一點一滴交錯的氣息與溫度,彷彿用每一寸肌膚,在互相確認對方的存在。這不是衝動。
是兩個心靈在夢與現實邊界上,試圖擁抱「活著」這件事的溫柔決心。
她說不出「我愛你」,因為她太懼怕言語破碎一切。
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他記得、讓自己相信:這不是夢。這裡,有你,也有我。
++
清晨,微光穿過半掩的窗簾,將房間染上一層薄霧般的金色。空氣中還帶著夜裡殘留的溫度與氣味,像是還未散去的餘燼,悄悄燃在每一寸布料與肌膚之間。
老師難得醒得比白子早。他沒有立刻起身,只是靜靜地躺著,感受肩膀上那份熟悉的重量。白子像是貓一樣蜷著,頭靠在他頸窩,呼吸規律而安穩,睫毛在晨光裡投下一道柔軟的影子。
他的目光輕輕落在鎖骨邊,一抹微紅的印記若隱若現——那是她昨晚留下的,不是意外,也不是戲謔,是一種溫柔卻倔強的宣示。
他抬手,指腹輕觸那淺淺的齒痕。不是痛,而是一種微妙的發熱感,像是她還在那裡,正悄悄地提醒他:我來過,我不會輕易離開。
老師低笑了一聲,很輕,帶著一點難以名狀的寵溺與無奈。
「這種地方也不放過啊⋯⋯」他喃喃地說,聲音剛好落進她的耳畔。
光環亮起,白子動了動,像是聽見了夢裡的聲音,又像是感受到什麼熟悉的氣息靠近。她沒有睜眼,卻微微揚起唇角,帶著某種惡作劇得逞後的餘韻。
「畢竟⋯⋯那可是我一整晚最用心的傑作。」
她終於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迷離,但那笑意是清醒的。她凝視他,像在確認什麼,又像在挑釁。
白子的睫毛微顫,像蝶翼掠過晨光,緩緩地睜開眼。她先是一愣,像還沒從夢中完全醒來,接著感受到懷裡那熟悉的溫度與氣息,唇角便悄悄揚起。
「嗯,還活著呢。」她低聲喃喃,聲音輕得像在說給自己聽。
老師正要回應,她卻忽然撐起身子,趴在他胸膛上,眼神閃爍著一種再也不打算只是確認是否還活著的危險光芒。
「老師。」她歪著頭笑,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你昨天⋯⋯說整夜都在,對吧?」
老師喉結動了動,察覺到她語氣裡那抹熟悉的躁動,瞬間有種不妙的預感。
「嗯?」
白子沒等他答完,就直接往他脖子窩貼過去,鼻尖輕蹭,像是在確認氣味是否還和昨晚一樣。
「嗯?那我就放心了——因為現在開始,老師要履行「還在」這個承諾喔。」
她語氣輕巧,尾音卻有點拉長,帶著掩不住的玩心與曖昧。那雙本該剛睡醒還迷濛的眼,現在卻閃著一種獵人鎖定目標的光芒。
老師一瞬間沉默,心中那點剛浮起的平靜再次蕩起漣漪。他本想說點什麼勸她冷靜,但對上她那雙炙熱的眼睛時,語言卻像被什麼堵在喉嚨——這不是開玩笑。
這是她經歷破碎之後,再度燃起的生命訊號。只是,這道訊號未免過於強烈,像是從慘白的雪地裡爆出來的紅色火焰,太耀眼,太危險。
老師只能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了一下。
「這是什麼?「存在確認計劃」?」
白子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像是答應了卻又充滿心機的微笑:「嗯,好名字。我現在的可是「活得非常有實感」哦。」
老師頓時有種危機四伏的預感。
但看著她充滿朝氣的模樣,他又無法說出口任何拒絕的話。
因為這樣的白子——正是他曾無數次希望她能成為的模樣。只不過,這模樣⋯⋯可能有點太「有生命力」了。
老師眉頭輕挑體醒:「白子⋯⋯現在是早上。」
「早上有什麼不好?」她笑得像個調皮的壞學生,「精神最好,體力最滿,對吧?」
她慢慢地,將手繞到老師背後,用力一拉,把兩人再次拉近。她低下頭,在他肩上輕咬了一口——這次不是恐懼的印記,而是像調情一樣的甜膩動作。
「我還記得昨天老師說的……「整夜都在」,那今天早上,也要繼續陪我。」
她貼近他耳邊,聲音低到只剩氣音,曖昧得幾乎能燃起整個清晨的空氣。
「畢竟,活著不只是證明——還有很多更好玩的事,可以做吧,老師?」
老師看著她那雙明亮到過火的眼睛,只嘆了口氣,苦笑。
「⋯⋯我早該知道,妳一醒來,絕對不會安分。」
白子得意一笑,手指落在老師心口上,輕點一下。
「當然不會。我可是白子喔。我一如既往。」
從死亡邊緣回來的女孩,現在只想緊抓住眼前的人,貪婪又任性地活著。
因為她知道,能笑著醒來的每一天,都是值得一再擁抱的幸福。
(後記)
好的,閱讀至此的各位辛苦了。
日服的更新,讓我到現在依舊難掩我的激動之心,差點又要再人群裡一起高喊沙織了。
禮服沙織什麼的⋯⋯真是太棒啦!!
官方!羈絆劇情給我好好寫喔!!
不然我絕對會⋯⋯好好感謝妳的!
感謝官方讓禮服沙織實裝了!
實況至此。來說說本篇吧。
當初我就是抱持著不要太探究的心情欣賞動畫版的蔚藍檔案。
跟我想的差不多,但是有一幕真的太讓我印象深刻。
那就是她們一同午休的場景,這應該是溫馨愜意。但被最終篇荼毒過的本狼師。所以看到這一幕只有瞬間看到悲劇的畫面。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我印象很深。
所以我決定將其構築出畫面衍生拉長,變成了一篇美談。
是的,當初應該是要作為鏡頭衍生系列發表。
但字數超出我的預期,所以我決定,將其變成短篇來發表。
要讓悲劇變成既定事實什麼的,我還是很不習慣,但我卻又喜歡這樣的心情描寫。
白子依然要這樣雷普雷普才是我們認識的白子啊。
這就是我為各位呈現的故事「吻火」
希望各位能夠滿意這次的故事
感謝閱覽至此的各位狼師們,請各位踴躍留言告訴我您最真摯的感想。
在此留下存在過的證明,
僅僅為了不被世人遺忘。
我是修斯,我們下次再見。
圖源